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這裡還有一位天生無畏之人,倒是難得。只是今日你若是不將那火杵和印章收起我便將他掐死,你可以試試看。」
那人這句話是對著外公說的,此刻在他手上的父親渾身癱軟無法言語,似乎生死就在對方的一念之間。
看到這一幕外公心中不由驚慌,他知曉取掉那兩樣東西對方必定會入屋,但若是不按照對方的要求那在他手上的父親怕是要性命不保了。
「你想要試試看我是否敢殺人?今日我們折損了這麼多兵馬,也該有人祭奠它們的。」
看到外公無動於衷那人的眼神更加兇狠,他將父親一把轉過對著外公同時另外一隻手掰著父親的腦袋開始用力。
外公可以清晰地看到父親臉上痛苦的表情,如同那種溺水身亡的人臉上臨終的表情一般扭曲。
「不……不要啊。」
這個時候的母親忽然睜開眼低聲呢喃道,外公驚訝地看向母親的眼睛,難過,恐懼,擔憂,這眼神分明才是她的女兒該有的眼神才對。
「罷了,給我最後一針。」
幾乎是一瞬間母親的眼神便又恢復了之前的堅韌和淡然,她一把將外公手中的銀針奪過而後眯眼看向屋外身穿白大褂的醫生驀然而笑。
這一次她沒有下針而是直接對著那柄銀針噴出一口血,原來不知何時她已經咬破自己的舌尖。
她將那沾滿她舌尖血的銀針飛擲出去,那柄銀針直接從外公的眼前划過之後射向屋外,外公很明顯看到屋外的人先是側臉躲過那枚銀針,繼而在原地愣了一瞬。
幾乎是剎那間他的臉上便露出狂喜之色,同時屋外又傳來幾聲欣喜若狂的笑聲,而後那身穿白大褂的醫生便猛的摔在了地上沒有了知覺。
「一為之甚豈可再乎,罷了,罷了,果然天命不可違,這最後一針合谷不必再下了,今後我還是我,卻又不再是我。」
床上的母親長嘆了一口氣,繼而外公便清晰的感覺到對方身上似乎迸發出極為駭人的陽氣,即便是外公並未接觸對方卻也能感覺得到。
「我腹中的孩子本無命魂,命中注定活不下去,今日我保下他就當是報答這個家,稍後你告訴我自己,修行不可貪戀紅塵,天機不可隨意更改。
這孩子若是想要修行便去修行,不想修行便切勿接觸玄學,無論是和你學習醫術還是讀書學文都是極好,在他九歲之時便值歲星斬龍,切記讓他遠離劍鋒金加天鉞星流年之人,切記切記。」
我母親輕輕念叨著這些話,就像是一位遲暮老人在絮絮叨叨著臨終遺言一般。
說罷這些話她便長嘆了一口氣,而後抬頭看了看窗外已然風舒月朗的夜色笑著搖了搖頭。
「家國河山都曾努力護佑一二,修道這麼多年歲竟然沒有好好看過這人間野火,沒有讓自己安穩度日,今日便為自己任性一次。」
母親笑容恬淡,而後她緩緩閉上雙眼,下一刻再次睜眼之時已是一臉迷茫和驚慌。
「爹,我這是怎麼了?我記得不是說我要生了嗎?文廣呢?我剛才好像做夢有人要殺他,把我嚇得拼命想要救他。」
母親一開口外公便老淚縱橫,他知曉遭逢如此巨變之後他的閨女終於還是回來了。
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外公擦了擦滿臉的淚水連忙去查看我母親的脈象。
脈象平穩滑動,這是孕婦特有的脈象,與之之前的那種虛弱死脈天壤之別,按照脈象來看他的閨女應該是無甚大礙了。
因為害怕出現變故外公又細細查看了一番,這一次他又感覺到了脈象的不同,繼而握住母親的合谷穴。
合谷有脈開始跳動,強烈而有力,這正是即將臨盆之象。
「沒事了,沒事了,稍後再說,如今你怕是要生產了,先忍著,我去找人。」
又看了看母親的氣色確認暫時無礙之後外公便趕緊出門去找躺在屋外的李老太,如今母親的脈象顯示即將臨盆,必須要儘快找到一個接生婆。
走出屋子的時候我的父親猛的咳嗽了幾聲之後竟然也清醒過來,外公看到這一幕不由心中一喜。
