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絕色女鬼
黑色漩渦帶著強勁的風,旋轉朝水盈和阿碧襲來。沒來得及反應,黑漩渦已將他們包圍。
阿碧抵擋不住漩渦帶來的猛烈風,被吹飛出去。水盈努力站穩,雙手施展黃光擋在前面。
爪子在地上抓出幾道痕跡,阿碧在疾風中拉開結界保護自身。它穩住後望向水盈,縱身立即躍去。
就在這時,風乍止,黑色漩渦猛然回縮。阿碧身子一亂,被迫停在原地抵抗。
朦朦朧朧中,水盈似乎聽見什麼聲音。她垂眸沉思片刻,撤掉護身的黃光。
沒了防護,黑旋渦拉著水盈極速向鏡中去。眼見她快被吸入鏡中,阿碧爪中飛出五條碧色的線。
黑旋渦猛然加速。碧線擦過水盈飛揚的髮絲,沒能將人捉住。
她進入鏡里。
鏡面轉瞬恢復平靜,黑氣依舊籠罩鏡子,不減分毫。
阿碧奔過去叫喊:「小盈——」
黑漆漆的鏡子再無動靜。
阿碧爪子泛起強烈的碧光揮去,欲擊碎鏡子救回水盈。
庭院寂靜,仿若無人之地。
門扉敞開的屋中,黑色縈繞的鏡子前,一隻白貓全身泛碧光。
離鏡面一個小拇指的距離,它的前爪堪堪停住。
鏡子破掉,水盈是否回不來了?
冷靜下來的阿碧周身光芒盡退。它收回爪子,靜靜蹲坐鏡前。
小盈,定會平安回來。
鏡子裡。
水盈仿若掉入無底深淵,一直往下掉。周圍一片黑暗,什麼也沒有。
不知往下墜了多久,水盈終於落到地面。周圍與繽城如出一轍。一樣的街道,一樣的店鋪,一樣的太陽白雲。
沒錯,本應夜晚,這裡卻是白天。雖房屋相同,然,此處空無一人。
偶爾有風颳過,發出蕭瑟的聲響。水盈看到熟悉的道路建築,不由吃驚。
走近一家客棧,她打量門口的招牌。此地的字相反,乃鏡子呈現出來的繽城,並非真的繽城。
水盈沒想到棲息在鏡中的妖物,竟有能力將整個繽城的面貌展現出來。
靈性的鏡子呈現事物,最大極限應當不超過風府。看來妖物道行不淺,需小心些。
水盈往前邊走邊思索,尋找記憶中的風府。鏡子照不出人的內心,不會有百姓的存在。
除非像她一樣,被拉進來。
水盈拐過幾條街,慢慢摸清狀況。
前方,鏡中的風府出現。
她徑直走過去,推門。打開門的瞬間,眼前的情景讓水盈吃驚。
有人?且都是男人。
論長相,個個五官端正。
他們身著家丁衣服,莫非是傳聞被妖怪吃掉的那些人?
水盈進院,認真觀察。他們面無表情,雙眼無光,緩慢木然幹活。
水盈走近用手背試探家丁的體溫,很冷。不是屍體的冰,冷中有絲溫度。
事情已明朗,妖怪沒吃家丁。
他們沒死。不過被抽走靈魂,剩下軀殼任那妖物擺弄。
這些人還有救。水盈繼續往前走。
那妖物到底想幹什麼?難道不是吸血蝙蝠,而是吸食靈魂的某類妖怪?
心中疑惑,水盈來到放置鏡子的庭院。她推門而入。
沒有鏡子?!
水盈仔仔細細把整個屋子找一遍。沒有鏡子,什麼地方都沒有。
舉目四望,水盈發現屋子跟鏡外不一樣。鏡外的房間灰塵滿布,霉味刺鼻,一看就知道好久沒人住。
可此處,擺設精緻,打掃乾淨。瞧著似乎有人住,只是暫時離開。
原本放鏡子的梳妝檯上,改放一壇薰香。香氣飄散在空氣中慢慢擴散,充盈整個屋子。
一絲氣息浮現,水盈轉身緊盯門口。這股氣息不是人類,也不是妖物,倒像是……
一名白衣女子款款而來。
她長發披散,臉色雪白,垂下的髮絲擋住右半邊臉。只看左半邊臉,此女子容顏驚為天人。
女子發覺屋裡有人,抬眼望向水盈,唇邊綻開一個溫和的笑。
一笑傾城。
女子不是人類,也不是妖物,而是……鬼魂。
那名女子笑臉盈盈走進來,不,說飄進來更為合適。
她腳未著地飄到水盈面前,微笑道:「我這裡很少人來,你是第一個。來者是客,可惜沒什麼好東西可以招待。請見諒。」
水盈不退不避道:「不是沒人來,而是到過這裡的人,只有我擁有靈魂。不是嗎?」
女子微微吃驚:「小姑娘真聰明。不小心被吸進來的吧?我去跟小蝙蝠說,讓她放了你。」
對方真誠和悅,不似作假。
水盈單刀直入:「施術的是蝙蝠精。那你是誰?」
輕輕一笑,女子飄向梳妝檯。
立在梳妝檯前,她伸手停在半空不知要觸碰什麼。
薰香的煙穿過女子雪白的手指,而後四散。她立在那裡不言語,讓人猜不透心思。
女子態度和善,水盈不予為難。
她掐指一算,不禁皺眉。女子竟已錯過兩次投胎機會。
滯留人間,執念太過。若無大功德之人為其超度,恐永不超生。
女子回頭,淺笑倩兮。
她一臉柔情,再笑傾國:「你知道為什麼沒有那面鏡子嗎?」
水盈大概能猜到,但還是搖頭。
女子轉身面對水盈,臉上笑容盡退。她面無表情,臉色白得嚇人:「因為不管任何東西,都難以超越自己。你說對嗎?女驅魔師。」
即使被看穿身份,水盈也不驚。
她耐心詢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被吸到鏡里?」
飄向門口,女子任陽光穿過身體。她立在門邊,煞白的臉在陽光下透明得幾乎沒有。
鏡中一切都是假的,陽光自然無法造成傷害。水盈毫不意外。她此行來除妖,捉鬼的話必須好好開個價。
鑑於風老爺之前的態度,大概不是好相與的。到時拿錢得上點手段。
女子面色冰冷,緩緩開口:「我叫聶雲兮,二十年前是風老爺的一位妾室。我並非自願出嫁,他利用金錢買通官府關押我的父母。無計可施下,我不得不嫁入風府。」
說起往事聶雲兮仿佛置身事外,宛如在說別人的事。當真不在意?
