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是冬眠的動物。
對。現在才二月底，一般情況下如果沒有外界的刺激，黑熊是不會提前醒過來的。
唐音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停頓了好幾秒，才終於找回了沙啞到破音的聲音。
「陸池杉，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還問我？唐音你倒是逞什麼強？當地有警察有救援，你下去做什麼！」
陸池杉氣得聲音都變了，或是氣的，或是嚇的，又或者是累的。
郭頌接到段子逢的電話，說了林佩婭被救，但唐音意外墮崖的事。
當時陸池杉整個人都是懵的，二話不說衝到現場親自來找尋。
天剛亮，光線不足明晰。
他眼睛還有點近視，在沿途摸索了大約有一個小時，才找到了唐音掉落的手機。
附近沒有血跡也沒有野獸的痕跡，所以他確信自己的方位沒有錯。
幸運的是，真就在這裡給他找到了人。但是差點被她當成熊給胖揍一頓，這讓他的心情很不爽。
唐音說，自己當時真的想不了那麼多什麼季節什麼冬眠的。
「前面一片霧茫茫的，什麼都看不清，就一個近兩米的身影，我哪敢相信會是人呢？再說了，櫻花國的人都矮……」
就是借她一百個腦子，她也沒去想這個高大的生物會是陸池杉啊。
陸池杉攥著唐音的兩隻手，感覺到她依然顫抖不息，從手心到手背全是冰涼的。
「受傷了沒？」
陸池杉上下查看她的情況。
不過想起她剛才奮起反抗的伶俐動作，應該不像有什麼大傷的樣子。
「沒有。」唐音搖搖頭，醒來時她就已經檢查過自己的情況了，除了臉上胳膊上有點擦傷，每個零件都能動。
「還能走麼？」陸池杉睨了她一眼。
唐音試著撐起身，可是失敗了。
她有些無奈地承認，現在還不行，腳軟了。
一點力氣都用不上，很像那種因為過於緊張加快了呼吸和心跳而導致的鹼中毒。
「我還以為你真這麼有膽子，遇到這種危險也能很冷靜的。」
陸池杉掉轉過身子，讓唐音爬上他的背。
本來他想直接抱著的，但山路崎嶇，抱著人的話會擋視線。
唐音猶豫了一下，說自己沒事，稍微緩緩就好了。
而且陸池杉已經把搜救信號放上去了，估計其他人看到，很快就能找到他們。
山冷路滑，若是要背著她走，肯定還是有些吃力的。唐音提議道，「那邊好像有個擋風的地方，是不是個山洞？」
「隨你吧。」
陸池杉用手臂拖起唐音半個身子，兩人相依著往不遠處的山洞走過去。
陸池杉身上有帶打火機，所以兩人在洞口很快升起了一堆篝火。
唐音把外套上被雪水浸透的部分湊過去烤乾，餘光瞄過去，看到陸池杉臉上脖子上也有幾道新鮮的傷痕。
他這麼大個人在山林中穿梭找尋自己的時候，動作未必不比熊更笨拙吧。
「你不也一樣，明知道有警察和救援隊，幹嘛還要親自下來？」
唐音小聲嘟囔了一句，將凍得快要麻木的手指尖湊在火上，體溫漸暖，心扉似乎也化開了。
「欠來欠去，不想糾纏不休。」
陸池杉哼了一聲，往篝火里填了點柴火，然後掏出一塊四四方方的東西丟給唐音。
是一小包壓縮餅乾。
「你怎麼有這種東西？」
唐音折騰了大半夜，早就飢腸轆轆了。
只是在極度勞累和恐懼的狀態下，飢餓的感覺並不會那麼敏銳。
「從救援隊那拿的。」陸池杉輕描淡寫地說，「我又不知道要找多久才能找到你，總要做點準備。」
唐音撕開包裝袋，小小咬了一口：「說得好像你找不到我，就不打算回去了一樣。」
火光在陸池杉的眼中跳動了一下，他沒有應接唐音的話，只是低著頭，一邊撥弄柴火，一邊想事情。
這種啞劇一樣的沉默，在噼里啪啦聲以及餅乾的細細咀嚼聲中，顯得格格不入。
「對了，林小姐沒事吧？」唐音到底還是率先打破了僵局。
「我怎麼知道。」陸池杉抬起頭，臉色不是很好看。
唐音莫名皺了下眉：「難道你不是先確定她沒事了，才——」
可事實上，陸池杉是真的不知道林佩婭到底怎麼樣了。
人被救上來之後就先送去了醫院，陸池杉趕過來下山救唐音，根本見都沒見到過林佩婭。
可是唐音越是這樣問，他心裡就越不爽。
「是，她沒事了我才來找你。她要是有事，你覺得我能放過你麼？」
陸池杉狠狠瞪了唐音一眼，這可把唐音徹底給瞪莫名其妙了。
「關我什麼事啊？」
唐音簡直無語：「她不是跟你吵架一個人往機場去，才不小心遇到車禍摔下山的？我跟著一起來，也不是因為我想救她。」
說實在話，林佩婭死活關她什麼事？
「只是段醫生和歐陽都沒有坐視不理，大家都是看你陸總的面子罷了。我也只不過就是隨便搭把手幫個忙而已。你不用感激我對你女朋友的救命之恩。」
「你還挺自豪的是不是？」陸池杉的口吻明顯越髮帶了情緒：「唐音你腦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鬼東西？只要是認定我身邊的女人，哪個都值得你奮不顧身是吧？我媽，陶萌萌，林佩婭？你有癮麼？」
「怎麼？你內疚啊？」唐音擺弄著手裡的餅乾包裝，火光下，她因寒冷而愈發蒼白的臉色，終於有了一點點紅潤的光。
「我有什麼好內疚的，這不都是你自找的？」陸池杉折斷了手裡的樹枝：「你要真是職業習慣了，趁早改改。別到了什麼地方都對老闆掏心掏肺的，不值當。」
「那你也是。既然給不了我愛情和婚姻，就不用總是上趕子給我賣命了。」唐音撿起被陸池杉折斷的一截樹枝，丟進火里，「我又不想要你的命。」
「唐音你還是人不是？」陸池杉白了白臉色，差點咬碎了後槽牙：「你好歹跟我說聲謝謝吧？」
唐音歪了下頭：「是你說的不想欠來欠去，沒必要這麼客氣吧？」
更何況她要謝他什麼？
謝他裝個黑熊站在那，差點把自己嚇死麼？
「唐音，我發現我就是多餘管你。」陸池杉站起身，逕自往洞外走去，「早知道留你自己在這兒餵狗熊還清靜。」
唐音呵笑了一聲，自顧往洞內走了兩步。
火小了，她看到那邊似乎有一團棕黃色的乾草。
隨手過去薅了一把，沒薅動。
再薅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