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被各家長老領回雲華劍派,待休息整頓後,明日一大早便要通過傳送陣前往西境。
告別眾人後,俞長安在山外的郡城中停留片刻,這才獨身一人回了不滅峰。
在雲華劍派,每位化神期的劍修都擁有一座獨立的峰頭,而俞不滅在晉入化神期後,便執劍在峰頭上龍游鳳舞地刻下「不滅峰」三字。
以自己的名字來命名劍峰,俞長安其實暗自覺得這樣太過狂肆張揚了。
但是母親和姐姐卻不覺得,反倒常說他性子過於內斂,沒有父親的半點傲氣和霸氣。
也正因如此,性格更像父親,修煉天賦也更好的俞念柔要比他受寵得多。
又想到峰上情緒糟糕的姐姐,俞長安臨到了山門外,反而踟躕起來。
猶豫良久,他才拾階而上,慢慢地往峰上走。
卻不曾想早有人在峰上等著他了。
俞念柔飛快奔上前握住弟弟的手,聲音帶了些許急促:「長安,我聽人說你在萬古之森中險些被異獸傷到是嗎?」
她匆匆打量著俞長安,確認著他身上是否有傷。
這還是俞念柔受傷後頭一次這麼關切他,俞長安微有錯愕,愣了愣才搖頭:「我沒有受傷,一切皆好。」
俞念柔鬆了口氣,微微皺眉道:「雖然無事卻也受了驚,不過你放心,四境大會上我定會好好保護著你,定不會讓你跟我一樣……被異獸給傷了。」
聽到這裡,俞長安心中湧出一股暖流,這陣子生出的不滿也都逐漸消散。
他清雋的面上露出柔和笑:「多謝姐姐。」
姐弟倆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家中走,俞念柔吞吐了一會兒,卻還是含糊道:「長安,前幾日我不該沖你發脾氣的,畢竟害我臉受傷的又不是你。」
「姐姐,你我姐弟何須這般,無事的。」
還未等俞長安心神放鬆,就聽得俞念柔話鋒一轉——
「要怪就怪丹鼎宗的那幾人,尤其是那可恨的小乞丐!待我傷好後,定要把她綁回雲華劍派給我當劍奴!」
俞長安心下一緊,劍奴是很久以前才有的說法,一些入魔的劍修拿活人當靶子來練劍法,讓這些劍奴逃跑,自己則御劍驅逐,用來演練御劍術。
這種把戲早就為修真界不齒,都快算得上是魔修的手段了,所以雲華劍派從未出現過劍奴,就連俞長安都是從古籍中窺得的。
「姐姐,你是從哪兒知道劍奴的!」俞長安聲音有些嚴厲地叱問。
「你凶什麼?你忘了,爹爹曾說過,正邪只在己心,何須他人評斷?」俞念柔聲音輕快,眉間眼底儘是不以為然,不過見到俞長安面色不愉,便含糊地將此事蓋過:「好了,我不說便是,不過是一個小乞丐罷了,想來這輩子也就只能在丹鼎宗種種藥田,當奴做婢而已。」
俞長安默然,心道她可沒在丹鼎宗種田,反而正在雲華劍派做貴客。又暗自憂心,要是四境大會上被姐姐看到了她在,還不知道又要鬧成什麼樣呢。
就在這時,俞念柔似突然想起某事,笑著看向俞長安:「對了,方才珍寶閣把東西送來了,你倒是很有心,知道我喜歡那件高級防禦陣法的雲裳裙,還特意買了它來哄我高興,居然也不嫌它貴。」
俞長安一怔,臉色有些侷促。
他是讓珍寶閣送去青雲峰的,哪知道對方居然誤送來不滅峰了!
