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我閨女這身上怕真不是什麼邪祟,她的情況太過怪異,我現在沒有辦法,只能按照她之前說的去試試看,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東西要如此折騰我閨女。
這錢您拿著,勞煩照看我閨女一二,若是我女婿叫來醫院的人您想辦法留住他們,千萬不可讓他們將我閨女帶走。」
我外公看著屋外昏暗的天色臉上越發凝重,如今他只能去嘗試一二。
「這錢太多老身我斷然不能收,你放心去吧,我會照看閨女的,但萬一你女婿非要帶她去醫院我怕我阻攔不住啊!」
看到手中的錢李老太連忙推讓,那個時候的十塊錢可是一筆巨款,基本上要抵得上她接生好幾十人大半年的收入了。
「這錢您一定要收下,這是我閨女的救命錢,我回來之前全靠您了。萬一他們非要帶她去醫院勞煩您攔上一攔然後差人去尋我。
若真攔不住的時候你就告訴來的醫生讓他們和他們醫院的院長說一聲,就說這是我我外公的閨女,讓他看著辦。」
我外公說完這番話之後不由分說硬將那十塊錢塞入李老太的手中,隨後他退了兩步對著李老太深深作揖口道拜託,而後毅然轉身離去。
看著離去的背影李老太深深嘆了口氣,她暫且將那十塊錢保存起想著等我外公回來再說。
她回頭看向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女子不由一陣心酸,如今看來對方的情況怕很有可能是她和我外公猜測的那般他們最不想遇到的情況。
既然非是邪祟那便可能是邪神,邪祟可祛可除,邪神卻極難應對。
五月雖未入夏但天色卻已漸長漸暖,往常下午五六點的時候天還大亮,但今日可能是天氣陰沉昏暗的緣故,原本已漸長的白晝竟反常地短了很多,如今竟然和冬日入夜一般昏暗寒涼。
我外公出門之後便感覺到透體的涼意,看著這陰雨未至而昏暗的天色他便感覺心裡有些許壓抑,但這個時候他不敢想太多,裹了裹衣服就迅速向村東頭那邊走去。
或許是天氣太過寒涼,又或者是看著即將落雨的原因,我外公這一路上竟然未曾碰到一人,他快步走著,心中的不安更甚。
村東頭那座破廟他很清楚,那是一座不知名的野廟,裡面供奉的神像也早已看不出端倪。在大革命時期更是被推倒砸爛,如今就連神像也早已沒有,只剩下一座破破爛爛搖搖欲墜的廟宇。
那座破爛野廟坐落的位置在村東頭的最邊緣,那座廟再往後走不了多遠便入了山,基本上算是在村外的荒郊野地里了。
我外公不知道為何她的閨女會說出那般奇怪的話,又為何要讓他來到這座破敗不堪的廟宇來。
他猜想他閨女的情況應該是和這座廟宇有關,他的心裡也有了些許猜想,或許那折騰他閨女的東西便是和這破廟有關的邪神,所以他才不得不來。
走出村子後在這樣的天色下更是再難碰到人,不久之後我外公便看到了那座破廟,這也代表他離那裡已經很近了。
廟宇並不大,占地大概三間普通房子般大小。周圍雜草叢生,低矮灌木錯落生長,幾乎沒有路可以走過去。
昏暗天色下原本就寒涼的天氣竟然又起了風,風過之處草木搖曳,而那座破敗不堪的廟宇被後面的群山陰影籠罩其中,就如同坐落在一隻巨大的可怕怪物口中一般。
風吹草木晃動影影綽綽如同鬼影,為原本就陰森的環境又增添了幾分恐怖之感。
荒草枯樹陰風涼,破敗古廟黑幢幢,這活脫脫就是一幅令人恐懼的畫面。
雖然通往破廟的路幾乎沒有但好在我外公常年入山採藥,對於這種情況他極為熟稔,於是他挑選那灌木生長的空隙和低矮的荒草處向著破廟走去。
踏著低矮的荒草鑽著那些扎人灌木叢我外公走的很狼狽,但好在他走的並不慢,幾乎沒耽擱多久便走到了那廟宇之前。
這破廟比想像中的要稍稍好上一些,最起碼廟宇的主要框架並未塌陷,只是邊角的一些耳室塌的厲害而已。
