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這史東維爾城的小巷子裡,街邊走過的魔族人有一個算一個,雖不至於明晃晃地甩來白眼,但也能夠明顯地察覺到,他們對希娜這些外來人沒啥好感。
和那些守城衛兵的態度截然不同,但卻又不知道是哪裡得罪了他們,又或者說,這內里另有隱情也說不定。
這邊在街上一走,一探,赫然發現,城內的居民大多被趕到難民營中,取而代之的是些看起來不甚勇武的魔族人,身材瘦瘦小小,除了典型的頭上長角外,與人類一同無二。
其間日常生活,與希娜曾路過的幾座帝國城鎮也無大不同,擺攤的小販滿臉堆笑,飯店裡笑臉盈盈的店小二,吆喝著叫賣自家茶水的老闆,甚至連說書人都陸陸續續見過好幾個。
如此一看,除了模樣略有些不同,這魔族,與人類又有何不同呢?不都是一張臉上填著五官,雙手用以勞作,賺錢養家餬口麼?
「和帝國的人們一樣......可為什麼,他們要來侵略我們呢?為何,要把我的村子燒成灰燼,屠得一人也不留亦不滿意?」
希娜輕聲呢喃著,每每想起已化作一捧塵土的家,她便禁不住要在心中騰起怒火。
然而,待到親眼見到這史東維爾城內的和諧樣貌,她卻突地生出些迷惘來。
當真要把這些毫無反抗之力的魔族人都殺個乾乾淨淨才行麼?
可若是不殺了他們,我這孤家寡人,又能算是在報仇雪恨嗎?
想不通,想不通。
希娜嘆了口氣,暫時把越發繁雜的思緒從腦中剝去,朝著史東維爾城的南門緩步走去。
隔著老遠,耳邊便時不時傳來陣陣澎湃鼓聲,同時伴有一個大嗓門在嚷嚷著:
「還有誰?還有誰!上來戰我!」
希娜甩甩頭,暫且按下心頭的迷茫,朝著那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那守城衛兵佩德羅說過的擂台,果然就在那厚實的南門城牆周邊不遠處。
以木架搭起的擂台高高豎在半空,約莫長寬都在十米左右,可供閃躲騰挪的空間勉強夠用。
待走到近處一看,三人多高的擂台竟是連架簡陋的梯子都不願放上,頂上還用白布黑筆書著幾個大字——「以武會友」。
圍觀群眾倒也不少,約莫有百來人,不乏虎背熊腰的壯漢,也不缺氣勢滾滾的著鎧將士,只是,想上前比武者,需得先過第一關。
縱身躍起三人多高,雙腳踏上擂台者,方才有資格和那擂台上大嚷大叫的大嗓門一比高下。
正巧希娜來時,從擂台邊上跌下來個嘴裡罵罵咧咧的魔族壯漢,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痛得只剩不斷哼哼嚷著,半天也爬不起來身子。
可就算如此,周邊圍著的這群觀眾卻並無一個上前,莫說扶起那無力起身的同族,就是一聲寬慰也未曾聽得哩。
這些個嗜武如命的魔族人,不趁勢嘲笑兩聲怕是都算得上心腸好了。
在底下逛了一圈,見不著勇者的面孔,希娜轉念一想,剛想縱身一躍上那擂台打一場,卻聽頭上擂台處有人叫陣道:
「整整兩日,竟是連一個能傷到我的都見不著,難道你們魔族都是些連剛才那貨都不如的軟蛋麼?快快來個有實力的。
否則,等到這兩日的消息傳回帝國境內,豈不是讓我那些同胞們笑掉大牙?還有你們這『凶神惡煞』的名頭,我看,不如先摘了再說。
呵哈哈哈!」
這一番挑釁下來,不光是底下團團圍著擂台的一眾人,就連那剛才擂台上跌下來的傢伙也憋紅了臉,盡力從地上撐起身子來,咬得牙齒嘎吱響,就是不願出聲。
「我來!」
有幾個憋紅了臉的魔族大吼一聲,顯然是被戳到了痛處,「你這小子,休要猖狂!」
說罷齊齊躍上擂台,希娜心念一動,順勢跟了上去,隨即隱在角落,默默打量著擂主。
約二十歲的年紀,粗眉方臉,眼中藏有神采,只穿著一條藏青色棉褲,裸露著肌肉虬結的上身,胸膛處隱約可見到幾處刀疤。
雙拳對碰,迸出洪鐘響。
「一起上?」
擂主勾勾小指,緊跟著竟是單手背在身後,囂張地叫道:
「就憑你們這些廢物,就是聯手又如何?單手,爺爺只需單手,就能把你們打得屁滾尿流!」
「嘖,小子別太過囂張!上!」
幾人大喝一聲,雖嘴上還不放鬆,卻也羞於圍攻擂主一人,分出其中一個,其餘人站定在後方雙目圓瞪,死死盯著那擂主的一舉一動。
「呔!吃我一招奔雷手!」
那衝上去的健壯魔族以手作刀,體內魔力流轉凝於掌上,化出絲絲電光就要劈下,可那擂主嗤笑一聲,道:
「雕蟲小技,連魔力具象化的竅門都抓不到的廢物,有什麼能耐就傷到我?」
說罷,單手一運就要去搶那手刀。
那魔族被他這一魯莽行為整出滿肚子火氣,將身子往後一閃,躲開擂主這一招,「開!」大喝一聲,手上電光再耀眼幾分,隨即叫道:
「你有能耐的話,便來接我這一招!」
擂主嘴角扯了扯,又把單手擺在身前,做出預告:
「還和上次一樣,你儘管動手,要是能讓我使出不同的招式,便算是我輸,如何?」
「好!」
那魔族應了一聲,他把身子一晃,速度竟是比先前還要快上兩分,「如何,能接下我這一手不?」話音剛落,夾帶著雷霆的手刀悍然揮下。
擂主仍是不急不忙,把單手往上一迎,看起來平白無故的一手,卻輕易接住了對方全力以赴的「奔雷手」。
兩招相碰,迸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再看那木擂台,雖不算脆弱,但這般力量碰撞下,卻是完好如初。認真看去,原來是那擂主以巧勁把力道化解,這才不至於當場震塌了擂台。
「什麼?你竟真能接下?!」
「我說了,廢物可沒資格讓我出另一招!」
擂主輕喝一聲,大手一抓,那魔族頓時面露痛苦之色,忍不住單膝跪倒在地,另一手掙扎著打出兩拳,卻被那一副堅如鐵石的身軀輕而易舉地接下。
跟著,被那擂主用力一甩成了個滾地葫蘆,把來不及反應的剩下幾人一併撞倒在地。
見此,希娜使了個常用的鑑定魔法,想看看這擂主實力如何。
微微使力看去,可往常無往不利的好用招式卻如泥牛入海,撲了個空,還引來了那擂主的警覺。
只見他渾身一震,鼓盪起體內魔力,化作若隱若現的鎧甲纏在體表。
希娜暗嘆一聲,莽然出手,卻讓對方有了準備,如今再想用這等便宜的招式去探他實力,卻是不可能了。
「早知就在他接下來奔雷手的瞬間試一試,估摸著能成。」
心道一聲可惜,就見擂主目光一晃,一手並起劍指指來,語氣譏諷道:
「嘿,那邊那小個子,躲在一旁不敢上來和你爺爺打一場也就算了,怎麼還蒙頭裹面的?
是臉面太醜見不得光?哼,諒你能長得有多難看,爺爺也不在乎。」
「還是說,」那擂主話音一轉,嬉笑兩聲,罵道:
「你生來就是個沒臉沒皮的小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