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御營之弊

  聽了張維賢和徐希皋的話，朱由檢精神一震，見崔呈秀等人，張嘴欲言，朱由檢急忙搶先說道：「英國公所言不差，朕昨日才剛剛說過，不因言治罪，怎能今日就出爾反爾？」

  說著，略微停頓一下，朱由檢又說道：「昨日，朕明發詔書，詔令京師文武百官，六品以上者，皆可直言進諫，建獻富國強民之策。」

  「今日，滿朝文武，僅有五城兵馬司區區一指揮使，直言上諫，直指御營只弊端，朕以為，魏國良敢言敢諫，有諍臣之風，當獎！」

  朱由檢話音剛落，張維賢便跪倒在地，磕頭說道：「臣，代魏國良，叩謝皇上隆恩。」

  朱由檢擺了擺手，略微停頓了一下，旋即又說道：「朕昨日所發明詔，以三個月為限，此三個月中，無論何人，無論文臣武將，皆可直言上諫，建獻富國強民之策，朕，絕不因言治罪！」

  說著，朱由檢又冷眼瞧了黃立極、崔呈秀等人一眼，旋即說道：「諸位愛卿，大家便以魏國良所說之事，暢所欲言，暢言御營二十六衛之弊吧！」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朱由檢又先點了黃立極的名，說道：「黃愛卿，你是首輔，你先說說看。」

  「是，陛下。」黃立極躬身應道，沉吟了片刻，然後才又說道：「陛下，我大明軍制，以衛所警蹕地方，以京營拱衛京師。京師三大營，謂之五軍營、神樞營、神機營。」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黃立極才又接著說道：「京師之中，三大營警蹕於外，御營二十六衛，駐蹕於內，護衛皇宮大內安危，職司警戒護從陛下之責。」

  黃立極先大致的說了一下京師駐軍的情況之後，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又說道：「御營二十六衛，每衛在籍兵員，定額五千六百人，二十六衛，共計是十萬五千六百人。」

  說著，又略微停頓了一下，或者說遲疑了一下，黃立極才又接著說道：「然則，御營二十六衛，甚少操練，戰力實在堪憂。」

  雖然這話一說出口，就鐵定了會得罪很大一部分人，甚至包括自己曾經的同黨，兵部尚書崔呈秀等人，傳到魏忠賢耳朵里後，魏忠賢恐怕也會對自己多有抱怨。

  但微微遲疑了一下之後，黃立極最終還是決定，秉心直言。

  略微停頓了一下，黃立極接著便又躬身行禮說道：「臣亦以為，御營二十六衛，卻應加以整頓整編，恢復戰力，方能更好的擔負警戒皇城，護衛陛下之職。」

  朱由檢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黃立極這個內閣首輔嘛，自己之前的確是因為閹黨的緣故，不大喜歡他，但聽他這麼說，發現黃立極，其實也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壞吧？

  雖然做這個內閣首輔，是有點不稱職，至少還達不到朱由檢心中所想的內閣總理那樣的要求，但做個一般的謀臣，應該還是綽綽有餘了。

  微微點了點頭後，朱由檢又轉過頭去，視線直接越過了兵部尚書崔呈秀，落在了張維賢的身上，說道：「英國公，你是京營總政，總督京營戎政，京營軍務，你應該是最有發言權的了。」

  說著，朱由檢拿起御案上那份條陳，垂眼瞧了一眼，然後才又說道：「魏國良的這份條陳，你覺得如何？」

  「陛下，臣剛才就已經說過了，這份條陳，是魏國良寫的，臣雖為京營總政，但也不見得能說得比魏國良更好，臣以為，陛下還是召魏國良上殿，當面垂詢為好。」

  朱由檢微微頷首，旋即問道：「魏國良現在何處？」

  「魏國良職司西城區指揮使，現在應該在西城兵馬司官廳之中。」

  「王承恩，派人，宣魏國良進宮，上殿議事。」

  「是，陛下。」王承恩急忙躬身應道，朝身後的一個小太監示意了一下，那個小太監急忙小跑著，跑出了乾清宮。

  「英國公，魏國良未到之前，你先說說你的看法吧。」

  「是，陛下。」張維賢急忙躬身應道，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又說道：「陛下，臣職司京營戎政，五城兵馬司，京師三大營，皆在臣的管轄範圍之內。」

  「禁宮之內，自有御營二十六衛，各衛指使，分司其職，臣一外臣，本不敢喙言，然陛下垂詢，臣不敢不言！若有妄言謬誤之處，還請陛下及諸位同僚指正。」

  說著，張維賢又朝朱由檢躬身行了一禮，還轉身朝其他文官，直身抱拳，行了一禮。

  張維賢是當朝國公，超品勛臣，又是京營總政，武將之首，他的一禮，其他人自然不敢平白的生受了，慌忙也全都紛紛轉身，朝張維賢躬身回禮。

  行了一禮之後，張維賢這才又說道：「皇上，遠的，臣不說，便拿八月十四日晚間之事來說。當時禁宮走水，滿城皆驚，五城兵馬司，京師三營，盡皆出動，欲入城救火。」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張維賢又說道：「在京文武百官，亦是齊聚午門之外，急需入宮，叩問聖安！」

  說到這裡，張維賢又停頓了一下，然後才接著說道：「然則當時，禁宮之中，御營二十六衛，守御午門，閉門不出，以宮門深夜落鎖為由，不許外官入內。此事，陛下以及諸位同僚，盡皆在場，有目共睹。」

  「老夫所言，可曾有假？」這一句，自然是對著對面那些文官說的。

  聽了張維賢的話，黃立極、崔呈秀等人，個個低頭垂首，默不敢言。

  略微停頓了一下，張維賢才又接著說道：「所幸皇天護佑，火勢不大，很快便已撲滅，只是先皇……先皇卻因此而龍馭賓天。」

  說到這裡，張維賢還忍不住擠出幾滴眼淚來，朱由檢聞言，也不由得露出一絲傷感的神色來。

  只有崔呈秀，在心底暗罵了一句：皇天護佑個屁，那火，根本就是皇后張嫣自己點的，就是為了向宮外的朱由檢和張維賢等人傳遞訊息的！先皇也根本不是在那天晚上才死的，而是早在兩天前就已經駕崩了！

  只不過，這樣的話，崔呈秀也只能憋在心裡了，甚至這一輩子，都不敢正大光明的說出來，特別是先皇早在那之前就已經龍馭賓天的事，更是半點口風都不能漏！

  不僅僅是崔呈秀，其他所有閹黨黨羽，包括宮禁中的義父魏忠賢，也絕對不可能承認，先皇是在兩天之前，就已經龍馭賓天了的！

  一旦承認了，魏忠賢隔絕中外，意圖不軌的罪名，就會被扣在腦袋上，這麼大一頂帽子下來，別說魏忠賢了，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也都不可能扛得起來！

  好在朱由檢他們，雖然對於先皇龍馭賓天的具體時間，有所懷疑，甚至從皇后張嫣那裡，恐怕早就已經知道先皇龍馭賓天的具體時間了，但卻沒有捅破這層窗戶，也就沒有跟閹黨正式的撕破臉面，徹底翻臉！

  否則的話，現在的閹黨，恐怕早就已經狗急跳牆，跟朱由檢、張維賢他們拼個魚死網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