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能力在侯府站住腳跟的僕從都有些眼力見,很快領會到沈知蘊的意思。
「少夫人!老奴要舉報周嬤嬤這老貨,她嘴裡沒有半句實話。」人群里立刻有位精明幹練的婦人站出來。
她先是自報家門,「老奴姓李,是從前負責廚房採買的,被這老貨使奸計誣陷擠走,才被調去看雜物房。」
「從這老貨掌管廚房開始,老奴便在監視她,發現她從中私扣不少油水,這是老奴自己暗中記的帳本。」
李嬤嬤從口袋裡拿出幾張紙,她聽說侯府如今換少夫人管家,便想著在新主子面前搏一搏,興許有機會做回原來的差事。
黃鸝上前接過那些紙張遞到沈知蘊手裡,裡面記著這兩月廚房採買真正花費的銀兩。
這和周嬤嬤提供的帳本出入巨大,若是按照這些帳目算,周嬤嬤里里外外貪墨的足有上百兩。
「少夫人,你可不能相信她,這人純粹是妒忌,才故意弄出這些來誣賴我。」周嬤嬤還在垂死掙扎。
沈知蘊並不偏聽偏信,「好啊!想讓我相信,你們便各自拿出證據。」
「這……這……」周嬤嬤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李嬤嬤的解釋卻條理清晰,「回少夫人,老奴認識每日來侯府送菜的菜農,他可以作證菜從未漲價。」
「老奴所記的這些帳,每一筆都是商販親口所說,若有半點虛假,晚年將不得善終。」
沈知蘊迅速派人去求證,很快證明李嬤嬤說的都是真話。
不用沈知蘊吩咐,黃鸝已經從竹筐裡面取出十枚銀錠放在李嬤嬤手裡,她兩隻手險些沒拿住。
李嬤嬤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砸的不知所措,想到少夫人會賞,可沒想到賞這麼多啊!
乖乖,誰家賞僕從是直接用銀錠砸的。
其他院裡的僕從都是同樣的反應,只有在瓊華苑服侍的見怪不怪,甚至從心底油然而生出優越感。
沒見識,少夫人連金瓜子都賞過,幾枚銀錠算什麼。
沈知蘊將假帳甩到周嬤嬤面前,「既然您這麼喜歡吃好菜,那便發去城外莊子上去種地。」
「這怎麼能行!」
周嬤嬤一骨碌爬起來,「我可是侯府里的老人,若是出去有個三長兩短,恐怕侯府會落得苛待僕從的名聲。」
「是嘛?那便問問大傢伙,我有沒有苛待他們。」沈知蘊嘴角掛著淡笑。
方才說話間,黃鸝已經領著瓊華苑的丫鬟將竹筐里的銀錠發下去。
除去有功的李嬤嬤外,其他人都分到一枚銀錠。
黃鸝還告訴他們,「咱們少夫人的規矩是論功行賞,若是以後辦好差事,還有的是好東西。」
這可把他們高興的不知所措,直感嘆少夫人英明,不愧是清流官家的小姐。
聽見沈知蘊問他們話,僕從們立刻表忠心,「當然沒有,少夫人如此大氣,你別血口噴人。」
「就是,明明是你犯錯,這樣的蛀蟲放在別家都是要打死的,少夫人只發配你去莊子已經是宅心仁厚。」
周嬤嬤瞬間成為眾矢之的,差點被唾沫星子給淹死,只能灰溜溜地逃走。
她並沒有回自己的院子收拾東西,而是避開眾人繞到碧翠軒,跪在柳蘇蘇面前哭求,「姑娘,你要為我做主啊!」
「老奴從廚房扣的銀子,可全都是給姑娘您的,您可不能看著我被發配到鳥不拉屎的莊子去。」
周嬤嬤半威脅地說:「要不然,老奴便只能向少夫人如實交代,那些錢財真正的去向。」
若是離開侯府,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來,莊子上乾的都是粗活,她可受不了那苦。
「嬤嬤你說什麼呢!我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小人嘛?」
柳蘇蘇將人扶起來坐著,拉著她的手安撫,「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裡,我決計不會讓你離開侯府。」
她們自以為此間對話不會有人知道,殊不知沈知蘊早已經派人滲透進侯府各個院裡。
碧翠軒更是被列為重點關照對象。
黃鸝把新鮮出爐的消息送過來,「少夫人,您猜的果然沒錯,我們的人看著周嬤嬤進了碧翠軒。」
「不用管她,你們只管繼續盯著。」沈知蘊微眯了眯眸子。
她可不像那些僕從們說的仁善,從一開始她便沒打算放過侯府里的蛀蟲。
只不過像周嬤嬤這種侯府的老人,並不能像處理春香那般簡單粗暴,弄不好極容易激起眾怒。
還有便是她心裡很清楚,周嬤嬤一個老嬤嬤可沒那麼大胃口吞下那些銀兩,她是受誰指使不言而喻。
沈知蘊吩咐雲雀給她拿來斗篷和帷帽,「這事你們自己拿捏分寸,接下去如何做想來不用我教你們。」
侯府里這些小魚小蝦再跳也蹦不出多大的水花,她相信以黃鸝等大丫鬟的能力定能輕鬆解決。
她現在要去的才是真正的戰場,那些管理著侯府產業的掌柜的莊頭,各個都是千年泥鰍成精——老奸巨猾。
百香樓頂層包廂,幾位掌柜和莊頭圍坐在桌旁,只剩中間的位置還空著。
王掌柜愁容滿面,數次舉起茶杯,又唉聲嘆氣地放下,嘴角肉眼可見起了好些火燎泡。
「消停點,區區一介深宅婦人,便能將你嚇成這樣?真是夠沒出息的。」旁邊的吳管事不屑地嗤笑他。
王掌柜不留情面地回懟,「那是你還沒見著面,等會兒人來了,你就知道這位世子夫人的厲害。」
「吵什麼吵,要我說這事也是老王你辦的太離譜,但凡不是傻子都能發現貓膩。」
王掌柜見是清水莊的鄭莊頭髮話,趕忙舉杯諂笑著恭維,「那是,我怎麼能比得上鄭大哥您的手段高明,小弟還得仰賴您幫忙。」
眼看時間慢慢過去,主位上的那位還沒來,王掌柜急得喚來夥計詢問,「還沒看見侯府的馬車過來?」
「盯的時候仔細點,若是看漏眼,當心扣你下個月工錢。」
夥計滿臉委屈,「掌柜的,真沒有馬車過來,不信您自己去看看。」
王掌柜當真打開窗將頭探出去,確認過後才揮手趕人,「行行行,趕緊下去盯著,有情況立刻來報。」
「是。」夥計低頭離開,在路過走廊轉角時被人喊住,手裡被塞入幾塊碎銀。
「事辦的不錯。」聲音清冷如空谷幽蘭。
夥計連忙將銀子收進袖中,腰身彎的更低,對面前戴著帷帽的女子道:「謝主子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