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波德鎮東去數十里,已然是人煙稀少。
細看那鄉間土路,多是飛禽走獸一類光顧時留下的各式腳印,至於那人行蹤跡,道一聲罕見卻是也不為過。
道路盡頭處,破舊的城池外牆上長滿了各樣苔蘚,微風吹動間,壓低城門口裡那稀稀疏疏的野草,捲起地上落滿的塵沙枯葉。
連年的戰爭摧殘了這座曾富有活力的城市,走入其中,只見爛木碎石一堆,卻不見往昔那人聲鼎沸。
如今,街邊的商鋪落得個無人照料,無人問津的結局,灰塵鋪滿了貨架上那些來不及帶過的大件貨。
偶爾一陣狂風吹來,颳起滿地塵沙。
這數十里地的路程,見過的、踏足的荒廢聚集地,已有一手之數,但在那東行路上,這般荒涼景象,頻頻可見。
......
沿著望不見盡頭的道路接著往東邊去,足有兩天三夜,方才見到一夥背著行囊從遠方結伴而來的旅人,希娜忙趕上前去,隱晦地塞給領頭之人幾個銀幣。
見那人疲憊的面上露出一抹笑來,她問道:
「老鄉,前邊是不是那史東維爾城?」
領頭人眼睛嘀咕咕亂轉,摩挲著手心處的幾塊銀幣,確認是真貨後才回應一聲:
「你要去那史東維爾?」
他跟著便把賊溜溜的目光放在希娜身上,上下溜了一圈,見是一個渾身籠罩在袍子下的人,心中略有思索,接著試探著道:
「冒險者,現在這史東維爾可不太平,我們兄弟四人費勁渾身解數才從那魔窟中脫身。況且,要不是我們四人配合默契,你看這老二腿上挨了一刀,可就逃不回來了。
我勸你一句,還是早早回身離去的好。」
魔窟?希娜心底輕笑一聲,方才搭話的時候,她就仗著斗篷遮掩,以眼角餘光打量著這夥人,外邊雖然穿著破爛衣裳,但內襯卻是以細膩布料所制。
背上的行囊里透出掩蓋不住的香辛料氣味,但那絲絲辛辣之中,夾雜著未褪盡的血腥味。
再看那隊伍後頭的老三老四,目中凶光連閃。
還有那趁著領頭人與自己交談時,慢步移至側面的老二,腿腳其實利索得很。
短暫地這麼一分析,便覺得領頭人所說的話語不實,若是按他所說,這一夥兄弟幾人僥倖從魔窟中逃脫,那拼殺時染上血腥味再合理不過了,可為何又要以濃重的香料氣味掩蓋呢?
「老鄉,再耽擱你些時間,」希娜從背包里抖出一張地圖,像是不曾察覺到對方一行人的惡意般,「我們現在離那史東維爾城還有多遠?」
領頭人眼皮一挑,心中忽地生出種不妙感,卻又不知緣何而來,再低頭看向那冒險者手中的地圖,暗道:
「該死,這地圖畫得這般詳實,他是從哪裡搞來的高級貨色?不對勁!」
他忙做了個自認隱蔽的動作,制住了躍躍欲試的兄弟三人,一轉頭搓著手擺出笑臉道:
「冒險者,沿著我們兄弟幾人來的路走去便成,只是,如今那史東維爾城已經成了魔族的領地,那班傢伙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你這一去,可要三思吶。」
希娜笑著擺了擺手,「多謝老鄉。」便從背包中掏出自己沉甸甸的錢袋來,手指探入其中翻動,再找出幾枚銀幣來。
但有意無意中,卻是讓那金燦燦的錢幣露在旁人眼中。
俗話說,財不露白,便是以免他人覬覦,但希娜這一手,純粹就是打算釣一釣對面這幫人, 看在錢財誘惑下,這幫人還能否守住那勉強的偽裝。
此刻,她便穩坐釣魚台,就看那領頭人能否按捺下心中貪念,忍住一口吞下鮮甜魚餌的衝動了。
與此同時,領頭人心中劇震,在這處兵荒馬亂的交界地,怎會有人不明白「財不露白」這般粗淺道理,況且,此人還是在自己明言史東維爾城已被魔族侵占後,仍不慌不忙打聽路線的冒險者。
如此人物,又怎會不懂的?
可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我呸!你這小崽子!」兄弟四人中的老二被金錢迷了眼。
大吼一聲「大哥,三弟、四弟,到嘴的肥羊都快溜了,還不出手?」跟著拔刀便砍,一擊力劈華山,掄圓了臂膀當頭劈下!
