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
陳無咎和魏無音兩人的目光全都不約而同停在了秦淵的身上。
似乎想要將秦淵扒個乾乾淨淨。
秦淵:「……」
完犢子。
這該怎麼解釋?
他這回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兩位師兄,信我,這事情絕對只是巧合!那婆娘絕對跟我沒有半點關係!」
秦淵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無比真誠,發自肺腑。
魏無音拍了拍秦淵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
「師弟,別說了,懂的都懂。」
「他日你入了宮,成了皇夫,可別忘了我和你陳師兄啊!」
「苟富貴,勿相忘。」
陳無咎也學著魏無音的樣子,拍了拍秦淵的肩膀,言辭懇切:「師弟,苟富貴,勿相忘。」
秦淵漲紅了臉:「兩位師兄,我真是清白的!」
魏無音捧腹大笑,「哈哈,師弟,你總算是上了我的套了!」
「哈哈——」
陳無咎也按捺不住,笑出聲來,「師弟啊,你的為人我們清楚的很,老魏就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經過魏無音的一番折騰。
陳無咎著實輕鬆了不少,神色一正,開口道:「好了,老魏,言歸正傳。」
魏無音也收起笑容,肅然道:「老陳,以工代賑的事情,並非沒有先例可循。」
「此法在春秋時,齊國大夫晏嬰也提出過類似的辦法,只是最終失敗了。」
秦淵點頭:「不錯,魏師兄說得很對,不過不是這個辦法不可行,而是他施政的方法不對。」
「哦?」陳無咎也來了幾分興趣,催促道:「老魏,你快說說,有先例可循,這事情就好辦不少。」
魏無音道:「前些日子聽師弟說完,我對這個方法也很好奇,便回去查閱典籍,有所發現。」
「此思想,早在春秋時期被齊國大夫晏嬰提起過,齊景公二年,齊地爆發水患,晏嬰聚攏流民治理水患,每人給予一定的食物和工錢,再讓這批勞動力,去修築堤壩治理水患。」
「齊景公三年,參與治理水患的流民忽然爆發瘟疫,感染數十萬青壯,死傷數萬人,給齊國帶來滅頂之災。」
「若是我們效法晏嬰,很有可能會重現當年的悲劇。」
「嘶——」
陳無咎倒吸了一口涼氣,眉頭緊鎖,沉聲道:「如此看來,這分明是有死無生的死局吶。」
「兩位師弟,你們還是辭官回鄉吧,咱們三個人的命,不該都搭在這。」
「老陳,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可真要翻臉了。」魏無音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冷冷地說道。
「事在人為,一定會有辦法的!」
「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陳無咎十分感動,緊緊握住魏無音的手:「老魏,認識你,我死而無憾!」
兩人四目相對。
眼光熠熠。
「咳咳——」
一陣不合時宜的清咳聲,擾亂了此刻含情脈脈的氛圍。
秦淵摸著腦袋,一臉的無辜:「那啥……」
「兩位師兄,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瘟疫的爆發,是因為人群聚集,病毒……邪祟入侵造成的。」
「我們只需要對流民的居住地進行嚴格管控就行了。」
「其一,嚴格控制水源,喝水必須要煮沸飲用。」
「其二,以石灰抗邪物,在建設房屋的周邊灑生石灰。」
「其三,單獨劃出如廁區,並統一灑生石灰處理。」
「其四,飯前便後必須勤洗手。」
「其五,一旦發現有風寒發病者,立即停工並隔離,令醫者介入診治。」
「只要嚴格執行這五項舉措,就不會重現齊景公當年的悲劇,這也是晏子做得不好,沒有考慮到的地方。」
一項項舉措,被秦淵有條不紊的說出來。
陳無咎思考片刻,詢問道:「師弟,你為何如此篤定這執行這五個舉措,就不會再現悲劇?」
秦淵聳聳肩,淡淡地開口說道:
「很簡單。」
「以工代賑和瘟疫的爆發是兩回事。」
「古語云,大災之後必有大疫,瘟疫的爆發與是否執行以工代賑的策略完全無關。」
「這麼一來,我們只要採取雷霆手段防治瘟疫就好了。」
這番話說完,陳無咎和魏無音都陷入了沉思。
片刻後,魏無音問道:「師弟,灑石灰我倒是能明白,可為何一定要喝沸水?」
秦淵解釋道:「高溫可以消毒,以此來防止瘟疫的蔓延。」
「師兄,你仔細回想下,是不是每次瘟疫爆發之後,死傷人數總會不斷累加?」
「這是因為死亡的屍體沒有處理好,通過河道水源擴散。」
「因而,使得越來越多的人感染,爆發瘟疫,同時不斷蔓延殘害,直到一發不可收拾。」
「實際上,大災之後出現瘟疫無可避免,而我們能做的就是減少感染。」
秦淵說完,現場陡然安靜下來。
砰!
