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番外2

2024-08-18 10:15:35 作者: 冰河時代
  淡泊的莊先生帶出的孩子還真是性格溫和、恬靜淡然,麻敏兒暗暗感慨,眼見大管事小單姐過來叫開飯,她習慣性朝門口看看,只見夏臻身邊小廝匆匆跑了進來,到她跟前就行禮,「回稟王妃,王爺與幾位朋友到酒樓吃飯了,讓你莫要等他。§.•´¨'°÷•..× ❻➈𝕊ᕼ𝓊𝔁.ςⓄᵐ ×,.•´¨'°÷•..§」

  她看了眼站在走廊里的莊顥,問向小廝,「王爺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申時。」

  「好,知道了。」

  莊顥笑笑。

  雲寶公主一直站在一對女兒身邊,「你們跟新朋友一起玩啊!」

  夏逸凡帶著弟弟妹妹們原本玩得很瘋,可是小半個時辰之前,他喝了水之後,站在母親身邊,變得廝文多了,就算老二拽他胳膊,他都不下場子玩了。

  麻敏兒意識到了,自家小屁孩也懂害羞不瘋玩了,嗯,不錯,果然要跟好孩子一起玩,想到這裡,面上露出笑容,「莊先生、公主請——」

  「夫人客氣了。」莊顥笑著回禮。

  「二位小公子請——」

  在此時代,富貴人家的小姑娘既可以叫×娘,也可以叫女公子,所以麻敏兒叫莊顥家的大小孩子為公子,沒錯。

  「多謝夫人!」莊怡然微笑淡然端莊的給主人行了回禮。

  夏逸凡跟著母親朝對方回了禮,目露微笑,如解春風!

  得體的行禮,又讓麻敏兒感慨一翻,讓她忍不住笑問:「雲寶公主,你家孩子怎麼這麼懂禮啊,你看這舉止,把我們家的孩子甩了十八條街了。」

  「甩十……」雲寶先是一愣,既而樂得大笑:「夫人還是這樣幽默,不過,我家怡然、陶然可不是我教導的。」

  「那是……」

  雲寶道:「不是我母后,就是我大姐,這兩孩子經常被她們接過去玩,我省心的跟顥哥哥遊山玩水。」

  呃……麻敏兒眨眨眼,「兩個孩子也肯?」

  「不肯也沒辦法啊,我母后,我姐,為了把兩孩子哄到身邊,可什麼都想得出來。」雲寶雙手一攤。

  「哦,好吧!」麻敏兒心道,一個是皇后娘,一個是長公主,她們可都是大魏朝婦人的典範,教育出來的孩子那禮儀肯定是槓槓的,不過,這氣質……她還是覺得受了莊先生的影響。

  麻悅兒看到這一對孩子也是感嘆的不得了,跟她二姐一樣,內心哀嚎,怎麼好孩子都是人家的呢。

  五月天裡,天氣漸燥,麻敏兒讓廚房整了一桌子清淡的淮揚菜,有清燉蟹粉獅子頭、豆腐羹,燙乾絲,香茹油菜,松鼠桂魚、三套鴨,九轉大腸,羊方藏魚等。

  皮了一個上午的孩子們吃得很香,就連廝文的莊家姐弟也被美食吸引得連連伸筷子,要不是食不言寢不語,估計會大讚一番。

  麻悅兒笑問:「二姐,這個九轉大腸、羊方藏魚,以前可沒見你做過!」

  「我向黃大人母親學的。」

  「就是黃知府的母親?」劉載呈邊吃邊插了句嘴。

  「嗯。」

  「比京城酒樓里做的地道,好吃。」劉載呈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


  麻敏兒笑道:「黃鱔要上市了,下次給你們做響油黃鱔,那絲絲作響的滋味,保管鮮得你們舌頭都掉了。」

  「好呀!」

  站在桌邊服伺的二等丫頭青竹,連忙把夫人說的話傳給了府中的採買管事,讓他去西草溝逮最新鮮的黃鱔過來。

  吃到大半時,上了一道甜羹——酒釀蛋花湯,看似一道簡單的飯菜,大家卻個個愛吃,猶其是每道菜只淺償一口的莊怡然,在不動聲色中,把一小碗都吃完了,吃完後,那暗暗回味的小陶醉神情,落在了某個小少年的眼裡。

