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知道是誰把小荷害成這樣的。」梁秉唐說,這個動機和因由,拿到哪裡去都不算過分吧?
「就算沒有資格相認,也有資格守護。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是我最後的心愿。希望陸總可以成全。」
明牌暗扣,正反話都已經說盡了。
陸池杉沉思良久,點了點頭:「小荷的事,我必然會為她討個公道。即便你信不過我,也該信得過郭總。這樣說,你能安心閉得上眼麼?」
見梁秉唐立在當下,沒有應聲,陸池杉繼續道:「如果不能,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幫我做件事,我承諾照顧好小荷。」
「謝謝陸總信任,只是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什麼利用價值。」梁秉唐道。
「你在程煒馳身邊做了十幾年的管家,你猜在某些方面的利用價值,還有沒有可能被別人取代?」
陸池杉扣下電腦,站起身。
從這個角度看向落地窗外,能見度好的天氣里,能看到對面的星月灣……
……
開往醫院的車上,唐音坐在副駕駛,聽程煒馳跟她說起關於梁秉唐的一些過去。
論年紀,梁秉唐要比程煒馳大上個七八歲,所以程煒馳一直稱呼梁秉唐為梁兄。
「我跟梁兄第一次見面,算起來,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程煒馳說自己在兩個孩子出生後不久,曾遭遇一場車禍。
「車禍很嚴重,正面撞擊後起火,當時我頭部受傷昏迷,根本沒有辦法施以自救。是路過的梁兄不顧自己安危,硬是把我從火災中救出來的。」
「為此,他的面部遭受了嚴重的損毀,也是後來經過了幾次手術,才漸漸恢復到今天這個樣子的。」
聽程煒馳這樣說,唐音才回憶起梁秉唐靠近脖頸和右邊耳朵的地方,似乎真的有些暗色的痕跡。
面試時出於禮貌她並不會就這種細節多問,而且可能因為上了些年紀,皮膚上的暗沉和皺紋多了,也不是特別明顯。
「我感謝他的救命之恩,提出過給予金錢上的感激和補償。但是他拒絕了,他說如果我真的想要幫助他,就給他提供一份工作。就這樣,在我受傷康復的那段時間,他給我做了專職的助理和司機。也是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了解和考驗,他如實告訴我,自己之前是剛剛滿釋放的。」
「梁先生坐過牢?」
這個信息對唐音來說,顯然是有些超乎她想像的。
「工程事故,引起了較嚴重的後果。他是學術顧問,負主要責任。被追責後,判了十六年。」
程煒馳的解釋讓唐音越發覺得不可思議:「梁先生以前是學術方面的專家?」
「他是有工程學博士學位。」程煒馳說,「在我身邊這些年,除了幫我照顧阿雨之外,生意上的事也沒少出力。當初唐總設計項目的整個學術認籌也都是梁兄幫我把持的。」
「他犯的事,雖然不算主觀,但確實是造成了很嚴重的後果。據說是因為當初設計上的一個失誤,導致受了污染水源倒灌,害了一整個島上的人。」
「十六年是減刑之後的結果了,據說原本判的是死緩,之後改判無期,再改到二十年,最後減刑到十六年。」
唐音聽到這裡,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他是被人陷害的,對麼?」
程煒馳突然一個急剎車,還好唐音提前有了準備,一把抓住頭頂的扶手。
程煒馳詫異地轉過臉,眼中儘是不可思議。
「你怎麼知道?」
唐音微笑搖搖頭:「我猜的。」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剛出獄,想要重新投入社會,最大的特點就是迷惘。
碰巧經過一場車禍,見義勇為救了人。
對方提出大額饋贈的感謝費,對一個兩袖空空妻離子散的人來說,哪有什麼比這時候的金錢來得更有意義。
可是他拒絕了金錢,卻選擇要留在程煒馳身邊要一份工作。
這說明他非但不覺得迷茫,反而很清楚自己一步步想要做什麼。
「你有一雙很敏銳的眼睛,唐音。難怪阿雨願意把你當作知心朋友。」
程煒馳意味深長地說,「沒錯,梁兄確實是被人陷害的。或者說,也不能算是陷害。他是心甘情願為人頂罪的。」
「也是,出了那麼大的事,資本憑什麼可以完美隱身?」唐音頗有唏噓,「反而是負責在一線做事的人,出了事最先背大鍋。」
程煒馳說,這些話也是早年前梁秉唐有次在妻子的忌日時喝多了酒,才無意中跟他吐露的。
說他的妻子是大戶人家的千金,而他只是出身平平的窮學生。
最開始是以家教身份相識,後來兩人日久生情,乾柴烈火。
可想而知遭到了女方家裡的極力反對。
那女孩說是他的妻子,但兩人到最後也沒有一個所謂的夫妻名份。
年輕時總是以為真愛可以大過天,可最後還是不得不向著現實低下頭。
「他為了能夠儘快多賺錢,選擇了將手裡最重要的一份設計賣給了資本方。可是當他發現問題,不想昧著良心隱瞞的時候,卻遭到了資方的拒絕。」
「真金白銀投進去,區區人命如何能與之相比?而偏偏那個時候,他的妻子剛剛生產了一個女兒。早產缺氧,孩子羸弱的很。每天三千塊的保溫箱,對他來說,實在是天文數字。」
「所以他的老闆提出了這個方案,讓他一力承擔下所有的責任,並承諾照顧他的妻女。只是後來,她的妻子因為抑鬱症自殺了。只剩下一個女兒……」
聽到這裡,唐音長長呼出了一口氣:「所以,這一切都對上了?那個女兒,就是陸江荷。但她後來是被陸家人尋了回去的。」
但程煒馳並沒有給出唐音確定的答案,他說,是與不是,他也沒有明確的說法。
「梁兄從來不用我插手他的事,出於基本的尊重和界限感,我也不會刨根究底。既然你想要從我這裡問答案,我只能把我知道的事告訴你,但那個女孩究竟是不是梁兄要找的失散多年的女兒,我不做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