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大鬧渝州城(中)
又囑咐了幾句,乞丐們唱著蓮花落,在陳厭的注視下,勾肩搭背往渝州城行去。
陳厭心想,既然沒辦法在城中避開朝廷鷹犬的眼線,那就想辦法將他們引出來。
現在渝州又不光自己一個演神者,只要能調虎離山一部分,自己就好辦多了。
他帶著小花也往山外走,在一處植被茂密的峭壁附近停下,飛入高空坐觀局勢。
細雨濛濛,山路微滑。
乞丐們一邊往城裡走,一邊盤算起這差事該怎麼做。
獨眼乞丐道:「這位爺倒是好心,但腦子不好使,袍哥會這十八太保,雖說都是敖三爺的義子義女,可渝州城裡誰不知道,這十幾位爺暗裡都較著勁呢,每日夢裡都在琢磨,該怎麼壓兄弟們一頭。」
旁人附和:「大哥這話說得不假,風二娘既然找外人幫她辦事,那這件事肯定要緊,倘若辦成了,就能在敖三爺面前抖威風……否則她自己就找兄弟伙幫忙了。要是我們真把這件事泄露出去,風二娘保不準會記恨上咱們。」
這話一出,眾人不免都動了心思,有人沾沾自喜道:「嘿,那這事咱們就別辦了,拿上這些銀子走人,到外地也能逍遙一陣子。」
「蠢材。」獨眼乞丐聞言,臉立刻拉了下來,「這正是咱們出人頭地的好機會,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
幾人面面相覷,甚是不解,「大哥,我們若真把那位爺吩咐的事辦了,豈不是就把風二娘得罪了?」
獨眼乞丐冷笑,「就算討好了風二娘,她又能賞給咱們多少銀子?倒不如借這個機會鯉魚跳龍門,咱們各自去找一位大爺,把此事泄露出去,只要能把風二娘密謀的好事給毀了,豈不是大功一件?」
眾人不禁連連點頭,這是個好法子,通過賣了風四娘跟陳厭,換取其他袍哥把頭的信任,天下沒有比這更合算的買賣了。
「大哥高見!」
眾人一通大笑,加快腳步往渝州城中趕。
渝州自古便是通衢之地,這些日子更加熱鬧,高低錯落的煙雨之中人頭簇擁,是望不盡的人山人海。
如今渝州城各路人馬齊聚,天南海北耍把式賣藝的、說書唱戲賣孩子的……三教九流五行八當的普通人也都鑽破了頭往城裡聚,為的就是趁人多熱鬧,好多掙三瓜兩棗過日子。
朝廷雖然免去了天賦,但百姓的日子相較以前更不好過。
現在朝廷打仗、皇帝修廟、百官俸祿……一年的花費多似一年。
朝中雖有能人在,但也沒辦法憑空變出錢糧來,苦差事終歸還是要落到百姓頭上。
田賦在的時候,不管當官的如何剋扣刁難,該交多少糧錢,總歸還是有個定額。
現在官府直接以借款的名義,巧取豪奪,豐收之年餓死人的事也經常發生。
渝州城內有十八座大酒樓,分別由袍哥會中的十八太保掌管,各門各派來參加群雄大會的都住在這裡。
酒樓旁邊的生意也最好做,日夜都被圍得水泄不通。
最高的一座名為白牌樓,由十八太保之首趙神通把控,迎來送往皆是達官貴人。
但今日,一個叫花子卻挺直腰杆,闊步進了樓里。
白牌樓附近,一間簡易的茶鋪內,兩名身著長衫的青年男子正坐在角落裡。
褐衣男子低聲道:「徐兄,我們好像被人盯上了。」
茶館爆滿,除了他們外,還有十幾個茶客正在不緊不慢地品茶,但目光卻似有似無地往他們身上瞟。
徐溫九頷首道:「的確被盯上了,這次咱們徐家派入渝州的先頭人馬,已經損了兩支,看來對方是早有防備啊。」
「我看,咱們還是先撤出渝州的好,當前局勢邪門得很。」
「走?」徐溫九搖頭,「再過幾天,群雄大會召開,渝州官兵與江湖人士都要齊聚於大江之上,城池守備空虛,正是我們聯合各路起義人馬占領渝州的好機會。現在各大家族都在爭先恐後聯繫各路反王準備行大事。
這個世界,明王朝困守兩江之南,渝州是其交通命脈。可以說,誰先助陝府義軍占領此城順流而下,那今後誰就能控制大明……所以這段時間,城裡不能沒人接應。至於怎麼應付這些跳樑小丑,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好如此了。」褐衣男子嘆氣道:「我還有兩件事不解。」