  醪糟的甜,蛋花的柔,回味里有一點淡淡的酒香,沉醉於這一碗香甜,真是美極了,怪不得爹連趕急趕,趕到午飯前到了北郡王府,果然有好東西。

  ——

  京城某大酒樓,夏臻坐在上首,端杯朝請客的人笑道:「多謝子霖兄。」

  「客氣了。」蕭霖年近四十歲,歲月同樣也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若是不熟悉他的人,絕對不會想到,他已經是個做外公的人了。

  什麼……他……居然做了外公?是啊,他十七歲結婚生女,大女兒蕭小玉已經二十一歲了,嫁給了風太師的嫡幼子,其中的媒人,還是遠在涼州城的麻敏兒。

  呃……老天爺,是不是早婚,每個不到四十歲的人,都可以當公公婆婆、外公外婆?我想是的!哈哈……

  晚婚的劉載離與夏臻兩人,年歲比蕭霖小不了多少,長子才十歲,這還真不能比。

  「來,先恭喜子霖升為都轉運經使(從三品,掌一路財賦,監察各州官吏)」

  蕭霖笑笑,伸出手中的杯子碰了碰,「多謝!」

  劉載離看了眼二位,也跟著碰了碰杯,對於蕭霖來說,北方十三府,除了夏臻的五府外,其餘的八府已經盡在蕭霖掌控之中,他成了名副其實的封疆大吏,而他依然做著皇帝的龍行衛,掌控大魏朝的一切機密事要。

  只是……想到這裡,他眉頭皺起,皇上留後手他不介意,可是司馬家的吃相太難看了,搞得他近十年以來,並沒有幫皇帝打壓新階貴胄,比如夏臻、蕭霖……但是他們兩人的事,他可什麼都門清,這兩個明著什麼也沒有,實際上早已成為一方諸候。

  蕭霖也不介意,雖然八個府總和還沒有夏臻五個府來得厲害,但是他心服口服,誰讓人家有那本事,把不如八府的三府發展成農業強府呢!