難怪俞念柔今天脾氣這麼好,還主動言和。
少年清秀的眉緊蹙,眉眼中全是歉意:「姐姐,興許是珍寶閣沒有說清楚,那是我預備留作謝禮,饋贈救我那位道友的。」
他匆匆地再補上一句:「若是姐姐喜歡這樣的,我現在就去讓珍寶閣再定製一件更好的。」
然而少女眼中的笑容已經一點一點地淡去。
她從芥子囊中拿出那件淺青色的雲裳裙,裙子是雲線織就的,拿在手中輕軟得仿若無物,在陽光下映射著深深淺淺的蝶,隨著陣法仿佛會自行翩翩,一看就是珍寶閣陳列在最頂層的珍寶,又有哪個女修會不喜歡呢?
只是現在看,俞念柔才發現這裙子似乎短小了一些,並不合她的身。
果然不是送她的。
「不用了。」俞念柔的聲音瞬間冷下去,她把裙子重重揉成一團往前方拋去:「我也不稀罕。」
俞長安連忙飛身一接,這才沒讓裙子落在地上。
他想追上去解釋這是欠了人情後的謝禮,只是俞念柔早已走遠,哪兒還會聽他解釋呢?
少年在樹下低著頭,慢慢地把裙子的褶皺一點一點撫平,只是眉間的鬱郁卻越發深了些。
最後也只能長長嘆出口氣,小心地捧著裙子往青雲峰御劍飛去。
還沒到丹鼎宗修士所在的客院,俞長安就聽到了一陣陣的熱鬧聲音。
他微愣,一眼望去,卻發現院中居然圍坐著十多個人,丹修盾修都在這兒,另外幾個赫然還是本派的劍修師兄師姐,甚至連徐長老跟狂長老都在。
馬長老坐在正中位置,笑嘻嘻地大聲說著什麼,手裡還忙活著烤著肉。
邊上的狂長老跟三宗弟子們都在跟著吃烤肉,就連一臉不樂意的徐長老也接了串兒,說了幾句話。
俞長安過來的時候,眾人微怔,場面有些冷下來。
原本還在笑著拿烤肉的幾個劍修也立刻放下肉串,一臉尷尬。
少年抿了抿唇,感覺自己像是來得不是時候。
因為他父親的存在,所以不滅峰的人歷來跟宗門其他弟子不同,不用為了鑄一把好劍外出做任務賺靈石,也不用為了修習好劍法在宗門大比中拼命。
普通劍修們口中那個艱難且隨時會殞命的修真界,其實俞家姐弟從未體驗過,平日跟同門們也只是泛泛之交,只知曉名姓師門的程度。
最後居然是熱情的盾修們沖他招手:「傻站著幹什麼?來啊,沒看見肉都熟了嗎?馬長老的手藝賊好!」
這一下子尷尬的氣氛總算被打破。
幾個劍修面色一緩,不好意思地解釋道:「俞師弟,我們並非刻意隱瞞,而是方才你提前下了雲舟,所以沒能喊上你。」
另一個女劍修坦然地解釋:「是的,方才到了山門時,丹鼎宗的馬長老提議說前來此處一聚,以便三位長老一起為我們傳授些當年在萬古之森的經驗。方才我們也邀請了姜師兄,不過他說要回去練劍,拒絕了。」
確切說來,是先前在萬古之森中針對過丹修的那幾個劍修都沒來,估計也是不好意思。
俞長安眉目舒展,溫和客氣地笑著:「我知道的,師兄師姐。」
這位俞師弟的性子要比不滅峰其他人好相處許多,於是方才那位女劍修好奇之下便多問了一句:「俞師弟,不知你方才中途下雲舟所為何事?」
俞長安不好在眾人面前拿出雲裳裙,於是抬頭一掃,果然在人群中發現了熟悉的三人組。
俞幼悠正被包圍在蘇意致跟啟南風中間,三人動作利落且飛速地爭搶著肉串,眼中儼然全無外物。
他微微抬高了聲音:「小魚師妹。」
俞長安並不知道俞幼悠的年紀和名字,只偶然聽到啟南風和曲清妙他們都在叫小魚,所以便以為這就是她的名字。
正在吃肉的俞幼悠差點被這一聲給嗆到。
先不說師妹吧,畢竟她長得的確矮了些,而俞長安又高了些,看著的確他還要略大兩三歲,而三大宗門弟子之間也的確常常互稱師兄妹以表親近。
但是小魚?