「請講。」
「這次演義,我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徐溫九笑笑,給他斟滿茶,「第一目的肯定是活下去;其次嘛,這次演義既然射擊陣營對抗,又有四國對峙,後期肯定會涉及勢力爭鋒,所以先占領一國站穩腳跟,肯定是沒錯的。」
褐衣男子慚愧道:「還要多謝徐兄願意提攜愚弟一把,沒有你們世家相助,像我這樣沒有根基的演神者,只能做無頭蒼蠅了。」
徐溫九擺手道:「張兄客氣了,如今我們演神者初來乍到,四面受敵,理應同氣連枝。說到底,我們都來自持國,是一家人,真正的敵人,是其他三營的演神者。」
「徐兄高見,之前聽說各家族中,有不少五階、六階的大能前輩也進入了此次競演,為何至今還未見過他們?倘若有他們在,翻手間便可覆滅一國!哪裡用得著這麼麻煩?」
徐溫九嗤笑,「若那些大能跟我等同台競技,那我們這些低階演神者跟螻蟻又有什麼區別?他們雖然也在此地,但戰場卻在別處……」
他話音未落,眾茶客已悄然起身,殺氣騰騰兩人緩緩逼來。
徐溫九的臉色陰沉下來,放下茶杯,淡淡道:「兄弟,風緊了。」
「走。」
人群中陡然響起一聲暴喝:「宰了他們,一個別留!」
茶博士正在燒水,陡然巨響,瞬間將火爐掀翻。
一時間,逼仄的茶鋪中刀影瀰漫,各式兵刃咔嚓嚓朝角落砍去,白色木屑紛飛,桌椅板凳全部被斬為齏粉!
但圍攻卻撲了個空,徐溫九二人使了遁地的法術,早在危機來臨前逃之夭夭。
渝州城,一偏僻的狹窄巷道中充斥著腥臭,絕望的呻吟聲瀰漫。
「爹…你別死啊爹……」
「快死吧!快死吧!你自己把腿留下,將肋子留給我!」
……
地上遍布蛆蟲與死人,僅有幾個活人奄奄一息。
突然,兩道人影憑空從地下鑽出,立時將還沒斷氣的幾個活活嚇死。
徐溫九平淡道:「就憑這幾個凡夫俗子也想拿住咱們。」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褐衣男子心有餘悸,「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徐兄,咱們要不要想個法子反擊?」
「不可。」徐溫九立即否決,「我們不知敵方深淺,貿然出手並非上策,暗中調查,摸清敵方底細要緊……」
「恐怕閣下沒機會了。」
兩道高大的人影突然閃出,並肩站在一起,將巷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演神者同台爭鋒,信息展開!】
【鬼卷·畫皮鬼·錢俠(持國陣營)】
【人卷·太平教主·於風(持國陣營)】
徐溫九一怔,「演神者……二位這是何意,難道你們投靠了朝廷?」
他將手背在身後,正說著,一枚紫色符咒已被他捏在掌中。
於風道:「閣下已經知道了,又何須再問?徐溫九……既然是徐家的人,那今日便把命留在這裡吧?」
徐溫九微笑道:「那就要看看你們這兩個雜號小鬼,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張兄,宰了他們。」
褐衣男子面孔緊繃,緩緩點頭。
窄巷之中,戰事一觸即發,四人腳步生風,驟然如同受驚的車馬,轟然朝對方衝撞而去。
徐溫九目不斜視,剛要將符咒祭出,忽然一股迅猛的殺意從身側傳來。
千鈞一髮之際,褐衣男子反水,噌一聲頓下腳步,掌心托著一柄晶瑩長劍,兇悍刺向徐溫九脅下。
「張兄,你!」
徐溫九來不及愕然,反手握住鋒利劍身,掌心瞬間爆出一團鮮血。
與此同時,錢俠、於風二人攻勢轟地落到他身上。
三面夾擊之下,徐溫九瞬間渾身骨骼被擊碎,像死狗一樣摔在地上,口噴鮮血。
他咬碎藏在後槽牙處的丹藥,傷勢恢復後,立刻便要遁地逃走。
褐衣男子冷笑,「我已畫地為牢,你逃不了的。」
難道今日就要折在這裡了?
