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說的極是,得以於此見上一面,就是苦苦追尋半年之久又如何?」
那魔王豪爽過人,一口吞下杯中酒液,赫然狂笑道:
「十三年未見,老弟心中傲氣猶然不減當年,只是不知道,手中劍比之當年可有進展?」
「多的不說,殺你座下那四個不自量力的蠢貨綽綽有餘。」
勇者再舉手中杯,邀那魔王對飲成歡。
二人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友般心有靈犀,舉杯痛飲一番後,勇者率先點道:
「閒了十來年,手癢了?」
魔王嘆了口氣,搭上勇者的臂膀,似是喝醉了般幽幽道:「若光是手癢就好了,那四天王雖說單打獨鬥不是我一合之敵,但四人聚而聯手道也能讓我過過癮,只是多年來,從未有過一人能像你一般,讓我如此迫切地感覺到......」
他怒目圓睜,火發飄搖,口吐烈風:「你就有那般能耐殺了我!」
勇者心中驚顫,面上不動如山,不急不緩地邊飲酒邊答道:
「我現在就沒那能耐。」
「況且,」勇者把眼一斜,橫眉微挑,「魔族之主和曾經的死對頭商量著怎麼殺了自己,這天大的笑柄若是傳回了國內,到時群情激昂,你又該如何應付?」
那魔王被這一桶冷水一激,反倒是平靜了不少,「老弟你這一說,倒是我欠缺考慮了,」續上一杯醉人美酒,他緩慢地將緣由道出:
「自攀上魔王的寶座以來,這世上已再沒有能讓我著眼的榮耀,萬事萬物都陷入了止境,無限的空虛不知該用何物來彌補,那時,我便埋身於謀取魔國的偉大。
直到數年後,那堆積如山的政件不見減少分毫,我便徹底失了興趣,做了些自認有趣的事情。說來慚愧,如今回首再看,實在是無聊得很。」
但魔王這麼一說,反倒是勾起了勇者心中的好奇,據這一代魔王上位的時間來推斷,他口中那些有趣的事情大抵發生的日期也就豁然明朗,只是,在腦海中搜尋片刻卻沒有找到相對應的線索。
「說來聽聽。」勇者自認被吊起了好奇心,舉起酒樽就要給魔王倒上一杯,卻見那魔王臉色尷尬,手中杯不斷往身側縮著,乾咳兩聲不願接茬。
既然如此,勇者也暫且作罷,「先說正事要緊。」
「對,對,先說正事。」魔王咳嗽兩聲以掩飾尷尬,接著面色恢復如常,放聲說道:
「多年來,唯一能令我感到興趣的,便只剩下血戰。
可遍尋這片大陸,徒有聲名之輩多如牛毛,能與我過上千招者少之又少,而如你這般,能斬下我頭上尖角者,更是千百年來不曾有過。
更別提,若不是被叛徒背刺,還真說不準那場仗誰勝誰負。」
「輸了便是輸了,如今舊事重提,莫不是要再笑我一遍看人不准?」
勇者作勢起身欲走,但那魔王一笑而過,攤明了說:
「不瞞你說,當年那叛徒吃了你一劍還沒死。」
他定住身形,渾濁的眼珠中爆出根根血絲,強壓著驀然騰起的怒火,咬牙切齒道:
「他還活著?」
「沒錯,而且數月前德拉比老鬼被你打傷後,他正巧趕上了機會,成了四天王的末席,現在的日子過得逍遙得很吶。」
「他敢!」勇者狂嘯一聲,拔出背上的千鈞重劍,滔天殺氣湧上劍鋒,將之染作猩紅。
霎時間,沖天殺氣撥雲見月,就連那皎潔無瑕的白月,周身也被迫沾染上了詭異的血色殷紅。
「莫急,莫急,」魔王站於勇者身邊,那連明月都不免為之讓步的殺氣,卻不曾讓身上的素白長袍沾上一抹異色。「只需你應下我的條件,那叛徒隨時都能為你雙手奉上。」
「呵,他可不夠格摻和到我們之間,我另有條件。」他迸發出的殺氣越發凝實,如火焰般侵略性十足,肆意地侵入眼中所見的一切事物,霎時間,連那魔王的衣袍都禁不住映出一分血色。
可魔王卻不驚反喜,僅憑凝實的血氣就能破開自己的被動防禦,由此可見,勇者對力量控制已經比之當年猶有過之,他忙開口安撫暴怒的勇者:
「好說好說,你要什麼條件我都應你。」
得了魔王的這句話,勇者身上那股可怖的氣勢瞬間收斂於無形,眼中的怒意盡數褪去,此刻化作一副平靜似水的模樣,方才那狂亂嗜殺的姿態,卻是半點都不剩了。
「在和你決戰前,我再要五年時間,更進一步。」勇者說著,魔王忽地打斷了他:
「五年?依我看用不了那麼久。莫非和下一任勇者有關?」
勇者點頭應是,並沒有藏著掖著,畢竟希娜的存在早就在波德鎮那會兒暴露了,莫說是魔王,怕是整個大陸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都一清二楚了。
「如何?」
「你要我做那叛國的事,」魔王搖搖頭,沉思片刻,「嗯,倒也不是不成。」
「不過,此事還得細細商量一番,做得滴水不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