  「再有一個多月,北方就要麥收了,這下種子給可以多勻點給我了吧。」他也在積極發展農業,這才是真正的金庫。

  「只要不被遼人糟蹋,沒問題。」

  這話回的……等於沒回,這裡坐的可都是明白人,誰不知道上頭的意思,可誰也阻止了不了上頭的意思,他們只能自求多福。

  三個男人聊實事的時候少,一邊喝酒,一邊聊著這幾年的過往人生,外加兒女趣事,不知不覺,酒也喝到了下午一兩點。

  醉意薰薰,夏臻撐著手立起身,「我回去了,你們慢慢聊聊。」

  劉載離勾嘴一笑,「我和子霖兄一直在京城,我今天來可是陪你聊,你都回去了,我還陪誰!」

  「哈哈……」夏臻笑笑,「改天請你們到天香大酒樓……」

  「停,我只想帶著妻子孩子到你們家噌飯吃。」蕭霖咧嘴而笑。


  劉載離附合的笑笑,「我也一樣。」

  夏臻眉角高抬,「家中可有能鬧翻天的臭小子,你們要是不嫌鬧騰,那就儘管過來。」

  「怎麼會,誰家還不是從鬧騰過來的。」

  「呃……」還真是,夏臻仰頭大笑,都說到這份上,只有同意唄。

  ——

  五月的下午,喧囂而熱鬧,馬車穿過人流,低調而行。

  坐在馬車內,倚在後廂壁,劉載離閉目養神,突然暗衛輕輕進了車廂,「爺,有動靜!」

  「大不大?」

  暗衛點點頭。

  劉載離睜開眼,「把消息送到想知道的人耳邊。」

  「爺,送了後沒動靜怎麼辦?」

  「那我們也不動靜。」

  「是,爺,小的知道了。」

  ——

  夏臻的馬車穿過大街後轉上回家的方向,酒意微熏,頭有些疼,曉文遞了醒酒茶壺,「爺,解解乏。」

  「嗯。」他睜開眼,伸手接過茶杯,喝了幾大口,胃中難受的情形好了些。

  還沒有等曉文接過水壺,驚墨神不知鬼不覺的鑽進了馬車,「爺,有人跟著我們。」

  「查到是什麼人了嗎?」

  「什麼人不知道,但他們跟那人有關係。」

  夏臻雙眸緊緊束了一下,「一條走狗。」

  「爺,我們……」

  夏臻抬眼:「我不喜歡陰謀!」

  「爺……」驚墨驚訝的看向主人,「何意?」

  「給機會讓他們刺殺。」

  「爺……」曉文和驚墨同時大驚失色。

  夏臻輕揚下額:「怎麼,對你們自己這些年來所培養的人沒信心?」

  「爺,可這裡畢竟是京城。」

  「那又怎麼樣?」夏臻冷冷道:「難道我們每經歷一次事件,還要像訓練演習一樣要有所準備?」

  曉文與驚墨抿嘴,是啊,陪著爺走到今時今日,什麼事有防也無防,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晾出我自己,就是讓敏兒與孩子少危險,你們明白嗎?」

  曉文不知不覺的點了點頭,「是,爺。」伸手接了水杯後,坐到馬車一角,暗暗準備了。

  ——

  蕭霖坐在花滿樓頂層,同樣收到了暗衛送來的消息,「爺,他們要動手了。」

  他眯著眼,手指輕輕的敲著身邊的小書案,一下又一下,非常有節奏。

  「爺,要是那人得手了,那麼北方……」

  蕭霖倏一下睨向幕僚,「你以為沒了夏臻,我能成為北方路經略撫使?」

  「爺,為何不能?」

  蕭霖冷哼一聲,「聖上用我來制衡夏臻,一旦他出事,那麼我也會隨之撤出北方。」

  「爺,怎麼會?」

  蕭霖淡漠的說:「不要忘了,太子殿下快三十歲了,皇位之事還很久,皇后為了他領實務早就開始了籌謀。」


  「可是,皇后娘娘完全可以為太子殿下謀求富庶的江南。」

  蕭霖抬起眼看皮,不屑道:「你這是什麼腦子,江南早就成了太子親弟的實務之地,你竟……」

  「小……小的以為皇后娘娘使了障眼法,明著讓吳王領事,實際為太子殿下鋪路。」

  「哼,確實是鋪路,但不是你所認為的鋪路。」

  「小……小的愚鈍,還請爺明示。」

  蕭霖輕輕站起來,雙手背後,「皇后聰慧不輸男兒,為了兩個兒子,可謂憚盡竭慮。」

  幕僚細細琢磨主人的話,終於明白了,「原來皇后一讓吳王(皇后的二子被封封號)在經濟上支持太子殿下,二是在以富庶的江南補償不能登位的嫡二子。」

  「沒錯。」

  「小的明白了,吳王鎮握富庶的南方,太子殿下鎮守動盪的北方,以動盪鍛鍊能力,成為御人高手。」

  「嗯!」

  老天啊,原來在不知不覺的十年中,皇后娘娘已經為兩個嫡子做了這麼多,「那……」蕭妃的兒子怎麼辦?幕僚看向主人。

  我欲靜而風不止,蕭霖深深吸口氣,他並不想擁誰成為什麼,他只想富貴一生,可是……他看向皇宮方向,自從姐姐生下皇子,似乎就決定了他未來的人生。

  ——

  夏臻回到府中見到了等待的莊顥,「聽說你在西草溝?」

  「是啊!」莊顥笑道:「你沒想到吧,你們經營的西草溝,成了我的世外桃源。」

  蕭霖拍拍他的肩膀,「不浪費好地方就好。」

  「當然,那地方,青山綠水真是愜意的不得了。」莊顥笑問:「什麼時候去?」

  夏臻吁口氣:「怕是去不了。」

  莊顥笑眯眯的臉色沉靜下來,看了眼周圍,沒人,輕聲說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夏臻捏捏眉心:「也許真要你的幫助。」