廟宇周圍雜草荒蕪毫無人踏足的痕跡,廟門是由大塊的青石修齊配以厚實的木門,木門雖面上看起來腐朽剝落但卻並未完全破敗損壞,想來當初建這木門的木材應該是頂好的木料。
這座廟宇在我外公他們村已經有了很久的年份,據說其來歷要追溯到明朝期間,反正自我外公出生起這座廟宇便早已存在。
關於這座廟宇的傳說很多,有說在他們這座村子裡鎮壓有一位可怕的邪祟,這座廟宇是一座女將軍廟,修在此地正是為了鎮壓邪祟。
有說當年這村里曾有白龍盤踞於此,於是有高人在此修建一座龍王廟用來聚集龍氣,而村子也被命名為龍穴村。
另外林林總總的傳說還有許多,只是都沒有這兩種流傳久遠罷了。
我外公對於這座廟宇的印象還停留在大革命時期,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孩子,只是記得有一日村子裡很多年輕人說是要去斗什麼牛鬼蛇神,於是便嗚嗚泱泱朝著這座廟宇而來。
之後便聽說這廟被砸,神像也被推倒打爛,緊接著似乎發生了什麼事,那些年輕人回來之後竟然對於砸廟的事三緘其口,這十分不符合當時那些人斗天斗地的氣勢。
後來似乎村子裡死了幾個人,而死的那幾個人正好是前去砸廟的年輕人,於是關於這廟的傳言便又開始傳出各種版本,而後各種傳言便愈演愈烈。
只是當時正值破四舊時期,所以這種傳言也不敢擺在明面上來說,村子裡的各家也只能暗自叮囑家裡的人千萬別去那座廟宇而已。
之後我外公便外出闖蕩謀生,他這一離家便過去了十數年之久,再次回到家鄉早已物是人非,關於這座廟宇的傳說也早已被淹沒在時間的流逝和社會的發展之下。
若非這次他的閨女剛才不正常的提起這座廟宇我外公甚至都早已忘了關於這座廟宇的一切,如今站在這座破落的廟宇前他才回想起當初關於它的點點滴滴。
風颳草木的沙沙聲如鬼魅在耳邊低聲呢喃,天色更加昏暗陰冷,遠方天際隱隱有悶雷聲響起,偶爾有電光驟然於雲層上亮起,荒郊古廟更顯詭異。
我外公並未急著進廟,他開始分辨方位,最終確定廟宇的東南方開始慢慢搜尋。
他在找自己閨女口中說的那口井,他記得很清楚,她說要找到廟東南方的一口井,之後要將自己用的最多的九柄銀針插入井口之前。
事實上她之前說的這番話才是真正讓我外公下決心來這裡的原因,即使我外公並不完全相信自己「閨女」神志不清說的那番話。
他們中醫用的最為頻繁的銀針也是極為辟邪壓勝之物,和木匠的墨斗以及屠夫的屠刀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相信他閨女身上的東西無論是邪神還是其它什麼東西都不可能完全無視他的銀針,尤其是他用的最多,沾染最多人氣的銀針。
自古以來世間邪氣便被正氣和人氣所克制,若有邪物可跳出此等天地大道的規則和約束那便已成魔神,非至聖仙神才可對抗。
我外公不信如今的世道和人間還能有那樣的存在,若對方真的有那種能耐那要對付他們一家就太過簡單了,沒必要如此麻煩。
況且即便他如今選擇相信他「閨女」之前說的話但卻不代表他沒有半點防備,如今按照對方的意思來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廟宇周圍都是一些坍圮的石塊和雜物,加上枯萎的荒草和灌木叢導致他很難尋找。沒辦法之下他只能一邊用手和腳扒拉開那些荒草去一寸寸找尋,因為出來的太急沒有帶燈火,這為他找尋那口井又增添了難度。
找尋一陣無果之後我外公心裡逐漸開始著急,要知道他的閨女如今性命垂危,而且萬一自己女婿帶她去了醫院那變數更多,這讓他心裡更為急躁。
就在他用腳踢開一團荒草準備加快速度的時候忽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他連忙用手將那團荒草堆扯開低頭去仔細查看。
荒草堆下是一塊有些破碎的石碑,這石碑不知為何倒在地上被什麼東西支棱著,上面因為時間久了長上了荒草所以不易被人察覺。
