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興張著嘴,淚水混雜著雨水滑落,卻發不出聲,只能痛苦地轉過頭去。
作為讀書人,他羞於以這般狼狽之態示人。
但在死亡的害怕之下,他還是忍不住開口,聲音顫抖:「臣冤枉……」
然而,話音未落,一道寒光閃過,嚴興的頭顱已滾落塵埃,身體仍僵硬地跪在那裡,鮮血如噴泉般噴涌而出,隨後緩緩灑落,如同天降血雨,將一切體面與榮耀沖刷得一乾二淨。
這一刀,乾淨利落,帶走了嚴興全部的驕傲與輝煌。
他離去時,沒有絲毫尊嚴,連屍體都淹沒在了污濁的積水中,再無人關心他最後的表情。
血水濺到了雲海軒的臉上,他瞬間感到肝腸寸斷,難以置信。
那個曾經威風凜凜的嚴大人,就這樣毫無徵兆地死去了?
而自己,又究竟做錯了什麼,要面臨這樣的境地?
嚴興的屍身倒下後,四周的污水被染得一片猩紅,仿佛連天空都在為這不公而哭泣……
大堂之內,王岩等人紛紛搖頭嘆息,眼神不時偷偷瞄向陳誠,心中暗自嘀咕。
陛下這回可真是動了真格,未經三堂會審便斬殺大臣,這朝堂怕是要掀起一陣不小的風浪了。
雖說陳誠與此事無直接關聯,但難免會被牽連其中,日後恐怕要面對不少麻煩,怕是得成了孤家寡人了。
陳誠呢,還是一臉茫然,心裡直犯嘀咕:就這麼給砍了?這也太突然了吧!
他究竟犯了啥滔天大罪啊?就因為坊市管理不善?
這理由也太牽強了吧!他一臉問號,怎麼想都想不通,忍不住伸手捅了捅旁邊的裕親王。
誰知道,對方跟沒反應似的,一轉頭,只見裕親王臉色慘白,渾身哆嗦個不停。
陳誠只能無奈地搖搖頭,心想:你平時不是挺勇猛的嗎?怎麼一到這關頭就慫了?看來陛下還是把你保護得太好了。
不久,有人進來為嚴興收殮了遺體,緊接著,一名廠衛上前稟報:「陛下,罪人已伏法,人頭已落地。」
皇帝聞言,冷冷道:「好!將這人頭高懸於儀門上,以儆效尤!讓官員們都好好瞧瞧!」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愛民如子,說得輕巧,可這天底下,又有哪個官員把百姓當成了草芥?任用這樣的敗類在朝為官,朕難辭其咎!」
說完,他大手一揮,「回宮!」
皇帝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大堂,經過堂外跪著的六人時,雲海軒心中害怕與困惑交織,他偷偷打量著這位冷酷無情的帝王,心中暗自慶幸對方已離去。
正當他準備開口向身旁的廠衛詢問時,只見寒光一閃,六道銀光劃破空氣,堂內瞬間多了六具無頭屍。
過了沒多久,風又悄悄地颳了起來。
嚴興的人頭孤零零地掛在儀門上,隨著風輕輕搖曳,那雙眼睛睜得大大的,裡面都是不甘與憤怒,仿佛要將所有的不甘都傾訴給這無情的世界。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下方那片被風攪動得波光粼粼、皺巴巴的污水,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不斷向四周擴散,就像是他內心無法平息的波瀾。
嚴興慘死的消息像野火一樣很快便席捲了整個京城,引起了無數官員的震驚與恐慌。
他們紛紛議論,認為如此草率地殺害朝中重臣,絕非仁君所為。
國家剛剛安定,正需大展宏圖,實現天下大治,可陛下卻在這節骨眼上動起了屠刀,讓人不禁心寒。
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陛下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沒給,僅僅因為嚴興在管理坊市上有所疏忽,就痛下殺手。
這樣的天災人禍哪裡沒有發生過,為什麼偏偏嚴興要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官員們心中憤慨難平,既驚又懼,擔心這樣的暴行會波及到自己,到時候又有誰會站出來為他們說話呢?
在這種憤怒的情緒下,眾人的矛頭指向了陳誠。
他們認為,陛下之所以斬殺嚴興,背後定有陳誠的陰謀作祟。
兩人之間的恩怨早已不是秘密,如今看來,陳誠的手段竟如此狠毒,讓人不寒而慄。
有人甚至擔憂起未來,皇帝年事已高,膝下無龍子,如果王爺繼位後,陳誠不就是可以隻手遮天,為所欲為?
這樣的想法在官員中迅速蔓延,加劇了他們的恐慌與不安。
次日早朝,皇帝端坐於龍椅之上,威嚴而冷漠。
王爺群臣跪倒一片,但也有重臣和閣老選擇站立,他們大多了解內情,不願輕易下跪。
而跪著的則主要是翰林院的學士們,其中以言英名為首。
言英名滿臉通紅,情緒興奮地高呼:「陛下,您為什麼要斬殺嚴興?是否有小人不斷說讒言,蒙蔽了您的聖聽?」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對陛下決策的質疑與不滿。
「這件事關乎朝廷的公正與威嚴,如果不可以給出一個解釋,會讓天下讀書人寒心!到那時,必將給國家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他言辭懇切,表達了翰林院全體同仁的心聲。
最後,他高聲宣布:「翰林院上下共有一百二十人,現在都已跪在御門之外,懇請陛下明察秋毫,還嚴興一個公道!」
這一聲吶喊,不僅是對嚴興之死的抗議,更是對整個朝廷公正與正義的呼喚。
「陛下啊,讒言四起,忠良之士卻被排擠在外。若您不親近賢臣,遠離奸佞,我們甘願在此長跪不起,以表忠心!」
王岩等人連連嘆氣,私下裡雖已多次提醒,但總有人不聽勸告,一意孤行。
嚴興,這位本有望成為翰林院新領袖的才子,因其卓越的學識和廣泛的人脈,贏得了眾多人的敬仰與跟從。
因此,翰林院內對陳誠的惡感日益加深,特別是那些年輕氣盛的學子,更是堅信是陳誠的讒言蒙蔽了聖聽。
然而,陳誠自己也想不到,這反噬之力竟來得如此迅猛。
老徐冷眼旁觀這一切,心裡滿是不屑。
在他看來,這兩年朝廷底層變動頻繁,許多人竟還看不清陛下的手腕,真是讀書讀到了死胡同里,連誰才是掌權者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