  莊顥嚴肅的看向他,「你……」

  「我只能自保。」

  莊顥點點頭,「我明白了!你打算怎麼辦?」

  「我……」夏臻抬頭看向天空,「我相信危機就是機會!」

  男人在書房裡商量大事,女人們在小客廳里聊天,呃……忘了,男人不包括劉載呈,他帶著一群孩子們在花園長廊里瘋玩,成為孩子王。

  皮得實在皮不動了,他們才趴在小榭里休息,夏逸晨累得滿頭是汗都不忘夸一句:「相言,你爹真好,什麼都允許你玩。」

  「那當然!」有人夸爹,劉相言得意了,「要不要,我把爹借給你幾天。」

  剛要點頭答應的臭小子連忙搖頭:「唔唔……不要……不要……」

  「咦,你不是誇我爹好的嘛。」

  「不行,不行,我娘要揍我的。」

  「哦,原來你怕揍啊!」劉相言一副鬼機靈的模樣,「其實我也怕娘揍。」

  「啊,真的呀!」

  「是啊,我娘每天打我,那雞毛毯子跟長了眼睛似的,專盯著我的屁股,一次也不落空。」

  「老天啊,我老娘也是……」


  ……

  原來天下竟有同款老娘,兩個七歲的小娃仿佛找到了知音,趴在石桌上,嘰嘰哇哇講個停。

  男娃子講打屁股,女娃子講什麼呢?劉若嫣與夏逸蓉兩個小姑娘沒講什麼,在玩過家家,拿著木製的鍋碗瓢盆,一會兒煮飯,一會兒玩燒水,有意思極了。

  十一歲的莊怡然坐在兩個小姑娘身邊,接道理,她應當帶著她們玩才是,可她發現,自己竟從沒有玩過小姑娘們玩過的東西。

  在她的記憶中,她不是學琴棋書畫,就是學當家理事,或是女德言工,就是沒有玩過『過家家』,看著她們玩,心頭說不上什麼滋味。

  莊陶然有人陪,夏家老大,十二歲的長公子,知識淵博,開口溫文爾雅,「聽逸凡哥詩詞造句雖雋永似江南,但又毫爽豁達,還真……」

  「矛盾?是不是……」

  「好像……有點……」畢竟自己才九歲,莊陶然小少年還是挺謙虛的。

  夏逸凡笑道:「這就對了,我夫子說了,他生長江南,現流徙於北方,雋永和豁達同在。」

  「原來如此。」

  夏逸凡挺佩服他的,比自己小三歲呢,可是見地、知識儲備量可比自己多多了,他意識到自己該更加努力了,否則連個九歲的少年都比不了。

  莊陶然沒有想到自己成了別人進步的動力,繼續和他討論京中學院內的好玩事件。

  ——

  夏嫻正在跟杏兒學習處理內院帳目,一段已經學完了,正在自己琢磨,突然身邊的貼身丫頭過來,貼在她耳邊道,「二娘,大公子派小廝過來叫你,說是有個小客人要你作陪一下。」

  「小客人?」夏嫻想了一下道,「莫不是莊先生的女兒?」

  「奴婢不知道,反正小廝這就這讓讓奴婢傳話的。」

  要不是自己不聽話,被嫂子罰過來學帳目,她應該去陪客人的,現下剛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溜出去玩了。

  立起身,一臉笑意討好的小模樣,「杏姨,凡……兒說讓我去陪莊先生的長女。」

  杏兒抬頭,看了她一眼,心裡瞭然,伸手拿了她剛才學習的本子,勉強還行,知道有客人在,也收不住她的心,點點頭,「嗯,去吧。」

  「多謝杏姨。」

  夏嫻歡快的跑出去了。

  ——

  吃午飯時,莊怡然見過夏嫻,還見她挺活潑的,消食過後,出來玩時,她好像去她嫂子理家事了,現在見她過來,客氣的點頭示意,「夏二娘子——」

  「怡然——」夏嫻笑道,「這樣叫你不介意吧。」她和她嫂子一樣,不喜歡叫什么娘子娘子的,不好聽。

  「好呀,我本就比你小。」

  夏嫻收斂住笑容,她怕自己太爽朗的性格,把人家嚇跑了,歪頭看向趴在石桌邊上玩『過家家』的兩個小姑娘,笑道:「她們五歲,只能玩這樣了。」

  莊怡然附合的點點頭,笑而不語。

  「我的院子有千秋,怡然要不要去看看?」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莊怡然答應了,「好!」

