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鬼女之情
月亮被雲遮住,周圍的光線一時黯淡下來。聶雲兮轉身準備回房,一道黑影從院牆上跌落摔在地上。
什麼東西?聶雲兮小心翼翼過去,把那東西翻過來。
是個人,一個男人。
男人悠悠醒轉,與她四目相對。聶雲兮心生退意,害怕對方是什麼壞人。
「抱歉,驚擾到姑娘。在下並非壞人,馬上便離開。」
男人的聲音低沉溫潤,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他艱難爬起來,緩緩往外走。
月亮慢慢爬出雲層,周圍亮了一些。聶雲兮看到地上的血跡,才驚覺男人受了傷。
「雲兮姐,你還沒睡?什麼人?」依月注意到男人,忙跑上前將聶雲兮護在身後。
男人沒回答,踉蹌兩步倒地昏迷。
聶雲兮與依月遲疑片刻,挪到前面看他的情況。
依月翻過男人,摸到一手濕潤。
是血。
聶雲兮不忍:「將他搬進屋吧。」
好歹一條人命。
依月想想,去喚夜歌和露雅幫忙。幾人合力抬男人進屋,放在床上。
夜歌端來水盆和帕子。
依月解開男人的衣服查看傷口,長長的刀傷,橫切整個胸膛。
露雅取來藥箱:「我們沒理由請大夫。給他處理一下。熬不熬得過去,看他的造化。」
大夥都明白。
清洗傷口,上藥後包紮。血水端了一盆又一盆,這夜她們很忙。
天蒙蒙亮,聶雲兮坐在桌邊打盹。低頭的一瞬,她醒了。
起身到床邊看看男人的情況。
他俊朗清秀,睡著的面容好似一幅畫。聶雲兮直勾勾盯著,感慨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無論男女,好看的人自會吸引目光。男人睫毛微顫,緩緩張開雙眼。
不經意四目交匯,聶雲兮的心猛烈跳動。多麼美麗的雙眸,黑沉安寧。不自覺被吸引,炫目得讓人迷戀。
聶雲兮不得不承認,她一見鍾情了。男人眼中毫不掩藏驚艷,心中亦有觸動。
「姑娘,多謝。」男人凝視她,真切又熱烈。
聶雲兮羞窘垂眸,又忍不住偷看。
直到夜歌和依月過來,兩人間的曖昧氣氛才被打破。
男人名凡,留下養傷。
日日相處,朝夕相見,動了心,情難自禁。那段時間多幸福啊,愛人為伴,姐妹在側。
世俗禮儀,抵不過比翼雙飛……
憶起過往,聶雲兮陽光下透明的臉龐泛上一絲暖意。
縱使身軀消散,情仍舊存在。
那份溫柔,那份溫暖,如夢似幻。不真實,但確實存在。
他們在錯誤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有機會相守一生嗎?
結局或許早已註定。
聶雲兮飄出門,水盈跟隨來到院中。陽光稍減些,不,應該說陰氣漸漸聚集遮擋陽光。
水盈抿笑停下腳步,雙手環胸。
風老爺不是個好東西啊。
可以放心加高價。
淺笑飄到半空,聶雲兮眼眸注視前方,好似回到那美好的時光。
「他也是位驅魔師。追捕妖物時受傷與我相遇,我們情愫漸濃彼此相愛。有一天,他說要完成使命。我不舍卻不能留他,因為我知道他舍不下。我願意等他,一直等他……」
可他離開不久,聶雲兮懷了身孕。
笑容盡退,她滿臉悲悽垂眼看水盈,孩子……
「為保住孩子我用盡心思。我痴痴等著,但他一去不回。再也沒回來……」
懷孕後的聶雲兮日漸消瘦。
日日坐在窗邊望穿秋水。每日滿懷希望,每夜失落。
等,等多久?等不了多久。
在肚子顯懷前,聶雲兮決意算計風老爺。把人引來,點上迷香。
之後名正言順傳出有喜的消息,風老爺膝下尚無子嗣,喜上眉梢。
胎兒不足月誕下。眾人只道早產,無人知其中真正原委。
直到八年後。
「小少爺,別跑那麼快,小心摔著。我的小祖宗,你慢點啊。」
「夜姨放心,我才不會摔跤。娘親說走路應當四平八穩。跑也一樣。」
聶雲兮淺笑,站在窗邊看他們玩鬧。一襲白衣單薄,弱柳扶風。
八年前的她,光彩照人,艷壓群芳。八年後,容貌尚在心卻患得患失。
八年了。等了個永不回頭,盼了個絕情負心。
露雅過去為聶雲兮披上外衣擔憂道:「又做噩夢了?」
她搖搖頭:「不算噩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哲兒的身世,終是隱患。」
一旦被揭開,後果不堪設想。
遠處的哲兒瞧見聶雲兮高興揮手,噠噠跑來軟軟叫娘。
聶雲兮綻開一個笑顏,走出去。哲兒張開雙臂奔來:「娘親,抱抱。」
