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金嵌玉,極盡奢華的擺設在眼前一閃而過,邵循用力揚了揚頭,好像看見了雕著精緻花紋的房梁,仿佛看見了床帳上搖晃不止的香囊,卻又像是伏在誰的膝頭痛哭。Google搜索
「阿循,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想不到,但這就是你的命啊。」
是誰的聲音這樣輕柔婉轉,卻泛著濃濃的不詳意味。
「平日裡早就說過,教你謹言慎行謹言慎行,可你總是一味生事,現在終於闖出這樣的大禍,誰也救不了你!」
這個聲音更熟悉些,她即使再茫然也能認出自己曾經多麼期盼這聲音的主人能夠多與自己說說話,能夠和藹的摸摸自己的頭。
「孩子啊,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讓你的兄弟姐妹怎麼見人?又叫我、叫我如何向你母親交代啊?」
溫婉的女聲響起,話里的意思像刀子一般割在她的身上。
一幕幕莫名驚悚的場景從眼前閃過。
最後畫面終於清晰,身型豐腴,面龐艷麗的婦人表情已經猙獰到扭曲,閃著鮮紅豆蔻的指甲在空中一閃而過,像是雷霆驟雨一般劈頭而下,在光潔的臉上留下了深刻的抓痕:
「你這不要臉的賤人!」
……
「——啊!!!」
邵循驚叫一聲,一下子睜開眼從床上坐起身子,反射性的緊緊捂住了方才似乎被抓爛的側頰,那撕心的疼痛和恐懼還在胸中盤桓。
她似乎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幾乎是飛快的膝行著爬到了床腳,用力攥住床帳,把自己掩在其後蜷縮成一團。
足足有好幾息的時間,邵循都沒意識到剛才只是做了一場噩夢,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漸漸冷靜了下來。
邵循用力甩了甩頭,眼前的一切變得清晰,仿佛是多年前一般久遠的記憶勉強回到腦子裡。
我、我好像是在淑妃的壽宴上喝醉了,這才就近找了個宮殿歇息?
她這麼想著,可是方才噩夢裡的一切是那樣真實而深刻,每一幕都仿佛親身經歷,沖刷的壽宴之類的事情竟像是不知多少年之前發生的陳年舊事,久遠的都有些回憶不起來。
邵循漸漸鬆開了攥著帷帳的手指,力竭一般癱倒在床上。
是夢吧?方才只是夢而已吧?
人總是這樣,遇上無法解釋又極其糟糕的事情總是忍不住自我安慰,拼命往好處想,邵循也自然不能例外。
她是邵循,是英國公府的大小姐,不是什麼吳王側妃!
不知是不是著急,邵循覺得從心底冒出一股熱意,從醒來開始就一股腦的涌到心裡涌到臉上,讓她不由自主的大口喘息起來。
她驚魂未定,仰起頭喘息,眼神卻一下子定住了。
宮裡的東西自然是精緻的,即使是這平日裡無人走動的宮宇也不例外,之間一隻淡黃色巴掌大的香囊掛在床頭的帳子旁,長長的穗子垂下來,若不是時機不對,一定有人願意欣賞那不凡的繡工。
邵循死死盯了一眼那香囊,接著又仰頭看清了床帳頂端的花紋和房內高懸的房梁擺設。
——所有的一切都與夢中的情景一模一樣,絕不是做夢就能憑空想像出來的。
邵循瞬間如墜冰窟。
她心底冰涼,身上卻又熱又麻,燒的她腦子都沒法轉動,只能吃力的思考。
夢裡的一切都莫可名狀,不像是夢境,倒像是親身經歷過的回憶,雖然不連貫也不完整,但大量的片段和情感也能讓邵循清楚的記得並理解夢中發生的事。
在夢裡——或者說,在記憶中,她神智不清的和大皇子趙言栒就在這間房裡同臥一榻,衣冠不整的滾作一團,被淑妃並一眾內外命婦碰了個正著,接下來……
邵循回憶到這裡就打了個哆嗦。
接下來的事情荒誕而混亂,她能回憶起當時人們此起彼伏的驚叫與不可置信的議論,那種尷尬與難堪,仿佛大雪天光著身子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任人踐踏,她沒有當場自盡,就已經算得上不知羞恥貪生怕死了。
邵循一旦大致明白了方才的夢並非真的夢,就知道現在恐怕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了,在她的記憶中,她並沒有在醉酒後中途醒來,而是昏睡了相當長的時間,再一次有模糊的意識就已經意亂情迷的被大皇子抱在懷裡隨意輕薄。
若再耽擱……
她用力擺了擺頭,知道自己絕不能在這間房裡多呆,此刻身上熱意的來由,現在的她不可能再與當初一般懵懂無知了。
邵循來不及害怕,立刻從床上爬下來,卻沒想一落地就渾身發軟跌在了地上。
因著是夏日,地上沒鋪毯子,摔了這不輕的一跤反而讓她的身體恢復了一點靈活,不再那樣癱軟和……敏感。
邵循強忍著從心底里傳來的那種讓人羞恥的感覺,磕磕絆絆的爬了起來,掙扎著向門外走去,中途路過房中央擺著的落地香爐,她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她不知道那些人當初是怎麼布置這件事的,門外有沒有看守,有多少看守,誰是參與者,誰又願意幫助她,會不會一出門就被發現,然後又落入他人之手。