「文廣,你趕緊看看這些醫院的人有沒有事,小蓮要生了,我去把李老太弄醒。」
外公囑咐了還迷迷糊糊地父親一句便向著院內躺著的李老太走去,而我的父親聽到母親即將臨盆的消息也瞬間清醒過來。
他只記得醫院的人好像來了之後他便沒了意識,後來醒來的時候好像那個醫生要掐死他,讓他喘不上氣來。
父親起身揉著腦袋才發現在他的身旁正躺著那個醫生,而院子那棵山楂樹下也躺著另外幾個醫院的人。
「小蓮你沒事吧?」
父親顧不得這幾人先看向屋內躺在床上的母親,他記得先前好像是說母親大出血,而且他的岳父還說母親命不久矣。
只是如今他的腦子很迷糊,記憶中好像還有兩位長著尾巴的黑色影子將他拉到了一個漆黑無邊的地方,他現在不知道之前母親的事是不是也是一場夢或者他產生的幻覺。
「我沒事,你也沒事吧,剛才他掐地你重不?」
母親一臉擔憂地看向父親,她也是有印象似乎那個醫生要掐死父親的。
「我沒事,爹去找李老太了,我看看能不能把這些醫生弄醒給你看看。」
父親天生比較心大,對於這詭異的一切他並沒有細究,只要確認母親沒事他便很高興。
「趕緊去看看,人家也是來幫忙的,別出了事啊,我還能忍忍。」
母親看到躺在地上的醫生心中也不由驚慌,畢竟這些人現在躺在地上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好,那你忍一下我去看看他們。」
父親不再猶豫,他先是看了看身旁的那位醫生,對方呼吸均勻,只是臉色有些發白,父親推了推他他便有了甦醒的跡象。
於是父親便又去察看其餘兩位從醫院過來此刻躺在山楂樹下的女護士,這個時候外公已經將李老太喚醒。
「不好段老哥,這一次的東西太兇,我們怕是對付不了。」
李老太顯然是清楚發生了什麼,她神色慌張地看著外公,醒來第一句話便如此說道。
「好了,這一次是我家的事連累你了,稍後我在感覺,現在最要緊的事是麻煩你幫我閨女接生,我剛才把過脈了,已經是臨盆的脈象。」
外公來不及和李老太詳細解釋,他擔憂地看向屋內和李老太開口道。
「那,那些東西怎麼辦?」李老太還是心有餘悸,她這輩子接生遇到過的奇事怪事也不計其數,但像是今天這般兇險的還是從未有過的情況,甚至自己都被人上身控制,這簡直駭人聽聞。
「應該是都走了,先接生吧,隨後我再想辦法。」外公也是憂心忡忡,今日之事他不知何起,自然也不知該如何而終,只是希望那些東西今日不要再來。
「好吧,那我先進去看看吧。」李老太在外公的攙扶下微微顫顫起身,她只感覺到頭腦一片空白,渾身上下冷汗直流。
她很清楚這是被附身之後陰氣入體的表現,怕是要養幾日才能恢復。
不得不說那個時候的人是真的樸實,即便是因為我家的事遇到這種麻煩,甚至是自己的身體都受到損傷依舊沒有想過離去。
她們進屋之時那幾位從醫院過來的醫生也都已經甦醒,他們此刻正坐在地上滿頭霧水,不明白為什麼進入這院內便沒了意識,甚至剛才還躺在地上。
父親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能推說不清楚狀態便由著他們休息一二。
期間他曾急著讓對方去幫母親接生,結果卻遭到委婉的拒絕,說是他們現在渾身無力,需要緩上一緩,這讓父親有些無奈。
但畢竟人家是醫院的人,加上剛才他看到外公領著李老太進去了,於是便也不好再去繼續強求什麼。
屋內陰氣早已消散殆盡,如今走入這屋內竟然讓李老太感覺到有些舒服,這讓她覺得好生奇怪。
「李嬸,麻煩您了。」
看到李老太進來我母親連忙和對方打招呼,雖然此刻她十分難受但卻並沒有缺了禮數。
「沒事,我就是幹這行的,有啥麻煩不麻煩的,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李老太看到母親說話便知道她恢復了正常,這樣一來她便長出了一口氣。
