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經理滿臉通紅，不知道是氣得還是尷尬得。
有人跟孫經理認識，忍不住過來說和。
「小張，這是老孫，一家小飯店的經理，跟你爸一個年紀，說話客氣點。」
有人對賣海鮮的年輕人道，語氣很軟。
他們買東西，讓不讓挑，有沒有好貨給他們挑，取決權全在賣家手裡，或者說這些售貨員手裡。
所以什麼大廚、經理的，到這都得老實，不然人家一句賣完了，你就沒轍。
或者你要活的，但是低個頭拿錢的功夫，活魚就可以變成死魚。
人家有的是辦法治你。
也有人勸道孫經理。
「老孫，你那個小飯店不是要倒閉了嗎？你要螃蟹幹什麼？賣得出去嗎？快別打腫臉充胖子，這螃蟹咱不要了。」
老孫梗著脖子道：「我怎麼就不能賣螃蟹了？螃蟹便宜！我開大車店的，天南海北的司機過來，有些人沒吃過螃蟹，樂意花錢。」
「這兩筐加起來100斤，最多放2天，你確定兩天都能賣完？」孫經理的一個朋友繼續勸道。
孫經理道：「他一個賣魚的，管那麼寬幹什麼？他管我賣不賣得完？他憑什麼瞧不起人？讓他給我道歉！」
這就有點胡攪蠻纏了，朋友也不勸了，覺得孫經理最近面臨失業，瘋了。
賣魚的小伙也生氣了。
「嫌我管的寬是吧？好好好，那我不管了！你要這些螃蟹是嗎？」
他哐哐把兩筐螃蟹上稱稱了稱，道：「一共98斤，2毛錢1斤，19塊6毛錢，給錢。」
冬季，沒肉的螃蟹在本地根本賣不出去，只能餵雞鴨。
而運進京城的雖然都是挑大的品相好的，但是肉少就是肉少，它們也不可能違反自然規律。
只不過是給那些非要吃螃蟹的大佬一給交代，給他們嘗嘗味的。
但是運輸成本得算上，就有點貴了。
孫經理大聲道：「這不欺負人嗎？你這破筐也賣出螃蟹價了？還有裡面這些死的、缺胳膊斷腿的，也是最高價？
「別以為我不懂，老子在飯店幹了一輩子，欺負我沒吃過螃蟹嗎？你現在這些就是尾貨，殘次品，最多1毛錢1斤！」
他這麼拼命演戲，都是為了講價，因為越便宜，他得到的好處就越多.....這是在為他自己講價啊！
孫經理認真起來，把兩筐螃蟹都挑了出來，按照大小、完整成都，分成了4個檔次。
斤斤計較地不得了。
賣魚的小伙以為他就是故意找藉口不想買了，現在反而忍著脾氣看他挑，最後看他給的價格竟然也很合理，就在孫經理「愕然」的表情中，同意了他說的價格。
淨重85斤的螃蟹，最後8塊5錢賣了。
1毛錢1斤，在北方，這是個比較便宜的價格。
雖然京城靠著津城，也有海，但是那個海現在不怎麼產螃蟹，這些螃蟹都是南方過來的，運費真的很多錢。
孫經理黑著一張臉，拖著兩筐螃蟹出了菜市場。
身後，賣魚的小伙高興地喊道：「孫經理，賣完了再來找我啊，下次有螃蟹我還給你留著！」
孫經理似乎又被激起了脾氣，回頭朝小伙喊道：「好！我記得了！下次什麼時候來？到時候你不給我留，你就是孫子！」
小伙也生氣了，大喊道：「一個星期之後就來！到時候你不買，你就是孫子！」
「孫子，我是爺爺！」孫經理說完拖著筐跑了，跑出很遠似乎還能聽見小伙的叫罵聲，好像還要出來打他，被別人攔住了。
他氣喘吁吁地拖著筐找到自行車，綁上騎走。
這年頭，賺點錢容易嗎？
為了幾毛錢，他還得兼職演員了！
只希望演的夠像，對方真的給他留出來。
他回了飯店，方盈竟然還在，看到他拉回來兩筐螃蟹，眼睛都亮了。
「好好好，孫經理果然厲害，還真能買到螃蟹！一共花了多少錢？」她問道。
「8塊5，講價了。」孫經理說道。
今天這是大庭廣眾談下來的價錢，沒有報假帳的空間。
等以後的，等他把那小伙收服了，他們再私下談價格。
想收服一個人，先跟他鬧點矛盾，然後再找機會給他好好服個軟，好好捧一捧對方，只要不是心眼太小的人，都會跟他握手言和，關係反而比一開始就討好巴結他的人來得更好。
他也說不清到底什麼原理，反正這招他屢試不爽。
「不過這些螃蟹原價都是2毛錢一斤，我花了好大力氣才降下來的。」孫經理繪聲繪色地給方盈講了他和那賣魚小伙不可調和的矛盾。
這樣將來她會更信他和那小伙不合，不會多想。
這就是老奸巨猾、薑還是老的辣了。
但是他不知道，方盈是塊比他還老的姜。
「嗨，都是些歪瓜裂棗的殘次品，他還想賣全品價？以後最多給他一毛五一斤，多了，我寧願想個辦法讓司機給我捎帶了。」
孫經理......「螃蟹運輸需要冷藏車和氧氣，你怎麼想辦法？」
方盈道：「我直接讓拉螃蟹的司機幫我捎帶。」
孫經理......無話可說！
倒是忘記了，她和那些司機的關係可不像他。
他跟很多司機關係都不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好吧，只是因為他們飯店的服務態度不太好。
以前趙海燕在的時候，不是撅那個，就是損這個，鬧得一般只有新手司機才會來他們飯店吃，別人寧願吃不那麼好吃的也不願意受氣。
現在好了，外面更好吃了，還不受氣，所以他直接沒生意了。
說到底還是生意最重要，他不想失去工作。
「這螃蟹一般都是清蒸，醬爆，清蒸5毛錢一斤，醬爆8毛錢一斤，你打算怎麼收？」
方盈道：「你這也是全品價，現在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是死的、公的、瘦的，也想要全品價？」
孫經理......這叫什麼？天道好輪迴？他前腳剛拿這個藉口堵過別人，後腳就被堵了！
他都懷疑方盈之前跟在他後面偷聽了！
但是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年頭，那個內部菜市場，不是她能進去的。
她要是能進去，也不用跟他合作了。
「好好好，我現在做主了，清蒸3毛錢一斤，回頭我問問上面同意嗎，不同意咱們再商量，反正我不能賠錢。」孫經理道。
「行。」這次方盈痛快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