楚霽雪將一百兩銀子放到盒子中,她可沒打算真去買燕窩人參給顧氏吃,只要再施針兩次,顧氏應該就能下地走動了。
兩日後,顧氏果真好轉,能被下人攙扶著走兩步。
引得左鄰右舍又開始夸顧氏有兩個好媳婦,顧氏即使心裡對楚霽雪和蘇慕染都不滿意,但在外人面前還是說自家媳婦能幹。
楚霽雪沒再管她,繼續去醫館行醫。
一進醫館,跑堂的便走上前來:「楚大夫,我已經打探到那老婦人的來歷了,是從中河郡逃難過來的,中河郡連著三年乾旱,前兩個月引發難民潮,家族中有些家財的便逃到了長安。」
「那位老婦人想來家底並不是太厚實,即使逃到了長安,也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長安城好些這種流民呢,都在西牆那邊住著,不少奄奄一息的,看來棺材鋪又得做一筆大買賣了。」
「老太太離開了?」楚霽雪問。
「可不是,根本留不住啊,她那孫兒被這塊管事的官爺強行送去了亂葬崗,老太太怕是正在那邊發瘋呢。」跑堂唏噓。
楚霽雪去了後堂,見著小棺材還在,便讓采瑕跟跑堂將棺材退回棺材鋪。
過了兩個時辰采瑕還沒有回來,跑堂卻慌慌張張地找到楚霽雪:「楚大夫,不得了了,采瑕姑娘被流民給扣下了,那些人說采瑕姑娘是下毒的兇手。」
楚霽雪心底一沉,驚恐地問:「什麼下毒的兇手?」
跑堂擦著汗,語無倫次:「他們有人中了毒……采瑕姑娘非要去亂葬崗瞧瞧那瘋婆子……你還是去看看吧,具體我也說不清呀。要不是我溜得快,怕是連個報信的人都沒有。」
楚霽雪不敢怠慢,把醫館的男丁大部分都叫上了,去了西牆。
西牆以前人跡罕至,現在堆滿了人,除了流民,城中看熱鬧的百姓還有辦公事的官差。
楚霽雪去詢問官差情況,官差也說不清,她只能找到一個城中百姓問道:「下毒的兇手在哪裡?」
那人指著一個破爛的草棚子說:「在那裡,那女子好生可惡,竟然在流民吃的水裡下毒,好像現在畏罪自殺了。」
楚霽雪的心猛地沉底,她瘋了似的擠入人群,一直到了草棚旁邊,只見采瑕躺在髒亂不堪的黑土堆上一動不動。
楚霽雪瞬間雙腿如灌鉛,定在了原地。
流民們正在朝采瑕泄憤,拿著石子砸采瑕。
「好歹毒的賤人,我們到底跟你什麼仇什麼怨?」
「她就是死一百次也不夠償還我夫君的血債!」
「我兒才滿月啊,就這麼在異地他鄉丟了性命,我恨,我恨啊……」
……
眼見又有石子砸在采瑕身上,楚霽雪猛地撲倒,護住采瑕。
她紅了眼,嘶吼著:「采瑕不可能是兇手,你們都給我走開!走開!」
流民們見有人維護兇手,頓時引起公憤。
「你是何人?是不是幫凶?」
「為兇手說話的人就是幫凶,殺了她,殺了她。」
……
流民們叫囂著,想要對楚霽雪動手,卻被趕來的官差攔下。
此時有人沉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被攔下的難民指著采瑕回:「大人,我們是中河郡逃難過來的,從昨日起這裡就有人陸續中毒,兩日之內,已經死了十幾號人了,郎中說他們是中毒身亡。」
「今日我們正在辦喪事,就看到此女鬼鬼祟祟在西牆這邊轉悠,還有人看到她往井水裡面放東西,定然是她給我們下了毒。」
「我們審訊她沒一炷香的時間,此女便毒發身亡了……」
伏在采瑕身上悲痛欲絕的楚霽雪已然聽不清周遭的動靜,但很快她手掌之下感受到了輕微的動靜,她瞳孔猛地一震,采瑕好像還有呼吸。
楚霽雪心跳如雷,雙手顫抖地去摸采瑕的脈搏,雖然很微弱,但采瑕確實還活著,而且的確有中毒的跡象。
她不敢輕舉妄動,偷偷從衣袖中拿出一枚銀針,不動聲色地封住采瑕的筋脈,減緩毒性蔓延的速度,又用另外一根銀針封住采瑕的氣息,她不想讓人知道采瑕還活著。
緊接著她踉踉蹌蹌地站起身,面如死灰地看向正在與流民交談的官爺,她覺得馬背上的官爺眼熟,細想原來是裴景彥的死對頭李宣,現金吾衛統領。
她打斷交談的眾人,鏗鏘有力地說道:「李統領,如果只因為采瑕出現在這裡就定她的罪,是否太過於草率?采瑕自幼跟隨民婦長大,身世清清白白,她沒有理由給別人下毒,還請將軍明鑑。」
「你是?」李宣皺眉,好似也覺得楚霽雪眼熟。
楚霽雪雙膝跪地,咬著唇說道:「民婦楚霽雪,是裴景彥之髮妻,今日民婦的侍女冤死此地,還請大人為民婦做主。」
「原來是你。」李宣挑眉:「先將屍體帶走吧,如果實有冤情,京兆府尹自然會給她一個清白。」
他說完便命令官差上前將采瑕抬走,流民們不敢造次,楚霽雪卻沒走,揚聲道:「大人,律法第一百七十三條有令,除官府外,任何人不得動用私刑!」
「這些人沒有確鑿證據,便濫用私刑,活活打死了民婦的丫鬟,請大人按照律法嚴懲!」
李宣聞言止步,定定的看著楚霽雪,心中哼笑,這女子倒是比裴景彥那個蠢材聰明理智多了。
楚霽雪仰頭直視,「大人,民婦的丫鬟死了是小,但若是有人藉機生事,再污衊無辜百姓鬧出人命就不好了,懇請大人,嚴懲濫用私刑之人,以絕後患!」
圍觀百姓們聞言也後怕起來,看向流民的眼神逐漸變得不善。
李宣沉吟,果斷吩咐人將領頭鬧事的幾個流民扣留了下來,拉到一旁打了三十大板。
離開西牆後,楚霽雪見流民沒有跟上來,立馬攔在李宣馬前:「李統領,你想要把采瑕帶到何處?」
「自然是京兆府,讓仵作驗完屍,下了定論,便可下葬。」李宣對裴景彥恨之入骨,但對楚霽雪卻並不厭惡,答得耐心。
「民婦有一個不情之請。」
楚霽雪垂著眸子,難掩傷心:「民婦是個大夫,想親自為采瑕驗屍,采瑕生前並未出閣,民婦不想她走後被人看了身子,在黃泉路上走得不清不白。還請大人通融。」
「這……」李宣面露難色。
楚霽雪再次伏跪在他面前:「民婦以性命擔保,采瑕絕對不會是兇手,定然是采瑕無意間看到了什麼才會被真正的兇手殺人滅口。」
「這次驗屍也不過是走個過場,讓民婦代為執行與仵作驗屍並無差別。想來此處為將軍的管轄之所,若是沒有抓到兇手,說不定還會有人丟掉性命。」
「直至今日枉死十幾條人命,再這般下去,死傷會更多,到時候必然會驚動上面的人,對將李統領並無好處。」
「只要李統領答應民婦這個請求,民婦願為將軍盡綿薄之力,替流民義診,若是能研製出解藥,便可給你和京兆府更多的時間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