「感覺肚子裡一陣一陣疼,好像我的孩子想要出來一樣。」
母親如實相告,李老太聽聞之後點了點頭,這反應應該便是要生了。
「你先出去吧,我看看情況,讓她男人多燒點熱水,之前折騰的水都冷了。」
李老太吩咐外公出去,畢竟這接生要把下半身露出來,確實是不適合有男人在屋內。
外公答應了一聲之後便趕忙出去,而李老太在外公出去後也掀開母親的被子看具體情況。
胎位開始向著腹下微微顫動,她再利用獨門望胎之法察看胎兒的端倪。
只見入眼一片紅色彩暈,彩暈之中夾雜著淡淡的金光,李老太不由摸上母親的腹部想要運用手法再次觀測胎兒的命魂。
「只管接生便是,這孩子絕非你能窺探。」就在李老太剛想運用法門之時我母親忽然抓住她的手猛然開口。
母親的話讓李老太毛骨悚然,她很清楚這話絕非我母親所能說得出口。
「你說什麼?」李老太不可思議地看向依舊滿臉溫婉的母親滿臉的愕然。
「不知為什麼剛才腦子裡冒出這樣一個想法,我就隨口說了出來,我也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母親也是一臉愕然,剛才那想法憑空在她腦中出現,而後她便像是不受控制般說了出來。
「好吧,先接生吧,你要配合我用力,」李老太忍住心中的恐懼和不解準備開始為我母親推胎。
要知道之前她可是感覺得到這腹中的胎兒是沒有命魂的,所以生出來怕也保不住。如今經歷了這些事之後如今再看李老太竟然發現這腹中的胎兒竟然有了穩穩的命魂,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七月命魂落胎兒,而且還是原本無命魂的胎兒,無論如何這生下來的胎兒怕都不會安穩了。
這些話李老太沒有再說,如今只有先將這胎兒誕生穩住母子方可從長計議,誰知道一會兒會不會還發生之前那種詭異之事。
「我會配合的,麻煩了。」我的母親點了點頭又對李老太表示感謝。
接下來便開始接生。一來李老太接生頗為熟稔,二來我的母親體力如今極佳,相互配合起來頗為聽話,如此一來接生便十分順利。
期間李老太又忍不住暗自狐疑,先前她用獨門手法止住母親即將血崩的大出血,如今竟然一點之前的狀況都不曾出現,這難免讓李老太覺得之前如同做夢一般。
在接生的過程中外面曾傳來一陣嘈雜聲,原來是那幾位緩過勁來的醫生護士反應過來問過父親打急救電話的目的,之後便要進來帶母親到縣醫院接生。
父親支支吾吾說出已經有人在屋內接生,當聽到是鄉村的接生婆之後他們便急了,說什麼對方非專業人士,而且在屋內太過不衛生會造成感染什麼的,便要父親帶著他們強行進去。
如此一來父親便有些為難,而屋內李老太聽到這些話自然也有些不悅,好在她已經年過半百,對於這些勝負計較早已不在意,若是換成年輕之時怕一定要和對方理論一番。
說她接生不專業,那這方圓左近的後生都是經誰的手出生的,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是不講究,什麼話都能說的出來。
外公當然相信李老太,他可是知道這李老太是真正意義上的接生一脈的傳人,和尋常接生婆可不一樣,確確實實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於是外公難得強勢了一回,將猶猶豫豫想要帶人進去的父親和那醫院的醫生都擋在了門外,無論那些個醫生如何說他都不想聽對方的話。
「哇……哇……哇……」
就在那些人和外公爭辯之時屋內忽然傳來稚嫩的哭聲,經如此磨難之後我終於還是在屋內來到了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