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交匯。💝✌ ❻➈𝓼ђǗⓍ.𝓒𝕆м 🐜💎」
魂潮呼嘯而過,卻在朱連魁們的大腦里留下了印記。
宏觀與微觀在此產生交匯。
「芥子納須彌,須彌藏芥子。」
陳澤看到,大腦中的許多區域開始更弦易轍,以機器人們的過往經歷為藍本生成行為模因,並不斷重複推演,循環往復。
可想而知,大腦里原先存在的那些場景,也是經由類似的輪迴沉積而來。
也就是說對於整個地獄,整個試驗場而言,這樣的過程早已不知重複過多少次。
這一次是機器人,也許上一次是人形囚犯,再上一次是石頭人,再上上一次是能量形態.
在無窮無盡的輪迴中,一切皆有可能。
「循環.」
狴犴的欷歔的再度響起,
「循環.永無止境的循環.」
回聲久久不散。
循環沒有首尾之分。
因而此刻的地獄既是在迎來終結,也正處於重啟之時。
並且來到了最關鍵的一步。
「稱量靈魂。」狴犴沉聲解釋道。
整個地獄試驗場分為清濁兩極,或說推演區域和記錄區域。
但凡闖入者(比如朱連魁)皆被捕獲充入記錄區域,當成人體計算機的組件來使用。
而推演區域,即原先的十八層地獄,則自始至終都沒有魂體出入。
因此一輪演算結束,只需要稱算全部魂體的總量,即可驗證靈魂是否能夠增殖。
只不過在狴犴所經歷的無數次輪迴中,靈魂守恆定律從未被打破過。
無論被困在地獄內的魂體如何折騰,如何發揮主觀能動性,如何化作晶壁、怪物、種族、環境.無論顯現還是隱蔽,無論他們的所作所為如何,如何「誕生」如何「死亡」,實質都不過是形態的轉變。
這其中究竟是否存在佛祖所期許的真正變化,只有最終的稱量能夠表明結果。
那杆巨大的天平再度顯現出來。
天平近端的托盤上仍舊盛放著半成型的魂磚。
而在無形之力的引導下,所有下沉的魂潮再度歸來,緊接著匯入魂磚當中。
天平遠端則籠罩著沉鬱的黑暗。
「那是循環之初記錄下來的總量。」洪大的聲音環繞著陳澤響起。
陳澤瞭然點頭,靜觀其變。
過程比想像中還要迅速。
整個地獄內很快為之一空,晶壁潰散,層隔不存,一切惡景惡相皆如泡影幻滅,不留半點痕跡。
唯余托盤上高高壘起的一摞魂磚。
十八層地獄內的所有魂體都被壓縮在內,質密得看不出任何紋理,就像一團凝聚的黑暗。
恰似天平遠端的那一團。
但二者究竟是否等同,還有待狴犴最後的查驗。
於是在剎那間,陳澤感知到某種枷鎖的解除,就好像鬆開了托住天平的大手,任由其自行保持平衡。
「它永遠也不會傾斜。」蒼老的聲音再度自耳邊響起。
陳澤轉頭看去,狴犴已經重新化作糟老頭子出現在自己身側。
「未必。」陳澤似乎有著莫名的信心。
狴犴苦笑著搖頭,不願多耍嘴皮子,只想用事實說話。
於是二者一齊盯住天平,看著它顫顫巍巍,兩端幾番搖晃,最終還是停在同一高度。
平衡如故。
「永遠如此。」狴犴倦憊地閉上了眼。
「有沒有考慮過誤差?」陳澤仍在不依不饒。
「這是自然。」狴犴的口氣已經稍顯不耐,
「這可是驗證成功與否的關鍵,佛祖親自校準,哪怕是微乎其微的差距也會體現出來。」
「就像這樣?」陳澤又道。
「這樣平衡是沒有變化的證明。」狴犴沒好氣地翻起白眼,
「你沒聽我.」
話語戛然而止。
只因才睜眼,狴犴便頂著翻到一半的眼珠子愣在原地。
「看。」陳澤一臉無奈地攤手道,
「我沒騙你吧?」
橫亘在二人眼前的龐大天平赫然失去了平衡,一端正高高翹起!