還是把最真實的感情壓在內心深處,不讓任何人觸碰。那些悲傷過往,對她造成的傷害二十年尚未消。
聶雲兮伸出雪白的手,想接觸陽光。然而陽光穿透她的手灑落地面,如此近接觸陽光,仍舊無法溫暖內心。
她抬頭讓陽光沐浴在臉上,卻只感到內心一片空虛。
為何軀體散了,心還活著?
為何生命滅了,情還存在?一切當真命中注定嗎?命運,真的無法改變嗎?聶雲兮眼神深邃,遙望遠方。
她跌入記憶的深淵,不可自拔。
二十年前,聶雲兮正值豆蔻年華。
她長在鄉野,如迎風搖擺開遍山間的野花,生機勃勃。
粗布麻衣,日頭下香汗淋漓。
風老爺恰巧路過,看上聶雲兮的美貌意圖納為妾室。
她當然不願。
父母更拿掃帚把上門說親的媒婆攆出去,罵罵咧咧鬧得全村皆知。
但風老爺並未放棄。
用錢買通官府先後給聶雲兮的父母捏造罪名,抓進大牢。
她投告無門,得知父母在獄中染病心疼不已。為救雙親,聶雲兮只能含淚答應出嫁。
那天,一頂小轎將她抬入風府。
也是那天,父母拖著病重的身子走出大牢。
府門深深。
聶雲兮面對從心底噁心的風老爺,無一日真心而笑。唯有伺候她的三個丫頭,四人情同姐妹。
夜歌、依月、露雅,她記得。無論過去多少年,她都不會忘記……
「雲兮姐姐,聽說老爺打算納一名戲子進府。不知道這位能不能長久。」
「夜歌,又口無遮攔。老爺納誰,跟我們無關。不許背後編排。」
「聽你依月姐的。整天如此冒失,哪天闖禍了看你怎麼辦。」
「才不會呢,我自有分寸。雲兮姐姐,你說是不是啊?」
「有什麼分寸啊?」過去兩年,長開的聶雲兮眼如星燦,眉若柳葉,嘴似櫻桃,
她頭髮未梳,黑色髮絲好似最上等的錦緞般光亮。她膚白賽雪,一件繡牡丹的肚兜外罩一層薄紗,美得如夢如幻。
縱使幾人日日得見,仍舊為美色驚呆,說句繽城第一美人不為過。
聶雲兮凝望感情深厚的三人:「你們在談論什麼?」
「風老爺要納妾。納一名戲子呢。」
「你啊你,早晚禍從口出。」
活潑的夜歌吐吐舌頭。
依月氣惱,恨鐵不成鋼。
露雅掩唇,笑看她倆打趣。
淡淡笑,聶雲兮不置可否。她冷淡無趣,風老爺新鮮一月,便少來關注。
半年前,她的母親離世,父親纏綿病榻。聶雲兮出不了府,只能讓依月托人帶些銀兩回去。
她不知這種被困四四方方天地的日子何時是個頭,恨極之時也想過不管不顧同歸於盡。
心中到底有牽掛,不忍棄父親於不顧。她曾是自由飛翔的鳥兒,如今困鎖愁城。
風老爺未娶正室,暴斃的話風府上下處境堪憂。那些親戚朋友個個不是好惹的。
更有不少人垂涎聶雲兮的美色,巴不得有機會可以出手。她一介無權無勢的女子,空有美貌惹來不窮禍端。
美麗是罪嗎?若她不是長著這樣一張臉,是不是能憑心意生活呢?
當天晚上,聶雲兮獨自站在院中賞月。半圓的月亮籠罩一層迷人光暈,寂靜的夜裡時常微風拂過,讓人心蕩神怡。
聶雲兮不曾想到,這般怡人夜晚是她人生的轉折,悲痛的開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