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翰瑾看著自己祖父瞬間冷厲的眉眼,感受到他浴血沙場多年的肅殺氣場瞬間開啟,立即有些後悔。
他剛剛的話讓祖父誤會了!
「皇祖父您聽我解釋。」
他再不敢賣關子,將剛剛在凌邵的話還有寶兒的反應全都講了一遍。
「那小子大庭廣眾之下抱了我們寶兒,現在想拍拍屁股回去成親?」
駱霆威顯然沒有聽出自家孫子隱晦的提醒,一顆心全部落在他居然敢這麼對他的寶貝孫女上面。
駱翰瑾失語了好半晌,最後還是弱弱的幫凌邵解釋了一句:「皇祖父,他是商賈出身,配不上咱們寶兒,而且寶兒對他也沒什麼。」
「你懂什麼!」
駱霆威嫌惡的將人往旁邊推了推。
「寶兒那孩子向來嘴硬,而且有些事她會習慣性的放在心裡,誰都不肯告訴。」
這事他們要是不推一把,真等凌邵成親了,她到時後悔都來不及。
駱翰瑾唔了聲:「但聽凌邵的語氣,他祖母應是已經為他相看好,只等他回去後就將親事徹底定下來,而且算算年紀,他確實不小了。」
翻過年, 寶兒十六歲,他也二十一歲了。
這些年裡,大魏的男子成親都不再同之前那般早,但過了二十歲還沒成親的也實屬少數。
要說凌邵沒存一點不該有的心思,他們肯定不信。
但都動了心思了,為什麼不堅定一點!
駱霆威現在就對他這一點很是不滿,「算了,這事讓我想想怎麼辦吧。」
「他過幾日就要乘船離開了。」
駱翰瑾好心提醒,換來駱霆威的一個白眼。
「他要走,你們就讓他走?還有,寶兒不是沒受傷嗎?讓她送他的救命恩人回金陵,這不是應當的嗎?」
「是,皇祖父英明!」
駱翰瑾不走心的又吹捧了一番,就被駱霆威嫌惡的趕了出來。
寶兒一路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直到坐在桌前還在氣惱自己為什麼生氣。
那個傢伙要回去成親,那就回去!
她沒說要攔住他,他幹嘛一副受委屈的模樣!
她越想越是生氣,想要跟團團抱怨幾聲,然後就想到團團已經又變成了繭子從湖中飄了出來。
只這次的繭子同從前完全不同,從前裹在團團身上的繭子都是赤紅如同火焰。
這一次全是紅中帶金,而且那些金線從最初的絲絲縷縷到現在已是將繭子占滿大半。
她心中有所預感,等這巨繭變成金色的那日,就是她醒來準備躍龍門的時刻。
玩伴要回鄉成親,從今以後變成別人的夫君和父親,與她一起來到這裡的團團功德圓滿,也馬上就要化龍離開。
都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可為什麼她變成了那個要被拋棄的人?