看到這塊石碑我外公一下子想到了一些東西,於是他趴下將那石碑周圍的荒草再次拔除。
荒草除去之後赫然在那石碑下露出一塊井沿,因為被那倒下的石碑壓著加上周圍長滿荒草,若是不將那些雜草除去仔細查看是很難發現這石碑下竟然有口井的。
過去鑿井可是一件大事,井成之後都會在井口旁立碑,上面標註有井成之日和鑿井之人以示紀念。
古人認為井可溝通陰冥,不但可汲水供人生活還可禁錮邪祟精怪,最為出名的莫過於鎖龍井了。
正是因為井在那個時候有這種用途所以在當時的農村幾乎家家大人都不許小孩兒去井邊玩耍,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害怕小孩兒掉入井中被淹,另外則是怕遇上禁錮邪祟精怪的井而惹上那些髒東西。
我外公嘗試著想要將壓在井沿上的石碑推開看看自己「閨女」口中說的這口井裡到底有什麼端倪,但使盡全身的力氣也沒能將那塊石碑移動半分。
嘗試無果後我外公開始摸索那塊石碑,這個時候他早已看不清石碑上的字,只能邊摸索邊嘗試著看看能不能從石碑上的字了解到一些端倪。
那塊石碑可能是年代太過久遠的緣故,表面風化的厲害以至於上面的字很多都已被風雨磨損不顯痕跡。
我外公依靠著摸索就著極為微縮的天光才勉強從上面得到了一些信息,但這些信息很不連貫,幾乎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我外公從石碑上勉強認出了「永樂」,「藏」,「顯」,「五百」等幾個字,剩餘的字早已平整模糊,我外公估計即便是白天也極難看清了。
他不敢再耽擱下去,如今最為重要的事便是按照他「閨女」說的去做,如此一來才能明白髮生在他閨女身上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也才有救下她娘倆的可能性。
我外公從每次行醫都隨身攜帶的提包中掏出自己用以針灸的針包來,雖然出來的很匆忙但他依舊帶上了自己的行頭,這是多年的習慣使然。
針包中密密麻麻插了很多銀針,粗細長短各不相同,每根銀針在使用針法治病時都有各自的用途,尋常人很難區分。
我外公極為熟悉的從中抽出九柄銀針,這九柄銀針應該是他平日裡施展針法最為使用頻繁的,其中有一寸針,寸半針和三菱放血針等等,這對於他來說極為輕車熟路。
抽出九柄針後他便摸索著將它們一一置於井沿附近,或許是這枯井中依舊有水,井沿周圍的泥土顯得極為鬆軟,我外公很容易便將銀針一一插入其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的緣故,在我外公將最後一柄銀針插入土中之後他似乎隱約聽到了一種像是河水翻動的嘩啦啦聲,繼而又似乎有什麼叫聲一般。
但等他仔細去聽的時候卻又只剩下風吹樹葉的嘩啦啦聲響,那種聲音倏忽而逝,我外公懷疑是他自己聽錯了。
插入銀針之後他便沿著原路返回破廟,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他返回破廟的時候總感覺似乎有一雙眼睛在暗處注視著他一般,這讓他極為不自在。
期間他回頭看過很多次,但終究是未曾發現任何端倪。
返回的路由於先前走過所以相對來說要好走一些,沒多久我外公便重新來到破廟之前,這一次他不再猶豫,用力將厚重的木門推開。
進入廟內先是聞到了一股腐朽的味道,繼而便隱約可以看到幾根廊柱的輪廓,其它的情況烏漆嘛黑我外公也看不到什麼。
好在他之前想到了這種情況,在進廟之前便隨手扯了一些比較乾的雜草和枯樹枝。
我外公的包里有用以針灸點燃艾草的火柴,於是他便拿來點燃干雜草和樹枝架起一個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