邵循熱的腦袋發木,好歹知道要更加小心,便轉了個彎,沒往房門那邊走,而是費力的打開窗戶,撩起裙子鑽出窗外。
「撲通」一聲,她整個人從窗口摔下去,但幸運的是,窗外一個人也沒有,畢竟這時候要是真碰上什麼人,可能不是什麼好事。
她忍著痛,勉強爬起來,又費了一點功夫找到了後門,捂著頭跌撞著終於出了這片噩夢之地。
若是那房裡的香料沒問題,現在最好的去處就是回到依春閣去,賴在那裡說什麼也不動,在大庭廣眾之下,誰也沒辦法拿她怎麼樣。
可是她身體裡已經積攢了不少藥性,那種難以啟齒的**順著血液在全身周流不息,現在她不過勉強保持了理智而已,依照夢裡的那種情況,再過上一會兒萬一她失去了理智,在依春閣必定會當眾出醜,到時候的後果也好不到哪裡去。
邵循緊緊閉了閉眼睛,胸脯劇烈的起伏著,終於用已經模糊的視線勉強選定了一條平常少有人走的小路。
奉麟軒是宮內兩處書庫之一,不同於藏書閣藏書過萬卷,又離兩儀殿不遠。這裡位置偏僻,建的時候出了點差錯,冬冷夏熱,裡頭的書也算不上多,大多都是藏書閣那邊嫌棄破舊或是書本本身不登大雅之堂才移到這邊的,因此雖占著個書庫的名頭,其實已經算是個半廢棄之地了。
一個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太監正百無聊賴的靠在門檻上打盹兒,這裡原本有不少人留守打掃,但是近幾年大都走了門路另尋出路去了,只留下一老一小兩個太監看門,老太監年紀大了,這麼熱的天兒便有些靠不住,只留了徒弟一人在此看家。
林玲人老實,就算再無聊也不敢走開,正困的不行,突然看見有道人影從遠處走來,登時來了精神。
「什麼人?」
林玲邊站起來邊喊,這時他突然見來的人居然是個頂頂漂亮的少女。
那女孩子穿著仙紗一樣的裙子,走起路來窈窕有致,一把纖腰像是隨時能折斷一般,走近一瞧,只見她面色緋紅,眼神迷離朦朧,瞧著人的樣子像是含了水光,讓林玲這個沒了根的毛頭小子看的心怦怦直跳。
這時天氣很熱,又剛過正午,陽光烈的能把人曬化了,蟬鳴聲尖銳的讓人煩躁,林玲頂著陽光眯著眼看那少女,幾乎以為遇見了精怪,而自己還在夢中。
「你、你......」
正當林玲既想上前,又有些莫名畏懼時,那「女精怪」捂著額頭踉蹌了一下,眼看就要跌倒。
林玲當即來不及多想,衝上去把人扶住了。
這少女自然就是邵循,她此時全身發燙,眼前的視野全都扭曲成了古怪的曲線,幾乎認不出人來,布滿周身的**讓她恨不得就地在地上翻滾。
她用儘量正常的目光看著眼前似乎是個小太監或者宮女的人,隱約能感覺這孩子年紀不大,咽下到嘴邊的呻吟,輕咳了一聲,柔聲道:「這位……我、我是進宮赴淑妃娘娘的壽宴來的,剛才想著到御花園裡走兩步散散酒,可、可是……」
邵循自己看不到,但是林玲卻能清楚的看出她眼裡盈滿了淚水,臉頰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襯著雪白的脖頸兒,讓人想入非非又心驚膽戰:「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邵循挨過了一陣,繼續道:「可是沒想到這日頭這樣毒,我怕是、怕是染上了點暑氣……您可容我進去乘涼,解解……解解暑氣。」
奉麟軒本來就在後宮,主子們人人可進得,就是不許人隨意夾帶就是了,何況林玲在這處當差了小一兩年,還沒人稀罕來過呢,於是當即便說:「你只管進便是,只是……你這身子看著不大好,可是要請人來看看?」
邵循一邊扶著林玲的手迫不及待的往裡頭走,一邊強笑道:「不礙事,涼快涼快就好些了,這要是興師動眾,可不是叫人看了笑話去……」
林玲年紀還小,輕易被這番說辭糊弄了過去,攙著邵循直到將她安置在二樓書閣盡頭的一張小榻上,這才退出來繼續守門。
邵循勉強掀起眼皮確定這屋子裡沒別人了之後,立馬將手指放進口中狠狠咬住,細碎的呻吟從口中溢出,接著忍不住在榻上翻滾了起來……
那從心底里蔓延到每一寸毛髮的渴求毫不客氣的翻湧而上,邵循難過的幾乎要哭出聲來,咬著手指好不容易才把那一陣熬過去,還沒放鬆一段時間,卻突然聽到門外傳來細碎的聲音,像是腳步聲,又像是說話聲,嚇得她宛如驚弓之鳥,登時渾身一激靈。
邵循腦子亂成一片,也不管是不是聽錯了,只掙扎著衣衫不整的從榻上摔下來,恍恍惚惚的摸到一片木質的東西,仿佛是個柜子,連想也沒想,就慌不擇路的鑽了進去。
火,到處是熊熊的烈火。
不知過了多久,邵循在密不透風的柜子中艱難的呼吸著,身軀像被烈焰灼燒,眼前漆黑一團,耳邊也隆隆作響,被痛苦折磨的已經完全失去了神志。
她緊閉著雙眼,幾乎將手指咬出血來,腦海中的所有信息仍然一寸寸被抹去,只留下對痛苦的抗拒,她幾乎忘記了一切,帶著鮮血的手指從口中滑落,無意識的將頭撞在了櫃門上。
「好……難受……救………」
她既不可聞的呼吸了幾個來回,櫃門突然被人從外面猛的打開。
邵循已經失去了意識,順著前傾的慣性直接向前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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