徐溫九心中殺意蒸騰,面對步步緊逼而來的三人,心下已有了與其同歸於盡之意。
他暗中運轉神通,開口拖延時間,「張子梅,我徐家待你不薄啊,你竟然吃裡扒外?」
褐衣男子平靜道:「徐兄,我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徐家拉攏我,無非是想讓我給你們賣命。既然是賣命,我為何不找一個好主子?別妄想殊死一搏了,今天你逃不掉的。」
徐溫九冷笑,「狗一樣的東西。」
「別跟他廢話,速戰速決。」
三人將徐溫九逼得連連後退。
於風咆哮,雙掌凝爪,正要出手,突然一道流光從巷外閃來,噗一聲,將其胸膛洞穿,熱血澆了徐溫九一身。
「誰!」
張子梅二人駭然回頭,徐溫九趁勢暴起,身形縱躍,手中符咒化刀,將二人的頭顱連根削下,骨碌碌砸在地上。
隨即,他看向來人,拱手道:「多謝朋友仗義相助。」
來人是個女子,身穿繡著荷花的綠錦長袍,容顏似雪,嬌媚異常。
她還禮道:「在下裴仙玉,閣下無須多禮,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請隨我來。」
徐溫九聞言眉頭微皺。
裴?裴家?
這時,地上的三具屍體消失,變成琳琅滿目的丹藥、道具,堆成幾座小山,珠光寶氣四溢。
徐溫九一看自身的神符餘額,憑空漲了四萬有餘,「這些寶物請裴姑娘全部收下。」
裴仙玉也不客氣,長袖一卷,將這些價值連城的物品全部收入隨身空間,「走吧。」
徐溫九搖頭道:「我在城中還有一些朋友,就不勞煩姑娘了,來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請儘管說話。」
裴仙玉眉頭微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著勾心鬥角?徐先生,難道經歷了剛才這一遭你還不明白,現在我們世族中人的處境岌岌可危,倘若還互相提防,恐怕誰都出不了這渝州城。」
徐溫九被說得面色忽青忽白,「讓姑娘見笑了。」
「也罷,你想去哪裡隨你。」裴仙玉瞥了他一眼,「不過有一件事需要告訴你。」
「姑娘請講。」
「如今渝州城中的不少同道都身陷囹圄,我已查清他們被關押在何處,正在聯繫其他演神者想辦法將他們解救出來,今夜要在歌樂山下共謀大事。如果你不想咱們演神者被滲透成篩子的話,還望前來一敘。」
說罷,裴仙玉不再久留,身影一轉,只在原地留下一顆蓮子,其人已憑空消失。
徐溫九上前將那蓮子撿起來,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
「來,各位掌門、前輩給面子住在這白牌樓中,是我趙神通的福分,這裡敬各位一杯!」
白牌樓頂層的天字號雅間中,山珍海味擺了滿桌,江湖上的江湖名宿圍坐於桌前。
眉心生了一顆紅痣的金袍男子端著杯盞大笑起身,舉手投足間都展露著威嚴。
他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眾人趕忙附和,「趙把頭為袍哥會效力多年,又是敖三爺膝下長子……若不出意外的話,這次群雄大會上,敖三爺便要將盟主之位傳給趙把頭了!」
趙神通趕忙擺手,「前輩們抬愛了,為義父辦事,那是當義子該盡的孝心,今後無論袍哥會中誰當這個盟主,都望各位前輩傾心幫扶。」
「那是自然,來,喝!」
眾人正把酒言歡,一小廝忽然敲門走了進來,欺身至趙神通一旁,附耳道:「爺,樓里闖進來個要飯的,說有要事找您。」
趙神通頷首道:「可是丐幫的長老?」
「不是,就一臭要飯的,在泔水桶里討吃食的水老鼠。」
「好,帶我去見他。」
趙神通暗道,一個普通的叫花子,倘若沒點底氣,斷然是不敢進這白牌樓一步的。
他暫時辭別了眾江湖名宿,跟小廝一同來到二樓的一間閒房中。
屋內,獨眼乞丐正抱著果盤胡吃海塞,一見身板如樓的男子推門而入,登時跪在地上,連連叩首。
「趙爺!丐幫弟子賈大發拜見趙爺!」
趙神通大笑,上前將他扶了起來,「何須多禮,都是在一個地界混的兄弟,分什麼尊卑!」
賈大發見這鼎鼎大名的趙大爺竟然毫無架子,一時間感動得涕泗橫流。
趙神通在椅子上落了座,也請他坐下,「說吧,有什麼難處找我?倘若是缺銀子少吃食,只管跟柜上說句話。」
賈大發擦了把鼻涕,忙道:「爺,我這次貿然打擾,是有急事找您。」
「哦?請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