噫,噁心噁心。
啟南風跟蘇意致先跳了出來:「你叫這麼親熱幹嘛!」
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懷疑俞長安又要來幫她姐姐欺負俞幼悠,而是嫌棄他也跟著叫這個名字。
俞長安拱了拱手,雖然被這麼多人注視著,但是倒也坦然:「先前得師妹所救,特來道謝。」
少年面露懇切:「還請師妹借一步說話。」
俞幼悠嘴裡還包著烤肉所以沒說話,只是拿著串烤肉擺了擺手。
邊上的蘇意致跟反派手下的小弟似的幫著翻譯:「我們小魚師姐說沒空,不去!」
邊上的盾修跟劍修們都一臉八卦,眼神飛快地在兩位主角之間飛瞥。
就連三位長老都不由得嘀咕,這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不是。」俞幼悠咽完嘴裡的烤肉,終於開口。
她轉頭看著俞長安,吹了吹那串剛烤好的肉:「你等等,我這串肉還沒吃完呢。」
盾修:「……」
劍修:「……」
然而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來,俞幼悠又丟下一句:「正好,我也有件事要同你說。」
長老:「!!!」
俞長安跟俞幼悠朝著院外的竹林走去。
雖然時值深秋,然而峰上的靈竹不見半分蕭瑟之意,仍舊層層翠翠,風掠過葉隙間,時不時驚起些許簌簌聲音,卻依然分外幽僻。
俞長安面對著那個矮了半個頭的少女,深深地拱手一揖。
「先前是在下愚鈍,竟忘了向師妹親自致謝。」
他直起身,取出那件雲裳裙。
裙上的褶皺已被撫平,竹葉的碎影落在淺青色的裙上,仿佛要跟那些蝶一同飛去。
「還請師妹收下謝禮。」
「嘶——」不遠處的一片竹子後面,蘇意致輕輕地吸了口氣,發出一句由衷的感嘆:「真有錢。」
啟南風不明所以:「不就一條裙子嗎?我家的店裡也有賣差不多的,只要一兩銀子。」
暴發富果然還是比不過世家子,見識更廣的蘇意致踩了啟南風一腳,嫌棄道:「你家那是壽衣,這可是珍寶閣這幾年新出的雲裳裙,一條就得上萬靈石,而且上面還有個高級防禦陣法,可以抵禦元嬰修士全力一擊。」
「嘶——」聽到最後一句,不知何時跟著擠過來的狂浪生也開始羨慕了:「我也想擁有。」
啟南風倒是憂心忡忡:「小魚那麼摳門愛靈石,該不會看到這裙子就原諒這個小白臉,跟他當兄弟了不跟咱們玩兒了吧?」
「那肯定不會。」蘇意致飛快搖頭:「她比我大幾天,算是姐姐。目前為止沒有哪位姐姐不喜歡跟我玩的,她們都誇我長得好。」
然後斜眼看向啟南風:「但是你就說不定了。」
啟南風毫不客氣地打擊他:「曲師姐就不愛跟你玩。」
「她也不愛跟你玩呢。」
這邊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很快便傳到了俞幼悠的耳中。
她回頭,對著那邊的幾個人瞪了一眼,瞬間安靜。
「裙子就不用了,謝也不用道。」俞幼悠聲音慢條斯理的,在俞長安錯愕的眼神中補上一句:「但是靈石還是要還的。」
捧著裙子的俞長安傻眼了,半晌沒能說出一句話。
於是俞幼悠便摸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張欠條,面無表情:「本來想過兩天上門要帳的,不過你既然自己來了,那就抓緊簽個字吧。」
俞長安低頭,只見上面寫著……
「本人云華劍派弟子俞長安,於修歷二千零二十一年十月十日,虧欠丹鼎宗弟子俞幼悠上品靈石一萬塊……原來你也姓俞?」
俞幼悠懶得跟他說話,她姓俞不錯,但是是俞幼悠的俞,又不是俞不滅的俞。
別弄得好像兩個人是一家人似的。
「快簽字。」她催了句。
「為何是一萬塊靈石?」俞長安抬頭,有點費解。
俞幼悠一身正氣:「丹修治病不為賺靈石只為懸壺濟世救天下,我們從不勒索人,市面上替被靈獸咬的人治病要價就是一萬,一分都沒多寫。」
「可是,」俞長安皺眉:「先前我聽你給狂道友治病,只要了一千靈石。」
他當時也在試煉中,也該算是隊友,為什麼待遇比狂浪生差這麼多?