抱起小小的身子,聶雲兮眼神溫柔。母慈子幼,一片和諧。
似乎籠罩的陰霾散去不少。
夜歌感應到什麼,走到院門口張望。只見風老爺氣勢洶洶帶著一群人朝這邊來,其中不光有他最寵愛的沈雪娥姨娘。
還有一個頭戴黑帽,穿長袍的男子,看樣子頗有本事。
夜歌回身匆匆往裡跑:「不好了。老爺帶一堆人朝這裡來了,還有個驅魔師!」
心覺不妙,依月眉頭緊鎖。
該來的終於來了。她看向夜歌和露雅,兩人明了點點頭,
三人轉頭望庭院門口,眼神堅定、銳利。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大群人在院門出現。
風老爺名風貴,相貌醜陋,嘴大似蛤蟆。他膚色泛黑青,雙眼圓圓鼓鼓,頭髮稀鬆沒光澤。
這個男人自以為是得讓人髮指。
在他眼裡,聶雲兮的美是種引誘,所以不擇手段奪來。
他心理病態,得到後便想摧毀。
所有美的東西都該在他手中一點點逝去,一點點消失。
風貴身邊的驅魔師有些年紀,長長的山羊鬍,雙眼炯炯有神。他的裝束乾淨利落,身上散發出不一般的氣勢。
依月三人面色凝重,沖她們來的。
今日恐怕不能善了。
後方,一群面目兇惡的大漢直直站立。聶雲兮緊緊抱住哲兒,八年噩夢,今日成現實。
濃妝艷抹的沈雪娥,扭著水蛇腰邁步上前幾步。她一身華服,顏色艷麗,滿頭珠釵翠環耀得人眼花。
沈雪娥裝模作樣福身行禮,語氣充滿諷刺:「妹妹見過姐姐。」
依月嗤之以鼻:「雪姨娘,何必惺惺作態。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沈雪娥心頭火起,欲反唇相譏。
風貴上前,大聲質問:「好個妖精,竟敢大言不慚!」
對方怒目相向,露雅淡淡一笑溫和反問:「敢問風老爺,自我們進府以來,可曾傷害過誰?風老爺聽誰說我們是妖?又有何證據證明我們是妖?還請風老爺莫要血口噴人!」
露雅語氣雖溫和,卻明顯質問。
問得風貴一時答不上來,本就醜陋黑青的臉更為噁心。
沈雪娥見狀,心裡著急。
原想藉機除掉聶雲兮,不料三個妖女難對付得緊。留不得!
來到道士身邊,沈雪娥有禮詢問,心毒如蛇蠍:「丘一道長,你看她們可是妖?」
丘一不語,抬眼看依月、露雅、夜歌三人。不是人,也非妖。
若潛心修行今後道行不淺。可嘆墮入紅塵,害人害己,無藥可救。
夜歌性子急,心裡清楚今日必有惡戰。這些所謂的人類,不過在找合適的理由剷除她們。
不管是不是妖,今日不是她們死便是他們亡。夜歌攤開掌心,瞬間一把利劍握在手。
夜歌主意已定,大呼朝丘一刺去:「驅魔師,納命來!」
身形一閃,丘一錯過劍身。他避開攻擊,隨即拂塵重重掃向夜歌。
夜歌躲閃不及,被拂塵打中腹部後退幾步。露雅見夜歌不敵,右手一張喚出一把冰冷長劍。
她轉頭吩咐:「依月,保護雲兮姐和小少爺,別讓他們有機可趁。」
依月點點頭,護在聶雲兮母子身前:「露雅姐,你去吧。這裡有我。」
露雅微微一笑,笑中蘊藏對她的信任和訣別。人世間,有相聚就有分離。
只是她們相處的日子還那麼短,共享的快樂還那麼少。為何老天不讓她們多相聚一會兒?
哪怕死後去往地獄深淵,有她們在一起的歡樂回憶相伴,又有何懼?
走到夜歌身邊,露雅關心問:「怎麼樣?有沒有傷著?」
夜歌搖頭,緊握劍柄。她看向露雅,眼神清明、堅定。
露雅沖夜歌點頭。無需言語,已明白彼此的想法。或許本身力量不強大,可守護的堅持和決心讓她們團結一心,其利斷金。
露雅和夜歌同時朝丘一揮劍攻擊。丘一用拂塵防禦,不消一刻拂塵鬚毛被劍削個精光。
他氣憤扔掉拂塵,從袖中掏出一個小葫蘆。葫蘆全身綠色,通體晶瑩。
丘一打開葫蘆,掐指念咒。葫蘆口隨他嘴裡的咒語漸漸顯現綠光。
當綠光充盈整個葫蘆口時,丘一指向露雅和夜歌。葫蘆口飛射而出的綠光,瞬時將她們罩住。
露雅和夜歌掙脫不出綠光的束縛,且丘一口中的咒語讓兩人頭痛欲裂。劍從她們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消失不見。
露雅和夜歌雙手捂頭痛苦哀叫,丘一念咒的速度更快。
綠光顏色越發深邃,兩人逐漸無力,癱坐於地疼痛無比。
聶雲兮放下哲兒,想沖向丘一。
依月攔住她,悲苦搖頭。
此時此刻,她們心裡猶如壓著千斤重的大石,沉悶不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