  有人跟自己玩了,而且差不多大,夏嫻挺高興的,拉著她的小手,快速去了自己的小院子,和新朋友玩鞦韆去了。


  ——

  晚上,麻敏兒準備了豐盛的晚飯,長久沒有見面的友人、親人盡興的吃了一頓,吃過之後,對於大人來說,天色不算晚,可是對於孩子,天色就嫌晚了,結果都把他們留了下來。

  用了學校軍訓時的軍事化管理,讓男孩子們兩兩住一間屋,女孩子們也是,兩兩住一個屋。

  劉載呈家的孩子還好,平時就皮實,但莊家的孩子可是性格溫和的小姑娘與小男娃,他們還有點……

  莊顥大樂:「怡兒,陶兒,我午夜夢回,多少次想重回軍營體驗一把與戰友住一起的快樂時光,不要恪守事情一層不變,體驗軍營般的住宿生活,這也是體驗人生的一種方式。」

  「是,父親。」

  「是,父親。」

  兩個猶豫的孩子在聽到他們父親感慨後,從善如流。

  「不過,我就不住這邊了。」莊顥朝雲寶公主看過來,「我和你們母親回去,明天再過來。」

  「父親……」莊怡然不解。

  「我們是成年人,如果可以,還是儘量回府住。」

  兩個孩子並不糾纏,點點頭,「好,父親,母親,那你們路上小心。」

  「嗯,為父知道。」

  雲寶是公主,不能隨意留下,但劉載呈與麻悅兒是自家親戚,隨便怎麼留也沒關係,他們住到了客院,也把孩子扔給了二姐二姐夫。

  劉載呈甚至輕鬆的在床上滾了幾下,「悅兒,要是把兩個淘氣包扔在二姐這裡,我們說不定還能生個三胎。」

  正在敷臉的麻悅兒聽到後,走到床邊,抬起腳就蹬了他一下,「要生你生,我不生。」

  「為何?」劉載呈躲著滾到了床里,不解的問,「你還挺年輕啊!」

  「再生個猴崽子,我豈不是真成黃臉婆啦?不生,堅決不生。」

  劉載呈撇嘴,「你看你,臉這麼細嫩,小腰這麼細,那裡像生過兩個孩子的婦人,簡直跟小娘子似的。」

  「呸……」劉悅兒哼道:「我感覺自己眼角都有皺紋了。

  「那裡……在那裡,我怎麼沒看到?」劉載呈一骨碌又爬到床邊,坐直身體,伸手扒妻子的眼角,看眼紋。

  「你幹什麼?」被妻子甩開了手,也不生氣,再次倒到床上,翹起二郎腿,不管妻子想不想,只要他想就行啦!

  哈哈……

  ——

  軍訓般的管理,第一點就是不帶僕人、小廝,洗漱、換衣、睡覺、熄燈,都要自己來。

  莊家的姐弟兩人脾氣好,接受能力也強,經過夏小忍的徒弟——燈兒稍稍點拔,第一晚上也沒讓人費心,但洛陽郡王的兩個孩子一方面是年齡上小些,二是確實嬌氣,啥事也不會,不過幸好他們好奇心重,雖然一切做得不好,但他們不以為意,還覺得有意思,折騰一番,倒頭就睡了。

  誰讓一天皮得太嗨了,累得倒頭就睡,那還有什麼認不認床一說,還真是有意思。

  夏臻照例來看孩子們,不過今天晚上,他不能看女兒了,只能讓妻子代勞了。

  莊陶然一直覺得自己的父親比京城其他家族的男人更懂得愛孩子,可當他睡在陌生地方被腳步聲驚醒時,悄悄屏著吸氣聲,偷偷睜開一條眼縫,發現北郡王正在給對面床上的兒子蓋被子,還低頭親了兒子的額頭一下,親完之後,帶著笑意看了一會兒之後才離開。


  他以為他會離開,突然走到了他床邊,也幫他拉了拉被子,不會也親一下自己吧,就在他胡思亂想時,北郡王提起腳步輕輕的離開了。

  呃……真是想多了,我又不是他兒子,莊陶然失笑,突然覺得這世上有人得到父愛好像比自己多了些!