俞幼悠完全沒有要更改欠條的意思,無情地回答:「因為我倆不熟。」
所以……跟狂浪生很熟?
在場所有人都莫名地想這樣問一句。
竹林後的狂浪生聽到這句已經熱淚盈眶。
沒有對比就沒有優越感,跟俞長安那一萬靈石比起來,他那張欠條上多出來的一千堪稱福利。
俞師妹果然是好人吶!真是值得生死託付的夥伴啊!
她以赤誠之心待他,自己卻一直在琢磨怎麼賴帳,真是慚愧啊!
不熟二字一出,俞長安果然再無話可說。
不過他卻沒接過欠條,而是從芥子囊中拿出一袋靈石遞上去:「這裡有一萬塊靈石。」
先前還買了一條昂貴的雲裳裙,現在依然一萬塊靈石說給就給。
家境富饒的啟南風也好,出自頂級世家的蘇意致也罷,都做不到這樣的闊綽,就連有個元嬰期長老當爹的狂浪生,都還欠著一萬的外債。
一年前的俞幼悠,為了二兩銀子的藥錢把家都賣空了,只為了活命。原身忍飢挨餓十多年,至死都沒有吃過一天的飽飯。
而俞長安卻一臉的淡然,仿佛這靈石對他而言只是一堆微不足道的石子罷了。
俞幼悠垂著眸,接過那堆靈石。
她聲音分明帶著些戲謔,卻莫名讓人覺得疏遠而冷:「好,下次被異獸咬了再來找我,老價錢。」
不打欠條的客戶難得,她願意祝俞長安每天都被異獸咬一口。
俞長安接著道:「裙子你拿著吧,就當是我為姐姐先前在丹鼎宗的所作所為賠禮……」
「賠禮?」
一聲冷傲的反問自竹林上方響起。
碧色之間,一抹緋紅格外亮眼,儘管少女臉上籠著層面紗,眉眼間的傲然和憤然卻掩蓋不住。
俞長安錯愕:「姐姐……」
「你竟然還知道我是你姐姐?」俞念柔手執靈劍飛身落下,看了眼俞長安手中的裙子,一道凌厲的劍氣掠過,便只剩下殘破的碎布散落在眾人眼前。
狂浪生的心口一痛:「啊,我那有高級防禦陣的裙子!」
沒人理狂浪生,所有人的視線都被俞念柔吸引了。
那一道狠厲的劍氣,甚至把院中還在吃烤肉的人都吸引到了這邊。
看到曲清妙和馬長老一行人趕過來,俞念柔呵笑:「原來丹鼎宗已經破落成這樣了,連些鍊氣期的廢物也能來參加四境大會了。」
「俞師侄!」徐長老負劍上前,臉色很不好看:「不可放肆!」
即便雲華劍派是第一大宗,俞不滅也是化神期大能,但是丹鼎宗畢竟同為三大宗門,更是關係密切的友宗!
