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池杉的房間虛掩著,裡面燈光還沒熄。
唐音站在門口做了個深呼吸,抬手敲了敲門。
沒有人應聲。
於是唐音直接開口喊話:「陸總,睡了麼?郭總他們在樓下組局打牌,想問你要不要跟林小姐一起下去。」
依然沒有人應聲。
唐音覺得情況有點不對,於是用胳膊肘輕輕懟開一小道門縫。
人探進去,卻突然被一個光溜溜的,堅硬的東西給絆到了。
是一隻空空的酒瓶子。
房間裡彌散著的酒精的味道這會兒才開始散出來,比酒精更濃重的,是香菸的味道。
如此靜雅清心房間,與這樣烏煙瘴氣的氛圍實在不搭。
唐音硬著頭皮走進去,最後在洗手間裡找到了已經爛醉如泥的陸池杉。
他坐在圓形的浴桶旁邊,衣褲都濕透了。
看樣子好像是想要去洗澡,卻一不小心忘了脫衣服一樣。
「陸總,陸總!」
唐音蹲到他身邊,輕輕推推他的身子。
陸池杉的眼睛微微睜開,裡面迷濛了一層薄薄的水汽。
他伸出手,冰涼的指間卻一下子穿透了唐音的長髮。
沙啞的喉嚨硬生生地擠出來一句——
「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沒走……」
他似乎想要盡力抱上前去,可是被酒精麻痹了的四肢根本無力支撐。
所以,抱變成了撲,摸變成了壓。
唐音根本沒有力氣逃得開,就這樣被他如山一樣沉重的身子壓了個正著。
地上一片潮濕滲透脊背,僅有的溫度都從兩人貼合的衣料處,開始層生體溫的傳遞。
「陸池杉!你,你先起來——」
唐音用力想要將他從身上推下來,可是醉成狗熊一樣的男人根本紋絲不動。
唐音想要叫人來幫忙,可是剛才離開休閒廳的時候,手機還落在桌子上。
「來人啊!有沒有人啊!」
唐音無奈衝著門外大叫,很快就進來了兩個酒店服務人員。
穿著規整的和服,對唐音說著發音很難受的英文。
唐音大概聽明白了,意思是隔壁有客人在投訴,現在都已經凌晨兩點多了。
在服務人員的幫助下,唐音終於把陸池杉弄上了榻榻米。
然後拿起座機打給酒店的前台,請他們幫忙接一下樓下209的林小姐。
然而酒店的人告訴唐音,林佩婭在兩小時前就已經退房離開了。
走了?
床上的男人醉一會兒,睡一會兒。
醒一會兒,又鬧一會兒。
唐音了解陸池杉的酒品和尿性,這麼多年都是這個德行。
服務人員在確定不用幫助的情況下,退出了房間。
唐音坐在陸池杉的身邊,陷入了深深的無奈。
合計自己剛才打牌也沒輸吧?怎麼現在攤上這麼一件莫名其妙的「遊戲懲罰」呢?
「別走,回來……回來……」
陸池杉的手指在空氣中揮了一下,唐音這才看清他斷掉的那根無名指上,黑色的護指套不知道什麼時候碰掉了。
上面的傷口縫合處,第一次真正暴露在唐音的眼前——
觸目驚心的。
唐音抓住陸池杉濕淋淋的手腕,小心避開傷口處,將他兩條胳膊交叉按在他胸前。
等他終於老實了,唐音才深深嘆了口氣,無奈心想,上一次見他喝得這麼醉是什麼時候呢?
貌似跟自己在一起這些年,他在菸酒方面一直都還是很克制的。
但現在,是林佩婭在他身邊了。
不一樣了。
唐音以為,他們兩人該是吵架了吧?
林佩婭一氣之下走了,於是陸池杉喝成了這樣。
而他口中那一聲聲的別走,回來,為的是誰,已是不言而喻了。
唐音覺得很諷刺。
自己在陸池杉身邊替林佩婭陪伴了他整整五年,像個不識好歹的替身一樣,眼巴巴等著有一天他的斷指上會為自己戴上戒指。
可如今正主回來了,她還要像個保姆一樣去替她收拾爛攤子麼?
「陸池杉,我叫頌哥和江小姐上來照顧你。」
唐音轉身想要離開,可身後的男人就像捕獸夾一樣狠狠將她咬合住。
「別走……」
酒後呢喃,如貓的絮語。
陸池杉用雙手勾住唐音的手腕,整個身子平躺在榻榻米上,背脊一滾,往前拱了一下。
濕潤的頭髮瞬間被送到唐音的手底下,眼睛裡的霧氣散去,浮出一抹純粹的期待。
「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
陸池杉把手勾住唐音的下頜,仰視的角度輕捧她的臉。
下一秒,他沉下臂彎,把唐音的脖勁一把攬過來。
抬起下頜,以最高難的姿態搶吻住了唐音的唇。
還沒等唐音反應過來,陸池杉便將身子整個一滾,兩人的位置再次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唐音還想再掙扎喊人,卻因為剛剛酒店工作人員的告誡,稍有些許踟躕。
結果就這樣錯過了良機,被男人覆壓上來的口唇徹徹底底封住了求救的路。
掙扎到累的時候,唐音平躺在側,兩行淚水漸漸滑下臉頰。
她感受到陸池杉的手依然習慣與她十指相扣,尤其是在越來越進入狀態的時候,扣得越來越緊。
「陸池杉,你疼不疼……」
唐音偏開臉,強忍著淚水刺入耳朵的那種痛。
身體的感性與本能,讓她忍不住去接納和渴望。
但理性的火種在身體裡一灼一痛,似乎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這種快樂背後的壓力和道德負罪感,是會隨著不斷放大催眠的自我強勢,變得越發荒唐可笑的。
她每一次從陸池杉身邊逃得遠一些,久一些後,再被拉扯回來,就會更負罪,更痛苦。
為什麼,為什麼……
唐音收緊手掌的力度,在陸池杉的肩背上狠狠抓出一道又一道的紅痕。
在異國他鄉的冰天雪地里,她假裝這裡沒有人認識他們,假裝這只是陌生旅途的一次意外——
可現實就是,樓下大廳還有六個人齊聚在一起,等著她下去打牌呢。
等陸池杉安靜沉睡下來後,唐音才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一樓的休閒大廳。
太過熟悉的朋友們聚在一起,最詭異的事就是很多話真的可以心照不宣到不必多問。
「林佩婭回去了?」
唐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仿佛突然腦抽了似的,竟然一開口就說了這麼一句話。
那感覺,真的是足夠所有人面面相覷的了。
就好像唐音是因為林佩婭回去了,於是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跟陸池杉在樓上玩了一小時的「撲克牌」?
「不是,我的意思是,陸池杉他喝多了。可能是跟林小姐吵架了?林小姐自己一個人退房了?」
就在這時候,幾個西裝男人在酒店工作人員的指引下,直接來到了六人所在的卡座前。
為首的一個嘰里咕嚕說了一大串的日語,在場沒有一個人聽得懂。
郭頌用英文跟對方交流,希望他們可以說英語。
但櫻花國的英語發音大家都懂的,說的人受罪,聽的人也跟渡劫差不多。
還好這時候,從後面上來一個會中文的翻譯。
他自我介紹說,他們是警視廳的。
有一起交通事故需要找唐音他們幾位了解一下。
「你們認識一位叫林佩婭的女士麼?這裡這些東西,是不是她的?」
警察拿出一個證物袋,裡面有一本護照,一隻手機,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個人物品。
眾人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