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音說,她想問問梁老先生的事。
「阿雨說,梁老先生是您的管家,您和您太太從阿雨三歲開始鬧分居,他的整個童年幾乎都是梁老先生在照顧。後來又陪著他去了國外讀書,我相信能讓您把年幼的兒子如此交付的人,一定是非常值得您信任的。所以,他的事情,您應該也有所知曉,對麼?」
唐音話中有術,幾乎從一開始就把程煒馳接下來那有可能出現的「我不了解他的事」,給堵在了肚子裡。
「你說的沒錯,唐音。話都提到這個份上了,我要是再說不知道,就顯得不真誠了,是不是?」
程煒馳笑道。
唐音有點尷尬地輕咳了兩聲:「程先生,其實我無意要窺別人的隱私,我只是想確認我的猜測是否正確。事情關乎我一個挺重要的朋友,而且梁老先生也是我一手招進陸氏集團的……」
「理解。」程煒馳點了點頭,「既然我答應了你,必然知無不言。但是很抱歉的是,有些事,就算我知道,也無權將他人的隱私如此和盤而出。這一點,希望你能理解。」
「程先生放心,我也會有我的判斷。我只想確認一些猜測,並不打算去左右結果。有些事,我們作為旁觀者,還是要懂得自己的界限感的。」
「那好。」程煒馳看了一眼沙發上剛剛翻了下身的程時雨,「唐小姐要是有空的話,不如我們換個地方。」
唐音想了想,點頭應了。
下樓坐上了程煒馳的車子,程煒馳問唐音有沒有熟悉的店,這個時間比較適合下午茶。
唐音想這個地方距離阿松的咖啡廳似乎不遠,所以大大方方地報了個地址。
程煒馳打開導航,不小心弄到了車子裡的音響設備。
一首優雅的老歌被放了出來,程煒馳說了聲抱歉,起手準備關掉。
「沒關係,我也挺喜歡這首歌的。」
唐音覺得,有點音樂的話,氣氛反而會更輕鬆些。
「這歌手的年紀比我還要大,難為你們年輕人也有喜歡他的?」程煒馳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唐音。
唐音微笑著點點頭:「是我媽媽喜歡,小時候她一個人帶著我,總是會哼唱這首歌。」
程煒馳的眉頭微微舒了舒:「挺有緣的,我也認識一個很喜歡這個歌手的朋友。不過,你剛才說你媽媽一個人帶著你?你不是唐總的妹妹麼?」
「哦,他是我表哥,我們不是一個爸媽。」
唐音並不願意多解釋自己是被唐文韜領養來的這些話,可能是潛意識裡覺得程煒馳也是一個非常敏銳的人。
而這樣的人,總歸是讓人心裡有些防備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唐音只看程煒馳的面向的話,竟會有些莫可名狀的親切感。
這種感覺,在最初見到梁秉唐的時候也會有一點。
她覺得或許是因為父愛的缺失,讓她本能對這個年紀的,舉止儒雅修養好的的男性,有著特殊的情懷吧。
「前面就是了,轉角那家咖啡廳,是我朋友開的。」
過了一個紅綠燈後,唐音指著前面的那個招牌,示意程煒馳可以把車停到前面那個入口處。
與此同時,她拿出手機,看到歐陽卿前面的那條消息——
自己剛才本來想回的,可是突然看到了從書房裡出來的程煒馳,就把消息的事給忘了。
這都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估計他檢查應該已經做完了吧。
唐音單手扯安全帶,另一手乾脆直接按著語音輸入,說了句話:「不好意思歐陽,你這邊已經做完了麼?我臨時有點事,可能沒辦法趕過去了。」
「唐音你還有事?」
程煒馳停在準備熄火的手,轉頭看向唐音。
「哦,不是很急的事。我約了男朋友下午去看婚紗,但是時間沒定。沒關係,我等下趕過去。」
「八卦一個前同事的信息,要比結婚選婚紗更重要麼?」
程煒馳意味深長地看了唐音一眼:「梁兄有沒有找到他的女兒,或者說,他的女兒會不會接受他,家裡人會不會接受她,對你來說,有什麼特殊意義麼?」
唐音被問住,心裡莫名有些小小羞愧:「不是,主要是那個女孩,她……她……」
她是陸池杉的妹妹,是陸池杉囑咐她希望她能關照好的人。
所以,對她來說重要麼?
有些事一旦全都一五一十拿到桌面上來稱重,比較一下究竟誰更重要,誰更緊急——
那真是一場淋漓盡致的道德審判,唐音啞然失聲。
「上車吧,別讓你男朋友等太久。」
程煒馳幫唐音重新拉上安全帶,不經意間,露出了手臂上的一個紋身。
唐音微微有點愣住,可能在她看來,像程煒馳這樣的人,身上有紋身還是挺出乎人意料的。
不過唐音沒有多問,低頭看著手機,卻沒有再等到歐陽卿一貫以來的秒回。
「去哪,我送你。梁秉唐的事,我路上再跟你講。」
……
陸氏集團,總經辦。
梁秉唐敲門進辦公室,把一疊文件交置在陸池杉的辦公桌上。
「陸總,這是上周的合同,對方已經簽過章的。您先過一下目。」
「知道了。」
陸池杉將上手從正在回覆郵件的敲擊中停了一下,目光微微向一旁側了側。見對方還沒有退出去的意思,陸池杉挑了下眉:「我等會兒再看,還有事?」
「嗯,秘書處新面試的兩個候選人,郭總說讓我幫您安排一個複試的時間。」
「怎麼?又要新招人了?」
陸池杉重新收回目光,在那疊合同的最下面,抽出了兩份簡歷。
小姑娘年輕漂亮充滿活力,一個一個,都是唐音在他腦中揮散不去的影子。
「郭總的意思,其實我本來是在考慮,江小姐原是個好苗子,最多小半年時間可以帶出手,只是這幾天突然發現她一直都沒來——」
陸池杉意味深長地挑起眉頭:「你是想問,我把小荷藏到哪去了吧?」
梁秉唐微微一愣,良久才開口道:「其實陸總心裡清楚,我來陸氏集團,本也不是為了打工賺錢的。」
「可我還是讓你進來了,因為人都犯過錯。不見得都有悔改的機會,但至少可以親眼看看自己的後果,是這個意思吧?」
陸池杉放下手中的簡歷,目光灼灼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