寶兒垂著頭,眼淚順著鼻尖滴答著落在掌心裡。
其實……也不算被拋棄吧,是她主動選擇放棄的。
而凌邵只是在她選擇後,選擇了他祖母給他的路。
錯的那個人從來不是他,是她自己先放棄的,她又憑什麼要責怪他。
丟下一堆雜務,出來溜達順便想跟寶兒談談心的駱霆威,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坐在屋中垂淚的寶兒。
老人家護短的心思頓時鑽了上來,想都不想的轉身就走,直奔凌邵養傷的屋子。
凌邵休養了幾日,此時已經能下床。
他正坐在桌邊看從大魏送來的信件,凌家的生意一直是全部都在他手上。
他也從族中挑選了幾個品行尚佳的族弟,讓信得過的管事帶在身邊慢慢調教。
凌家偌大的家業不可能由他一人扛下,也不可能不讓族中人插手。
所以適當的分權很有必要,只是要分出去多少,又要讓族人插手到怎樣的程度,這些都需要他在看到那些孩子會變成何種程度後,才能決定下來。
他揉了揉額頭,堆積的事務還有大半要處理,但他的額頭已經開始抽痛。
失血過多的後遺症在這一刻顯露出來,精力太差,他提筆寫了幾封書信後,頭便疼得更加嚴重。
他正揉著眉心就聽院中跪成一片,他忙起身迎了出去。
「天冷,咱們進去說話。」
駱霆威原本是氣勢洶洶過來的,他不管寶兒是因為什麼而哭,但這中間只要跟凌邵有關,他就要好好的跟他談一談。
可進門後看到凌邵蒼白的臉色,還有虛弱單薄的身形,他一樓上想要的要說的話,全都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氣悶的嘆了一聲:「阿邵啊,你這次也算是救了寶兒一命,就讓你這樣回金陵,我也好,寶兒的父皇和母后也好,肯定都不放心。
「不若這樣,你先在這裡慢慢養著,等我們將這邊的事務處理好,咱們一道回京城。
「你祖母和母親那邊,臨近年關,寫封書信讓她們來京城過新年吧。」
他這話聽起來沒頭沒尾,凌邵微微怔愣,但隨即就立即起身應了下來。
不論背後的因由是什麼,他都不能拒絕。
即便駱家人對他再寬和,他心中也一直謹記身份,不敢說出或是做出半點忤逆對方的話。
他這樣處處逆來順受的模樣,反而讓駱霆威心裡也跟著有些氣悶。
他抓起桌上的茶碗,低頭抿了一口,就又將茶碗重重放回桌上。
凌邵詫異抬頭,有些不解,他剛剛不是已經應了下來,為什麼對方看起來還是很不滿的模樣?
只他越是這樣,駱霆威看他就越有些恨鐵不成鋼。
就算他們寶兒心思不在成親上,他就不能等一等嗎?
不試一試怎麼會知道是不是真的沒辦法娶到寶兒?
他越想越是覺得眼前人畏畏縮縮,看著就不值得他們寶兒託付終身。
但想到她剛剛在屋子裡落淚的模樣,他又氣悶的端起茶碗。
「你之前要回金陵,可是有什麼急事?」
凌邵心頭一跳,他沒想到自己剛同駱翰瑾和寶兒說過的話,沒過多久就傳到了駱霆威耳中。
他心中稍有些惶恐,可人還卻是坐在椅背上,迎上駱霆威看來的目光輕聲說道。
「陛下,草民年過二十,祖母和母親為草民相看了一門親事,只等草民回去提親。」
他們凌家,他祖父寵妾滅妻,當初他為了自保用了最極端的手段,可以說不孝至極也損了名聲。
之後他父親在旁人的有心算計中,也步了他祖父的後塵。
他們凌家自那之後就只有他一人在支撐。
他有時也會想,高攀不上明月,那就早些成家等他有了兒女,努力將他們養育成人,以後凌家的生意也能交到他們手上,他身邊也能有個信得過的幫襯的人。
只這些話他不知該同旁人如何說起,也不想對著旁人剖析自己的內心。
只能在駱霆威的問話里,用這樣淺淺淡淡的一句,來表析自己的心。
駱霆威嗯了聲,知道逼著人家等自家孫女開竅想通有些過分。
但,他這一生里全是污點,他不介意再多上這一處。
「大丈夫何患無妻,到京城先看看有什麼官職適合你。」
凌邵的心又是重重一跳,只這一次不再是因著心中那點妄想,而是他當真沒有要入朝為官的打算。
他猶豫了片刻,知道現在出言拒絕有些不適合,便只起身拱手行了一禮。
駱霆威從他院中出來,心中依舊放心不下寶兒, 又繞路走了過去。
只行到她院外,就聽她身邊下人說她已經睡下。
他又嘆了一聲,轉身回到書房繼續去處理那些雜亂的事務,只心中已經開始罵兒子。
讓派個人過來接手這邊的事務,人怎麼還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