「這,這這.」狴犴難以置信地反覆叨嘮著,
「這這這這不可能!」
看似在發呆,實則狴犴早已暗中校驗過千百次。
可無論如何檢查,它都只能得出程序運轉無誤的結論。
因而它不得不嘗試說服自己去相信這擺在眼前的確鑿事實——靈魂總量不再守恆。
「這怎麼可能!」狴犴就差直跳腳,瞪圓了眼看向陳澤。
「接受現實吧。」陳澤拍了拍它的肩,
「靈魂的總量對不上,是吧?」
「不,不不不不.」狴犴一邊指著天平一邊匪夷所思的口氣辯解道,
「不,不對!你看你看仔細了!」
「沉下去的那邊是以前的記錄量!翹起來的才是現在的記錄量!」
「靈魂的總量沒有增多」
狴犴一副活見了真龍的神情,
「.還減少了!」
啪。
陳澤將另一隻手也拍在狴犴的肩上,將它給扭了回來,
「這就對了!」
「什麼這就對了?!」狴犴越來越不能理解陳澤的態度,
「靈魂的總量居然在減少!」
它試圖向陳澤闡釋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你明白嗎?這代表所有魂力遲早會有耗盡的一天!」
「我們都得完蛋!」
面對狴犴的歇斯底里,陳澤甚至還有閒心打趣道,
「看不出來你求生欲還挺強的?」
而後趕在狴犴徹底狂躁前,陳澤及時用一句話堵住了它的嘴,
「就像我說過那樣,你應該考慮誤差的存在。」
「你不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
狴犴隨即低下了頭,倏而又目光炯炯地盯向陳澤,
「你?不,你本就是外人,本就不應該被計算在內。」
「也該到時間了。」陳澤卻是百無聊賴地四下張望起來。
「什麼時間?你究竟在說些什麼?」狴犴愈發摸不著頭腦。
「我說.」陳澤只好又把頭轉了回來,
「你就沒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不舒服」陳澤這一點撥,狴犴立時如急病發作般連退幾步,
「這,這是誰!」
它的臨時身軀開始閃爍不定,就像因信號不佳而變成雪花屏的電視機,
「有人入侵了我的核心程式!」
「誰?是誰!」
「還有別的外人?!」
「不不不」陳澤一邊提劍一邊搖頭,
「是你太大意了。」
此時盯著陳澤手上不知何時生出的法則利器,狴犴眼中終於顯出幾縷懼色。
內外交困,讓它切實感受到了殃及存亡的威脅。
陳澤步步緊逼,狴犴則不住後退。
「你想要什麼?」腦補完畢的狴犴開始向陳澤拋出橄欖枝,
「你想知道佛祖的下落嗎?」
「跟佛祖打過交道的傢伙恐怕沒剩幾個,除了我,你再也找不到更了解祂的人!」
在展示價值之餘,狴犴還不忘套近乎,
「哦,我的兄弟們都過得怎麼樣?」
「你一定了解它們的本事,不過我」
「差不多都死絕了。」陳澤冷冷打斷道。
「.」狴犴不再退後,而是褪去面具般板著老臉鄭重道,
「你當真要與我為敵?」
「當然.」陳澤抬起了劍鋒。
這一激就像是平地起驚雷,狴犴立時變了副面孔。
一股含混的神性餘威自它身上流淌出來,隱約間凝成一尊虎身龍首的威武凶獸,雖面目模糊不清,但隨著怒吼外顯的獠牙卻格外猙獰,
「嗷嗷嗷——」
「.不是了。」陳澤終於接道。
「——喵嗚?」狴犴驚得吼聲都變了形。
這讓它的老臉有點掛不住,連忙又補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嗷嗷嗷——吼!」
「那你到底想做什麼?!」狴犴自然而然地將此事翻篇,連帶著嗓門都高了八度,
「你想幫我?」
「那得看你配不配合。」陳澤以劍鋒筆直朝下,
「幫我打開化壇的門。」
「化壇是什麼?」狴犴反問道。
它顯然對機器人們發展出來的文明不甚在意,也無心了解。
「就是這個。」陳澤指向身下遠處的蜂窩狀建築,
「你說的,『清』的一極。」
「你想要進去?」狴犴暫且認可了這個叫法,
「可我的核心程式不在裡面。」
