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蘊如今懷有身孕,站了些時候便扶著腹部。
「縣主,奴婢去給您找個椅子過來。」榮華郡主派來的丫鬟提議道。
她們受榮華郡主所託,務必要將沈知蘊照顧好,不得出半點差池。
沈知蘊自然不會和自己過不去,更何況她已經猜到「麗貴妃」現在的心思。
算算時間,那張假的布防圖已經送出去,她在等好消息傳來。
果然,沈知蘊這邊剛坐下,便有宮女出來請沈知蘊進去。
「見過貴妃娘娘。」沈知蘊隔著屏風行完禮,徑直坐上旁邊的椅子。
屏風後傳來一聲輕笑,「嘉安縣主倒是不客氣,本宮好像還沒說要讓你坐。」
「還有方才在外面時,你這是完全不將本宮放在眼裡嘛?」
景華宮的內侍宮女聽見自家主子滿含怒意的聲音,嚇得跪了滿地。
沈知蘊卻只是掀了掀眼皮,語氣平靜道:「我想著貴妃娘娘向來賢淑溫婉,定會讓我坐下。」
「不過也是我這身子不爭氣,連去聖上御書房,都要聖上賜座給我。」
沈知蘊的兩句玩笑話,直接打破殿內降到冰點的氛圍,也讓麗貴妃無法再找茬。
屏風後,麗貴妃直接揮手讓殿內的其他人出去,「本宮有話單獨和縣主說。」
沈知蘊也讓身邊的兩名丫鬟出去,「無事,突然想起來,我和貴妃是故交,說兩句敘敘舊。」
等殿內沒有外人後,沈知蘊漸漸收起嘴角笑意,「你現在收手還不算太晚。」
「別鑽牛角尖,一條路走到黑,這對你來說沒有好處。」
見沈知蘊已經識破,麗貴妃也不再偽裝,起身從屏風後走出來。
她臉上用面紗遮住,只露出一雙熟悉的眼睛,「收手?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我現在收手,可能讓我的家人全部死而復生嘛?可能讓他們的冤情大白於天下?」
謝驚鴻走到沈知蘊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現在能說出這些風涼話,不過是刀子沒砍在自己身上而已。」
如此近的距離,沈知蘊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極濃烈的香膏味道。
她知道,這是謝驚鴻在遮蓋自己身上的味道。
沈知蘊曾經聽冷風講過,若是長期用易容術偽裝,臉上皮膚會漸漸潰爛。
難怪,她覺得最近謝驚鴻的動作太急躁,這才讓他們抓住不少把柄。
謝驚鴻毫無顧忌地扯開面紗,露出的半張臉果然幾乎是毀到不能看。
她卻絲毫不在乎,「要不要打個賭,賭蕭策衍吃敗仗之後,狗皇帝會拿忠勇侯府開刀。」
「到時候你陷入和我一樣的境地,看你還能不能這般無所謂。」
沈知蘊眸光閃了閃,「為何要和我說這些?」
她想不明白,謝驚鴻幾次想將蕭策衍置於死地,卻好像一開始便對她便沒什麼敵意。
在她面前甚至連裝都不裝,她的種種行為看起來更像是拉攏。
「當然是因為……」謝驚鴻頓了頓後道:「和你們作對,真的太費心費神。」
她的兩個孩子都在忠勇侯府養著,而且對他們的感情還很深。
謝驚鴻曾經以為,等她完成復仇大計後,再將孩子們接到身邊團圓,他們總會因為血緣親近自己。
可是之前的事情讓她發現自己大錯特錯,孩子們寧願和沈知蘊共死,都不願和她吃頓飯。
「護著忠勇侯府,就是在保護我的孩子,我不想看他們重蹈我謝家覆轍。」
要想不再發生謝家的悲劇,唯有從根源上解決,那便是徹底摧毀楚家江山。
沈知蘊搖頭並不認同,「大楚並不是楚家的,而是大楚百姓的。」
「你有沒有想過,此舉會讓多少大楚百姓的家庭支離破碎,這和曾經揮刀向謝家的人有何不同?」
謝驚鴻嘖嘖感嘆兩聲,「我知道狗皇帝將布防圖交給了你,我不信你猜不出他的居心。」
「沒錯,我是知道。」沈知蘊沒有否認。
「在其位謀其職,聖上身在那個位置自然有他的考量。」
相比較過往的幾位君王,當今皇帝已算得上明君。
沈知蘊這幾日也了解過當年謝家的事,「你說謝家蒙冤,事實當真如此嘛?」
若沒有確鑿證據,像謝家那樣的重臣,怎麼可能說抄斬便抄斬。
「聽說,當年的謝家財富堪比國庫,連家中地上的青磚用的都是白玉。」
要積累如此財富,不知是用多少百姓的民脂民膏換的。
「至少,聖上肯用從謝家查抄來的錢,大興水利改造良田,讓更多百姓吃的飽飯。」
謝驚鴻的表情空白一瞬,連連搖頭道:「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我父親為官向來清正廉潔,分明是那狗皇帝想收回父親的權柄,這才會對謝家動手。」
沈知蘊看謝驚鴻失神的模樣,蹙眉問道:「謝家被冤枉之事,你是從何處得知的?」
「……這你沒必要知道。」謝驚鴻轉過身去迴避這問題。
「你現在做那狗皇帝的說客,他可未必會領情,總之你等著看吧!」
謝驚鴻繞回到屏風後坐著,「你會今日來找我,想來也是聽說戰報之事吧?」
「不妨告訴你,蕭策衍必定會吃敗仗,你就等著看那狗皇帝是什麼態度對待忠勇侯府吧!」
沈知蘊端起旁邊的茶杯一言不發,她沒告訴謝驚鴻,結果可能並不會如她所料。
謝驚鴻的心情很好,她親自收拾出整整兩大包裹的東西。
「這些都是我親手給澤哥兒和宸哥兒做的,你等會兒替我拿回去給他們。」
提到孩子,謝驚鴻眼底儘是柔情,「放心,即便狗皇帝要處置忠勇侯府,我也不會讓你們有事。」
很快,謝驚鴻安插在御書房的眼線便回來稟告,「娘娘,前線的戰報傳回。」
「北伐的軍隊……大捷!聽聞是蕭將軍活捉北蠻可汗,正準備將其押解回京做人質。」
謝驚鴻的笑意僵在臉上,「不對,你確定沒有聽錯或者看錯?」
「奴才萬萬不敢欺瞞娘娘。」那內侍跪在地上,「奴才聽的真真切切,絕對不可能出錯。」
話音剛落,一道瓷器碎裂的聲音響起。
茶杯被謝驚鴻扔出去,砸在屏風上碎的四分五裂。
「滾,滾出去!」謝驚鴻將目光移到沈知蘊的身上,「你早知道是不是?」
她終於想清楚,難怪沈知蘊敢在這時候來找她,是她太過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