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七 紫瀟宮

  宏偉死寂的宮廷，一陣瓷器落地的碎裂聲尤為突兀。

  紫瀟宮宮娥跪了一地，思華出來遣退她們，將門關上。

  蘇州城最上好的絲綢擦拭白皙手背，那肌膚光澤竟與之幾乎相融，可惜小小的帕子下一刻便被棄之角落。

  一則北邊來的消息，洛貴妃又驚又怒，對著思華抱怨道：「盛兒臉上和身上才將將養好，居然私自離京，叫那些老古板們知道還不參一個欺君？」

  思華安撫道：「娘娘與陛下好好求求情便可無事的。」

  「你說我們費了那麼大的勁兒把盛兒從去北離的懲罰中拉回來，他怎麼就還追去想滅了秦國公？氣死本宮了！」

  「殿下性子像娘娘年少時，又是身份貴重的皇子，比不得尋常人家男兒，吃了秦國公的虧自然不肯善罷甘休。」

  洛貴妃嘆息：「本宮就擔心他這不肯善罷甘休的性子遲早讓他吃更大的虧，他只要能靜下心想想，朝中這局勢與我們是十分有利的，他將是皇位的最佳人選，那個秦闕就算有一半皇室血脈，到底是一個臣子！」

  「陛下將他派去北離已經是將此人勢利有撤離京州的意思，北離外憂內患，秦闕去了那做不好便令陛下失望，做得好……」

  洛貴妃不屑一笑：「那麼糟糕的情況，怕是做不好的，累著半條命吊在北離，等我兒登基時他差不多也無用了。」

  「娘娘遠見，咱們便靜著心氣兒等，如今關於秦國公的流言紛飛，趁著陛下目光全去那的空檔，趕緊把殿下暗中召回來才是。」

  洛貴妃露出笑意：「聽聞老五的手近來能在兵部里伸長了些。」

  思華說：「不過一個有蠻族血統的半吊子，將來就是馬前卒的命，娘娘看他作甚？」

  「這個老五比秦家那小子更有可能是盛兒的絆腳石，本宮可不允許有一絲意外，就趁這會子收拾了他不挺好的嘛，陛下無暇顧及的，省得他多掌了兵權。」

  二人相視一笑，正是用膳時辰，欲叫下頭準備，這時太監一聲尖細的通報傳來。

  「陛下駕到——」

  洛貴妃立刻收起算計，面上恢復出一貫的溫柔明媚，行了禮：「臣妾見過陛下。」

  凌帝大步跨入，扶起她，轉身於位上端坐，不言不語，眉宇間心事重重。

  「陛下何事憂心？」洛貴妃小心翼翼問道，就怕自己兒子的事被知曉，眼神暗示思華上菜。

  凌帝威嚴的面容依舊，說道：「朕是真沒想到秦闕那小子去北離路上能搞出那麼大的動靜，這幾日內閣要把朕的耳朵說破。」

  洛貴妃暗鬆口氣，然後微微張口，似是驚訝：「之前陛下還擔心他的生死，怎麼轉眼他平安無事，還能做什麼出格之事？」

  「愛妃你居在深宮，消息自然不靈通，那臭小子沒有直接去赴任，反而在周邊搞些花頭，朕已經盡力在壓制朝中的異聲了。」

  膳食一一擺上桌，洛貴妃親自為凌帝布菜，「陛下真是體恤故去的景安公主，小秦國公該知足的，一定會做好北離之事報效陛下。」

  提起故人，凌帝逐漸有了笑意，雙目有神緊盯著洛貴妃，盯著她不好意思起來。

  這段飯吃得頗有滋味，因有要事，凌帝又匆匆回去了。

  思華上前，道：「娘娘，只要陛下不高興時，提起景安公主便能好，要不是景安公主已經沒了，榮寵肯定比長公主還要大。」

  「長公主那點子心思我能看不出來？皇后能看不出來？還有景安公主，也就一個死人罷了，她們兩姐妹一輩子不可能與陛下有什麼，本宮可不一樣！」

  思華笑道：「是的呢，娘娘是陛下心尖尖上第一人！」

  「言歸正傳，你趕緊派人去把盛兒叫回來，再派人去給老五……」

  洛貴妃與思華附耳，這時有個小宮女疾步進來，跪下說道：「娘娘，陛下的龍輦並未回御書房，而是要出宮去。」

  「知道上哪去嗎？」洛貴妃皺眉問。

  「奴婢給一個當值的小公公塞了好處，他也不確定，說看樣子應該是去晴裘觀。」

  「晴裘觀？」洛貴妃不解。

  思華想了想，猜測道：「大概是陛下近日政務擾心，去觀里清淨去了。」

  洛貴妃覺得有理，不再多問。

  同樣的消息也傳來了鳳吟宮。

  「去了洛貴妃那後，又出宮去晴裘觀？」念經的馮皇后緩緩睜眼。

  棠嬤嬤回話：「正是。聽說陛下在洛貴妃面前把小秦國公抱怨一通，洛貴妃提及景安公主後稍有緩和，用膳食盯著她眉眼看，進得香。」

  聞言，馮皇后笑出聲，「長公主就罷了，洛貴妃是個聰明人，但一心漩在帝王情愛中，毫不自知自己在陛下心裡是什麼位置啊。」

  「什麼位置都不重要了，娘娘。故去的人已去，建個觀不過是個念想，洛貴妃她還活得好好的，活人比死人可怕，咱們得盯緊了。」

  「稍安勿躁，秦闕已到北離，咱們就看看這位從泥潭裡爬出來的國公爺能做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