「入侵者也不在裡面!」
「你如果想幫我,就應該先幫我找出那隻該死的蟲子!」
「可問題的根源就在裡面。」陳澤禮貌拒絕了先幫狴犴修BUG的提議,
「你還能撐住吧?」
「能。」狴犴也是條爽快龍,
「希望你不要讓我等得太久。」
雖不見狴犴所化的老者本身有什麼動作,但身下如蜂巢般的化壇卻是泛起一陣強光。
陳澤縱身一躍,臨到近前,只見建築物表面不斷閃過湛藍幽光,讓外牆上鋪得密不透風的六邊形材料轉化,變得有如鏡面般光滑。
且鏡面仍在不斷趨于澄澈,愈加透明,將內里景象映得一清二楚,直至連帶外牆本身都一齊消失得一乾二淨,好似忽然間就融進了空氣當中。
陳澤見狀,回頭看向狴犴,在獲得後者的首肯後便徑直衝入其間。
化壇內的房間雖層迭繁複,但尚不足一千之數,因而陳澤很快就找到了朱連魁所在的房間。
當。
沉沉落地。
時隔許久,他又一次回到了這裡。
房間內的一切都和陳澤當初離開時沒有兩樣。
那台曾經自稱缺族的大方櫃自然也留在原處。
陳澤來到面前。
而方櫃如同死物,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沒能認出改頭換面後的陳澤。
嗖嗖嗖—
陳澤並不意外,並揮劍將之細細剁成臊子。
因而方櫃的內部構造也一目了然——不出所料,除了兩條燈管外便不含任何電子元件。
這不是機器人,這就只是台再單純不過的柜子。
確認過事實後,陳澤轉身便來到了房間正中央的休眠艙旁,朝著熟睡中的朱連魁舉起了利劍,
「老朱啊老朱」
陳澤語氣唏噓,
「一路走好。」
他慢悠悠地刺下了利劍。
呲。
艙體的蓋板沒能拖住劍鋒分毫,被利索地一穿而過。
也在此時。
嘩啦啦啦啦啦——
水聲來源正是艙體內呼呼大睡的朱連魁,他的雙手竟如痙攣般顫動不停,將浸住身體的橙黃液體攪得水花四濺。
於是劍鋒也順理成章地停在了朱老頭額前的一尺之遙。
嗖——
陳澤轉刺為掃,橫過劍刃將整層蓋板削掉。
「老朱,老朱?」.
陳澤一邊呼喊一邊扶起朱連魁輕輕搖晃。
而離了橙黃液體的朱連魁反倒嗆聲連連,直到將口鼻內殘留的橙液盡數嘔出才開始大口呼吸起來。
陳澤更是忙前忙後,又幫著順氣又幫著擦臉的,直到朱老頭終於睜開了眼。
「老朱?」
對方目光渙散,沒有反應。
「朱連魁?」
依舊沒有回應。
「這是幾?」陳澤轉而伸出一根手指。
對方仍是一副失了神的模樣,但陳澤這回卻不依不饒,啪啪兩巴掌給老頭兒抽了個激靈。
「這是幾?」陳澤定住食指問道。
而朱連魁搖頭晃腦,一雙鬥雞眼盯著食指看了半天,總算是開了口,
「一」
聲音嘶啞難聽,像是冒著煙的干炭。
「咳咳!咳咳咳.」.
眼看朱老頭低頭咳個不停,陳澤卻不通情理地硬將他抬了起來,
「這是幾?」
陳澤伸出了兩根手指。
「一零.」朱連魁沙啞地答道。
二進位。
所謂「朱連魁」的身份已經昭然若揭。
陳澤臉色不帶變,當即一劍貫穿了對方的眉心。
劍刃穿腦而過,卻不見鮮血飛濺,更沒有一絲傷痕。
畢竟這本就是法則之力所化,既不會有傷口,更不會感到痛苦。
但「朱連魁」卻皺緊了面部肌肉,滿臉褶子擠成一張既驚恐,又瘮人的慌張嘴臉。
「9527。」陳澤輕笑著喊破對方的身份,
「好久不見。」
說罷不管對方如何掙扎,陳澤反手按住透明頭蓋骨,憑藉神性的絕對壓制輕鬆從中抽取出一團朦朧的金黃光暈。
這團魂體甫一抽出,朱連魁的臉上便霎時僵住,隨後渾身一松,直勾勾地躺倒回去。
啪啦啦啦。
橙黃液體很快浸沒口鼻,讓老頭兒扭曲的臉龐自然放鬆下來,像是驅散了突如其來的噩夢,就此重歸安眠。
見狀陳澤也鬆了口氣。
朱連魁腦門上可還連著大大小小的線纜管道,連他也暫時弄不清其中原理,稍有閃失連搶救都來不及。
陳澤可沒忘了自己答應過要救他出來的承諾。(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