  ——

  勞累了一整天,終於一切都收拾妥當,夏臻這才進了臥室,洗洗漱漱上了床,「本來明天一早要去看祖父的,現下附馬爺的孩子在這裡……」

  「沒事,莊顥不是外人,明天還是先去麻宅見老人家,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哦,我知道了。」麻敏兒鬆了口氣,「我們什麼時候回北邊?」

  「不會太久。」

  麻敏兒只是隨口問問,畢竟八年沒有進京了,她以為皇帝會再次留他們三年五載,聽到夏臻回答,很意外:「不是安慰我?」

  「不是。」

  「怎麼回事?難道皇上想通了?」

  「睡吧,一切有我。」

  「哦。」男人每每這樣回話時,說明他在運籌事情,不讓自己擔心,麻敏兒也不問了,抱住他,頭鑽到他懷裡,「那你也睡吧。」

  「嗯。」

  妻子在懷中睡著了,夏臻看著像是睡著了,可腦子裡都是京城裡的種種,他如履薄冰,畢竟,他連三個孩子都帶過來了,他沒有給自己退路。

  ——

  趙煜寧一直坐在燈下等夫君歸來,一直等到小半夜,他才回來,「子離——」

  「怎麼還沒有睡?」

  「你不回來,我睡不著。」

  劉載離不再吭聲,站在妻子面前,任由她更衣服伺,脫了外袍後,他說:「你先睡,我馬上就洗好。」

  「好,我等你。」

  「嗯。」

  趙煜寧看到夫君跟往常一樣,昨天懸起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轉身,褪了身上的披衣,坐到床上等他洗澡出來。

  稀里嘩啦……水聲陣陣,聽在她耳朵里,顯得格外動聽,她暗暗道,自己所求的不過就是這樣的日子,只要子離哥在我身邊,便什麼都滿足了。

  又等了一會兒,趙煜寧感覺時間好長好長,幸好,在自己眼皮打架時,夫君出來了,毛巾揉著濕發,看到她還沒有睡,怔了一下,「怎麼不睡,天色不早了。」

  「你不睡,我睡不著。」

  劉載離又不再說話,趙煜寧要下地給他擦發,「不要,我坐到床邊,你來幫我。」

  「好。」讓自己幫忙,趙煜寧的心雀躍不已,她的子離總是顯得很清冷,難得讓她幫著做事,現下終於可以讓自己為他做些什麼了,她很開興。

  一個坐在床上幫人擦頭髮,一個腿放在床邊半眯眼神思,不知想著什麼。

  整個房間內靜悄悄的,沒人言語,女人卻不在意,只要看到他坐在自己身邊就很幸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好了……」趙煜寧頭從他身後轉到前面,笑意盈盈。

  劉載離在妻子的笑容中收回目光,怔怔的看向她。

  「子離——」

  他出手握住妻子拄在他肩前的手,轉身看向他,眼中流露出從沒有過的情愫,「寧兒……」


  「……子……離……」

  綃紗簾帳被風吹動,床內,已近中年的夫婦亦隨風起動。

  ——

  次日,按排好莊家姐弟倆,夏臻夫婦、劉載呈夫婦帶著孩子們去了麻家老宅,去看望七十多歲的麻承祖夫婦。

  麻三夫人先一天已經收到了麻敏兒遞過來的貼子,帶著下人連忙收拾了家裡,盯著男人站在門口迎接了北郡王一家。

  麻悅兒就在京城,她帶著夫君孩子平時節日、大年都會過來,所以與麻三夫人還是比較熟的,「三伯母——」

  「悅娘,你們來啦!」麻三夫人一臉激動。

  麻齊蒙臉色淡淡,以前跟老六家的人不親,現在仍然是,等著他們行晚輩禮。

  麻敏兒也不計較,和夏臻上前一步,行了晚輩禮,「三伯父……三伯母……」

  「三伯父……三伯父……」兩口子齊齊行了禮,又讓孩子們上前行禮。

  「三祖爺、三祖母……」三個娃子齊齊刷刷一起行禮,聲脆有禮。

  「哎呀,這些小娃子長得可真快呀,都這麼大了!」麻三夫人眼角笑得都是褶子,給人以慈祥的感覺。

  老二夏逸晨心道,看來三祖母好相處。

  呵呵……夏老二,你怎麼不看看自己一副小霸王的模樣,讓別人感覺你不好相處呢?