俞念柔卻並沒有要道歉的意思,她脾氣跟俞不滅像了十成十,最不屑的便是低頭,更何況她跟俞不滅年輕那會兒相比起來又有了更多的依仗,行事自然狂傲得多。
此刻她非但沒有低頭,反而拿劍遙遙一指:「我東境豈能有這等無用之人,她不配去參加四境大會!」
微微揚起嗪首,看向在場的三派長老:「若她去了,我便不去!」
俞念柔這般放肆自然是有依仗的。
她的修行天賦比俞長安還高,現在已經到了築基中期,加上自小便有俞不滅指點劍法,所以真要論起來,恐怕比在場其他劍修實力還強一些。
鍊氣期跟築基期,俞念柔覺得有點腦子的人都能做出正確的抉擇。
啟南風跟蘇意致兩個在邊上鼓掌:「哇,跟那位姜道友的台詞一模一樣誒!牛哇牛哇!」
劍修和盾修:你們丹修指定有點大病。
徐長老面露愧色地對著馬長老拱拱手,極難堪地低聲道:「抱歉,我會好生勸撫……」
然而後者冷哼了一聲,又熟練地翻了個白眼:「勸撫?」
馬長老索性劈斷一根靈竹,以手做枕,大喇喇地平躺在上面,斜眼瞥了眼徐長老:「巧了,老子今兒心情也不好,也想要人來勸撫。」
他一邊抖腿一邊冷嘲道:「都說了這三人是來湊數的,宗門裡沒別的人了,要這矮丫頭走,成啊,那我們丹鼎宗就當是來雲華劍派串門,現在串完門也是該回去了。」
「馬長老,你這話是……」
「沒什麼意思,意思就是咱們丹鼎宗就這三名弟子,愛要不要!一起來的,要回肯定得一起回,反正你們劍修能耐得很,用不著咱們這些臭煉丹的,被異獸咬了是死是活也不干咱事兒,那咱們還不得麻溜地收拾東西滾啊?」
這針鋒相對的口吻,馬長老護短得不要太明顯。
盾修們這時候自然是挺幫了大忙的俞幼悠的,狂浪生站出來堅定道:「要我幼悠師妹離開那可不成,大伙兒試煉時都看到了,這次多虧了她咱們才能順利出來。」
就連劍修也有看不過眼的了。
「俞師妹,另外這位俞師妹雖然修為低了些,但是她的確頗為不凡,醫修同我們劍修不一樣,不能全憑修為評判的。」
吃人嘴短,何況加上燒烤還吃了人家兩頓,又有劍修溫和地勸道:「是啊,四境大會吾等東境修士皆為夥伴,豈能在這時內訌呢?」
邊上的蘇意致馬上點頭:「對,我們都選她留下,你趕緊走吧。」
啟南風嘖了一聲開始陰陽怪氣:「哎呀,有些人肯定是不需要再吃辟穀丹的,被異獸咬了也不用咱們幫著找藥的,一身劍氣就可以直接斬殺整個萬古之森的異獸了。」
蘇意致默契地飛快接腔:「還有狂浪生你們還站著幹嘛呢,那邊的幾位劍修師兄你們也別愣著啊,都各回各家,有這麼強的高手出馬,還用得著你們去嗎?」
雖然知道現在氣氛凝重不應該,但是依然有盾修跟劍修忍不住肩膀顫抖,強憋著笑。
俞念柔本是心性極高的人,活脫脫第二個敢沖天道豎中指怒喊「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小龍傲天。
但是她面對的不是天道,而是一群陰陽師。
她氣得牙癢,偏生自己說一句,那邊的丹鼎宗眾人就酸溜溜地損回十句。
但是更讓她氣的是那邊的俞幼悠。
明明她是衝著這小乞丐來的,然而她從頭到尾連正眼都沒看過來一次。
你猜她在幹嘛?
她偷偷躲在人群後面,清點俞長安給她的靈石!
真是小家子氣,難不成還能少了她一塊不成!