老二鼓盪起勁風猛地殺向希娜,剩下的老三老四雖沒得到老大的命令,也不敢耽擱時機,齊齊拔刀,迎面劈去。
領頭的老大心中越發感到不安,可他又說不出個由頭來。
但此刻,三位兄弟都已然拔刀顯形,他又豈能不管不顧地阻止不成?
於是,他便也獰笑著抽刀斬去。
「你我兄弟齊上,豈有......」
但就在下一瞬,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被甩上了半空,但此刻,老大卻無暇去關注那錢袋價值幾何,而是一臉驚恐地抽身閃躲,在地上連著打了好幾個滾,方才狼狽地站起身來。
「不,不!」老大面上淋滿了冷汗,腳下發虛,口中悲痛地叫喚著:
「老二!」
只見那率先拔刀偷襲的老二,無頭的身子重重從空中摔下,滾滾的鮮血從脖頸斷面上湧出,而那面露驚駭的死人頭,正被他自己的那一柄長刀貫穿了後腦。
那渾身籠在長袍中的冒險者單手平舉著刀,把那面容定格在死前最後一刻的老二挑在身前。
四人中的老三老四嚇得腳步不穩,哆哆嗦嗦口中說不出句完整的話,「老大,老大,老二他他他他死,死了!」
「閉,閉嘴!」老大怒吼一聲,抓著刀柄的手用力拽緊,雙目死盯著手持長刀的希娜,大口一張,顛倒黑白:
「你到底是誰?無緣無故的,為什麼要殺我們兄弟幾個?」
希娜單手接住落下的錢袋,隨即一甩刀,將那長刀上的人頭攜著血液震落在地,沉悶地回了一聲,道:
「就是無緣無故想要殺你,你又能奈我何?」
領頭的老大還想著辯駁幾聲,但這一次,那斗篷底下亮起的兩道凶光可不答應。
他驚詫一聲,雙膝一軟剛要喊出投降,卻見那身材矮上自己一頭的冒險者飛身踏步而來。老大心知已無退路可言,雙手持刀格在身前,聲嘶力竭地招呼著兄弟:
「老三、老四!救我!」
「當!」的一聲脆響,老大手裡的鋼刀被斬出一指寬的缺口,而那人加在其上的力道,更是讓他健碩的臂膀難以支撐。
「大哥!」四兄弟中的老四怒吼一聲,手中長刀舞出凜凜寒光,招招直奔著對方的要害而去。
老三剛要踏步上前,卻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這冒險者實在可怕至極,僅從袖中脫出一把匕首,以單手對敵就把老四的殺招一一破開。
一手拎著的長刀仍舊壓在老大身前,加諸其上的力道越發恐怖,精鋼所作的刀刃,竟是被她硬生生地破開一個大口子,下一秒,那格在身前的唯一屏障也被斬成兩段!
「嘩!」老大尖叫一聲,眨眼間就被斬成兩半,心肝脾臟連著腸子一同潑在地上。
「這瘋子!」老三暗罵一聲,心中懊悔怎麼就惹到這麼個硬茬子,轉身拔腿就跑,專衝著路邊雜草叢生的田地和林子裡逃去。
「三哥!欸,老三,你跑......」只是一分神,這四兄弟中的老么腦門上就給開了蓋,胸前又狠狠地挨上了一刀,倒在地上有氣進沒氣出了。
那老三不過一會兒功夫就跑出去老遠,可卻猛地剎住了車,雙手哆嗦著不敢動彈,只因在他眼中,那三下五除二便屠了四兄弟其中三人的狠貨,此刻正悠哉悠哉地從他眼前晃過。
完了,打又打不過,跑也跑不了,這下便樣衰了!
該怎麼辦?老三焦頭爛額地想著,忽地忙一個猛虎撲地式,跪倒在地上五體投地,整個慌了神,只知道不停地求饒。
「沒骨氣的傢伙,起來。」希娜踢了他一腳,卻把長刀架在他的後頸上,那老三一抬頭,汗毛直豎,瞬間又磕了下去。
「饒命,饒命啊!小的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大人不計小人過,便饒了小的這次吧!」說罷,他又砰砰砰地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汗流不止,濕了後背,涼了心口。
希娜收回長刀,隨手插在地上,沾血的長刀直沒入土中,僅留下刀柄還留在外頭。
老三驚得猛抬頭,卻聽希娜說道:
「那好,我有幾個問題,倒是想問你一問。若是你能答得我滿意了,興許我還能饒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