刺耳的茶杯落地聲,陡然響起。
魏無音和陳無咎艱難的咽了咽口水,目光十分複雜的望著秦淵。
兩人都是熟讀經書之人,歷史上記載瘟疫的事情不勝枚舉。
他門一直都很奇怪,為什麼兩個不相干的府縣,在一個地方爆發瘟疫之後,第二天就會迅速在另一個地方蔓延起來。
河道!屍體!傳染!
秦淵將這個三個關鍵點破之後,兩人就恍然大悟了。
也因此,魏無音才被震撼的手中茶杯脫落摔在地上。
當頭棒喝,一語驚醒夢中人!
他真的沒法淡定了。
這個小師弟,屬實有點離譜了。
雖說平日裡離經叛道,吊兒郎當的,但關鍵時候異常靠譜,這個世上仿佛就沒有能難倒他的問題。
魏無音目光如炬,激動地說道:「聽師弟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倒是我看待問題太過刻板了。」
「不錯,瘟疫與以工代賑是兩回事,要分開來對待。」
「自古大災之後,出現大疫並不罕見,現在防治瘟疫的發生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陳無咎也是連連點頭:「不錯,師弟這一番話,如醍醐灌頂,為兄豁然開朗!」
「只不過——」
他話鋒一轉,又說道:「還有一個大問題,如今國庫空虛,錢糧該從哪兒來?」
「看來只能找大周的富戶籌款了。」魏無音滿臉凝重。
「說得容易,富戶好端端的,憑什麼捐款捐糧?若是能捐,早就捐了。」
陳無咎也很無奈,「陛下將這事情交給我們,擺明是難為我們。」
「所以,我才說,大禍臨頭了,勸兩位師弟趕緊收拾包袱跑路。」
魏無音認真思考良久,著實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只好將目光轉向秦淵求助道:
「師弟,你既然敢提出以工代賑的辦法,相信你肯定有辦法的吧?」
「該死!」陳無咎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笑逐顏開道:「我怎麼忘了秦師弟你了,你肯定有辦法的。」
秦淵搖搖頭:「兩位師兄,這回我可真沒辦法了。」
「我的本意是由朝廷出面,許以一定的利息,找富商權貴,拆借部分的錢糧。」
「但是,陛下把事情交到了京州府,那操作的空間和餘地就小很多了。」
「畢竟,京州府只是一個沒啥實權的清水衙門,實在是沒啥權限啊。」
陳無咎捋了捋自己的鬍子,沉吟道:「此事,我會去找應師兄幫忙的,大家都是漩渦書院出來的,應師兄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魏無音也附和道:「都是為朝廷辦事,理當去找陛下。」
秦淵笑了笑:「我覺得陛下肯定不會應允的。」
「她明擺著是想白嫖。」
「否則,這樣的大事,不說交給兩位丞相主持,再不濟也得交給戶部處理吧,怎麼也輪不到京州府啊。」
「我覺得,陛下明擺著是想白嫖,否則,何必交給京州府呢?」
他猜的沒錯。
燕姣然就是故意刁難。
畢竟。
她,燕姣然,大周天子,胸懷博大,從不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