最後俞念柔氣得銀牙一咬,拿著劍拂袖而去。
當日,馬長老便攜了三人組,又帶著自己親手烤的燒烤串和丹鼎宗的特色療傷丹藥,挨個拜訪了雲華劍派的各位長老。
老頭一改先前的無賴,凡到峰上就先送禮,送完便嘆氣。
「我這一把年紀了,好不容易教出個像樣的弟子,可惜因年歲太小修為不高,竟然被逼著放棄四境大會……唉!可憐這孩子從小是個孤兒,好不容易掙得的機會要被別人奪了……」
孤兒俞幼悠這時就被推出來了。
她的長相的確很符合馬長老口中的人設。
蒼白幼嫩的臉頰清瘦,眼角微微下垂,眸子像晨時升起的孤星,亮得澄澈且乾淨。
再勉強一笑,極堅強地說一句:「馬長老切勿再說了……」
多惹人憐愛的可憐孩子啊。
俞幼悠:「……」
她是真的想要馬長老別再說了這段台詞了,這都拜訪了第八個峰頭了,還不會飛的她真的走得很累很喘,沒看見臉都慘白了嗎?
雲華劍派各峰之間對外自然一致,內部卻也一直隱有競爭,因此看不滅峰笑話的人不少。
待到晚上姜淵得知此事的時候,這段話已經從青雲峰流傳到了雲華劍派的每個角落了。
所有人提及丹鼎宗那個小姑娘的時候必先嘆口氣,然後便是嘖一聲,悄聲議論不滅峰行事霸道。
是的,肯定不能說劍修行事霸道,要精準打擊,就只有不滅峰的人才這麼做事!
姜淵沉默了許久,最後還是沒有再去試著勸俞念柔。
他也曾勸過,然後便是一通叱責,師娘也跟著維護,最後竟然不得不跪著求原諒。
好歹也是劍修,縱使敬慕師尊,願意以命維護他的骨肉,但是姜淵自己也是有傲骨的。
第二日。
俞念柔梳洗裝扮完了以後,便拿了劍不緊不慢地在院中練著。
白鶴峰的璃師姐,紫雲峰的魏師兄,還有天盾門那群糙漢子,這群人昨日都幫著那小乞丐說話了,她可記得清楚。
為此,雖然長老先前就告知了卯時便集結出發,啟動傳送陣去往西境,但是她一直拖到卯時快過了才起。
為的就是讓意識到少一位築基期高手的他們心慌後悔,趕緊來求著她去。
然而劍練著連著,俞念柔卻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她美眸好似不經意地微轉,凝向最遠處的山門。
那兒有山門大陣,也有一個巨型傳送陣,那兒尚未有動靜,說明還沒啟動。
算著時間,那些人也該來尋自己了。
俞念柔心中稍安,不再心急,轉而安心地在不滅峰上等著。
只可惜這一等,便等到午時。
不滅峰上除了他們自己的人,旁的連個人影都沒多出來。
俞念柔牙一咬,飛身奔往山門。
卻見山門口剛被灑掃得乾乾淨淨,大陣早已封閉,唯有一個外門弟子在邊上拾撿著散落的枝葉。
「他們人呢?」俞念柔落地,對那外門弟子質問。
那孩子雖說年紀極小,卻還是聰穎,從俞念柔的打扮和那一把劍就看出她身份不一般。
他乖順地躬著身回話:「回師姐,您要找誰?」
「那些去四境大會的人呢,不是說卯時就要出發的嗎?這都午時了,怎麼還沒來呢?」
那弟子眼睛亮晶晶的,天真而疑惑地回話:「他們已經走了呀。」
俞念柔被這回答弄得一滯,高聲:「怎麼可能!」
他們還沒來求她原諒呢!
外門弟子確鑿地說:「真的已經走了,今日我負責灑掃山門,所以天沒亮就在這兒。卯時不到,那群前輩們就啟動陣法走了,聽那位丹鼎宗的長老說,好像是西境有家酒樓的蟹黃面甚是美味,得早些去排隊。」
俞念柔:「……」
她艱難道:「未曾清點人數嗎?」
那弟子搖搖頭:「我宗徐長老清點過人數,說是人齊了,那傳送陣還是他啟動的呢。」
深秋的風吹過,滿天都是落葉飄零,她往前走了兩步,最後傻站在了原地。
作者有話說:
眾修: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