  夏家老大牽著五歲的妹妹,長相不僅青出藍而勝於藍,還擁有一雙迷人的桃花眼,發束頭頂,以玉為冠,一襲簡單麻灰色繡暗紋錦袍,立在門口半隱半現的陽光下,貴公子氣息撲面而來。

  除了顏好、身材贊,夏大公子性格還有一大閃光點,自從被父親調教後,慢慢長成了一位溫柔、穩重的小暖男,會彎腰耐心地聽妹妹講悄悄話。

  這個寵溺的動作曾經酥化涼州城一眾大娘子、小媳婦的心,個個感慨,哎喲喲,他可是北郡王的長子,是天之驕子啊,待小妹妹居然比婆婆、娘子們還有耐心,可真是……害的小小少女個個芳心暗許,要是能找到這樣的夫君,就是死也值了。

  夏臻一家行完禮後,劉載呈也帶著家人一起行禮,被麻三夫人擋下了,「你們剛來過,就不要這樣客氣了!」

  終於寒喧完,夏三夫人領著眾人進了正廳,抬眼間,便看到了老太龍鐘的麻承祖夫婦。

  如果看孩子,能從小嬰兒看到少年,證明日子在向前,那麼看老人,只要一眼,就能懂時間是如何轉眼消逝的。

  近八年前,妹妹大婚,麻敏兒和夏臻進京來看過麻承祖,那時,他還沒有老得坐在椅子看人需要看半天還沒有反應過來。

  「祖父——」麻敏兒沒忍,雙膝跪下,切切實實給老爺子行了個大禮。

  夏臻看到妻子行了大禮,他也跟著行了大禮,伸手扶了感慨得落淚的妻子。

  「她……她……是……」麻承祖抖著長滿老年斑的手問向身邊的老婦人。

  麻老夫人的精神還不錯,怕他聽不到,大聲叫道:「老六家的老二……」

  「老……六……老六……」麻承祖嘴半張,微抬下額,用力想,「老六啊!」終於想起來了,「他怎麼樣了?」

  「爹很好,他很好!」麻敏兒捂著哭泣的嘴。

  「哦……」聽到好的答案,老爺子似乎釋然,又看向跪在他面前的年輕婦人,「你是……」


  「我是老二,敏娘!」

  「敏娘?」老爺子又想不起了。

  麻老夫人嘆口氣後,大叫道:「你忘了,你手節、腿骨疼,用了西域奇藥,那個藥就是敏娘捎過來的!」

  「哦……」仿佛想起來了,老爺子開心的咧嘴笑了,「那藥好,那藥好……」

  麻敏兒哭得不能自己,父親的前半生、本尊童年所受的苦難,在這一刻,仿佛都如灰飛煙滅,消失在歲月的塵埃里。

  又是一通,眾人的情緒才隨麻敏兒的情緒穩定下來,麻三夫人抹了抹眼淚,「托敏兒的福,這些年,有你們照拂,我們在京中的日子還不錯。」

  麻敏兒搖搖頭,「三伯母客氣了,我在那麼遠,那能照顧到你們。」

  麻三夫人嘆道,「別的我不知道,但是你們讓蕭大人照顧齊蒙的事,我終於知道了,所以這些年,沒什麼人湊到你伯父跟前行騙,我們的日子過得不錯。」

  聽到妻子的話,麻齊蒙坐在凳子上的屁股換了個方向,不敢朝眾人看。

  沒想到蕭霖還真夠朋友,居然照應了這麼多年,真是難為他了,要照顧這樣一個不起眼又對他毫無利益的小人物,沒有心意,還真難做到。

  看著午飯的時間就到了,麻三夫人朝外面看了看,又悄悄瞧了一眼麻敏兒,考慮了一會,才抿了一下嘴道:「輝哥兒現在在太學裡任博士(太學是大魏朝最高學府,博士相於現在一流大學裡的老師),大概是忙,看來趕不回來了。」

  「沒事,我們還在京里,還有機會見面。」

  「那就好,那就好。」麻三夫人連忙起身,帶著大家去吃午飯。

  不管吃什麼,吃飯的氛圍還算不錯,吃好後,又陪麻承祖夫婦坐了一會兒,沒留下來吃晚飯,「過些天,和眉堂姐一起過來。」

  「好好。」麻三夫人挺高興,「趙哥兒現在可是刑部侍郎,聽說很得聖上重用。」

  麻敏兒微笑點點,「是啊,堂姐夫很能幹!」

  「大郎也不錯啊,聽說是青州府知府了。」

  「還好!」麻敏兒謙虛的笑笑。

  ——

  夏臻夫婦回到家時,莊顥、趙雨彥已經等在正廳了。

  「趙大人怎麼有空?」現在可不是下衙的時間,麻敏兒笑問。

  「剛好外出有事。」

  麻敏兒帶著孩子們向這個堂姨夫行了禮,「什麼時候休沐?」

  「還有幾天。」

  「到時,讓眉堂姐帶孩子過來玩。」

  「好。」

  「那就不打擾你們男人聊天了,我們回後院了。」麻敏兒笑笑。

  麻悅兒夫婦跟趙雨彥打了招呼也回了後院。

  麻敏兒打趣道,「劉載呈,女人孩子回後院,你跟著來幹嘛?」

  「我……」劉載呈哼一聲:「我是大孩子。」

  「哈哈……」麻敏兒沒忍住,大聲而笑,「你還知道啊!」

  「怎麼的,我有自知自明。」

  「要不是你兒子女兒在跟前,我非得再削你幾句。」


  嘻嘻……劉載呈得意的笑笑,「那我得感謝我兒子、女兒!」

  ——

  夏臻把莊顥、趙雨彥領到了書房,三人圍坐在書案邊上,開始時,誰也沒有開口。

  趙雨彥抿了抿嘴,先開了口,「王爺下定決心要動司馬家?」

  夏臻抬起眼皮,「嗯。」

  趙雨彥看了莊顥,「莊先生比我在京里的時間長。」意思是他比我了解。

  莊顥搖頭:「我不當差,不及你。」他說得是實話。

  夏臻朝二人看了看,「要麼不動司馬家,要動就要一擊即中,否則,我們會被反噬。」

  趙雨彥輕輕吁了口氣,說:「自從調到京城,我一直在思考並注意收集司馬家的罪證,可是所有的事情都不足以動搖皇上動他。」

  「所有?」

  「嗯。」

  「你指那些?」

  「貪污、收賄、私營舞弊、鬻官賣爵,每樣都沾,可是司馬萬里很小心,很少讓人抓住把柄,就算抓到,也是一些小的,是官場上默認的潛規則,讓人動不了他。」

  莊顥道:「趙大人說得沒錯,整個官場,官官相護,官官牽制,想動司馬家,很難。」

  夏臻冷哼一聲,「這些事情當然不能,可是……」他有殺手鐧。

  「王爺,你有……」

  夏臻沒有回話,輕輕揮了一下手,出了一個暗衛,「爺——」

  「這是我留在京城的暗衛,他手中有置司馬家不得翻身的東西。」

  趙雨彥看向暗衛。

  ——

  麻敏兒來京城的第三天,七十多歲的江夫子親自登門討熱鬧來了,「不煩老夫吧!」

  「夫子這說那兒的話,我和夏臻準備過兩天去看望你老人家,結果你自己來了。」

  「嘿,你還別說,果然是自己祖父親,一來第二天就去看祖父……」

  麻敏兒連忙雙手挽他胳膊,「夫子……夫子……我錯了,我認錯……」

  「怎麼認錯?」

  「嘻嘻,夫子你想讓我怎麼認錯?」

  「你這丫頭鬼精。」

  看到江夫子的精神還不錯,麻敏兒心理還挺高興的,「夫子,怎麼不去遊山玩水?」

  「你看我這一把老骨頭還跑得動嘛?」

  「你是老翼伏勵、志在千里……」

  「嘖嘖……拍馬屁也沒用,趕緊整好吃的給我……」風江逸笑罵道。

  麻敏兒笑盈盈的把兒子女兒介紹給夫子,「快快過來,給祖爺爺見禮。」

  「娘,這就是你經常夸的老爺爺嗎?」

  「是啊,就是他,大學問家、大政治家、大改革……」

  「停停……臭丫頭,你要不要這麼誇張啊!」

  麻敏兒故意一本在徑的道:「可夫子就是這樣的人啊!」

  「你……」風江逸看著孩子們偷笑,真是又氣又無奈,「別整虛的,就說我是個饞嘴老爺爺就行了。」

  「怎麼會!」

  「是啊,祖爺爺!」夏大公子溫和的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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