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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柑橘味

2024-08-18 15:23:59 作者: 荔霧
  甄杳手碰到了沙發邊緣,又往旁邊摸索了幾下——空的,沙發上沒人。閱讀或許他剛來過不久,所以客廳里還殘留著他身上的味道。

  她鬆了口氣,轉而輕手輕腳地往杯子裡倒水。

  水柱潺潺流進杯子裡,甄杳手肘支在茶几上,保持著蹲著的姿勢把杯子裡的水喝得一乾二淨,吞咽的動靜一聲接一聲,急促而秀氣。

  一杯水喝下去才緩解了不適,她握著空杯子站起身,卻因為動作太猛突然頭暈目眩。

  甄杳腦子發沉,踉蹌兩步之後小腿重重地磕在茶几一角,疼得她彎腰倒吸一口冷氣。

  好痛!

  她伸手捂了捂磕碰著的地方,摸著茶几瘸著腿往外走,睡裙擦過沙發邊沿發出衣料摩挲的窸窣聲響。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茶几和沙發的間隔處走過時那味道似乎更明顯了。

  這麼想著,已經走到房間門口的甄杳又忍不住轉過身。

  她當然什麼也看不見,不過客廳里也沒有任何動靜,應該真的只是想多了。

  房間門輕輕關上,將客廳角落昏黃柔和的落地燈燈光隔絕在外。光線延伸到茶几與沙發之間,形成一條明暗分明的界限。

  一道坐著的身影隱沒在暗處,左手隨意放在身側沙發上,距離邊緣恰巧隔著一個手掌的距離。

  他靜靜坐著,半晌閉眼假寐,眉眼間隱隱帶著倦意。

  周圍一片安靜,沒有試探著伸過來和他指尖只距離分毫的手指,也沒有從他腿面上掠過的裙擺。

  空氣里柑橘的味道一點點消失無蹤。

  ……

  甄杳沒想到那杯涼水也沒幫助自己擺脫夢境。

  這一次出現在夢裡的畫面不是車禍,而是她治療期與康復期時住在醫院的那段日子。各種痛苦的畫面沿著記憶充斥著破碎不連貫的夢,耳邊都是儀器運行時冷冰冰的聲音。

  她還沒從失去父母的絕望中走出來,就要被迫接受失明和治療所帶來的痛苦。

  於是她懦弱地想到了死。只要打開窗跳下去,一切就能解脫。

  她摸索著撲到窗邊一把拉開窗戶,冷風立刻呼嘯而入充斥著口鼻,像巨浪一樣將她吞噬。

  空蕩的病號服都被吹得鼓了起來。

  她不管不顧地探出腦袋和上半身,下一秒後領口卻被一隻手給拽住,身後的人像拎小雞仔一樣把她提了回來。

  重心猝不及防往後轉移,她驚慌失措地胡亂伸手想抓住點什麼,結果扯下來一枚堅硬冰涼的袖扣。

  「嘭」地一聲,窗戶被人重重合上,甄杳滿腦子輕生的衝動和沒了風的病號服一樣癟了下去,只剩頰邊凌亂的髮絲飄浮著。

  她茫然地轉過身,唇齒好像都還僵著,「……是誰?」

  心臟這才劫後餘生似地急促跳動起來,連帶著她手腳發軟。

  「杳杳!」走廊上響起凌亂的腳步聲,主治醫生帶著幾個護士急急忙忙跑過來。

  甄杳站在窗邊腦子發懵,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

  她攥緊手裡的袖扣靠牆蹲了下去。顱內淤血還沒完全消失,這樣簡簡單單一個動作就讓她頭暈。

  醫生和護士嘩啦啦圍上來,而那個陌生人似乎早已經離開了。

  袖扣還沒來得及還給他,也還沒來得及為此道歉,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勇氣了。

  窗戶被那人關上時的響動驚醒了她。

  那枚袖扣就像沼澤地里的一塊木板,竟然在康復期里成了陪伴她,給她勇氣且讓她清醒的東西。

  每次把袖扣攥在掌心時她都會猜測,它的主人到底是怎樣的?

  會出手幫助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事後又靜靜離開,大概是個善意冷靜的人。

  ……

  甄杳慢慢睜開眼從夢裡醒過來,整個人有些提不上力氣。

  有時候她醒來會一時忘記自己看不見了,本能地會起身去開燈,直到燈亮起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是個盲人。

  然而還有些時候她卻有一種奇異的慶幸,親眼視物和那個血色畫面仿佛有著某種聯繫,黑暗仿佛能給她一層安全感。

  甄杳擁著被子懨懨地在床上坐了一小會兒,接著很快起身收拾好自己。推開臥室門的時候外面很安靜,僕人好像不在周圍。


  她猶豫片刻,自己默默扶著周圍的東西往前走,然而到底不熟悉室內的種種陳設,走得束手束腳。

  沒走幾步,她抬腳時腳尖忽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重重撲倒在地毯上。

  「不會叫人扶著?自己逞什麼強。」

  身上剛傳來痛意,甄杳冷不防聽見這句嚇了一跳,男人聲音冷靜到近乎冷淡,聽上去還有些不悅,她頓時嚇得保持著姿勢坐在地毯上不敢動了。

  「怎麼了這是?」周惠聞聲匆匆走過來,一眼就看見紅著眼眶跌坐在地毯上的少女,還有隔著幾米遠站著的高大身影。

  宋延辭和宋歷驍也緊跟在後面,幾個人都懵了一瞬。

  「杳杳!」周惠回過神趕緊上前把人扶起來,「摔著哪兒了?疼不疼?」

  「有地毯,不疼。」甄杳搖頭撒了個謊,還不忘眨眼把因疼痛冒出的生理性眼淚憋回去。

  「大哥,你幹嘛欺負杳杳啊!成天板著個嚇唬誰呢。」宋歷驍滿臉譴責,「她都摔倒了還凶她,都把人給說哭了,你不心疼我還心疼。」

  他有起床氣,想到能看著新鮮還熱乎著的妹妹下飯才神清氣爽,結果一看見這情形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讓我看看有沒有傷著。」宋延辭沒多說什麼,習慣性地上前檢查傷勢,但還是不贊同地往旁邊看了一眼。

  宋淥柏蹙眉。

  周惠跟著一眼瞪過去,「剛才你說的話我可都聽見了,有你這麼當哥哥的嗎?杳杳摔了你不扶一把就算了,還說風涼話。」

  正好這時宋畢晨練完從室外進來,見狀摸不著頭腦,「怎麼了,吵什麼?」

  「看你生的好兒子,現在還學會欺負小姑娘了。」

  「淥柏,你欺負杳杳了?」宋畢立刻把臉一板。

  甄杳沒想到大家全都一齊譴責起來,忙站直了急急忙忙辯解,「我自己不小心踢到地毯邊上才摔了的,家裡陳設我還不太熟悉,確實應該找傭人幫我。」

  「那他就在這兒,怎麼不來幫忙?」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最後還是宋延辭說沒摔著哪裡才算終止了這段小插曲。

  「好了別哭了,他這個人就這樣。」宋歷驍安慰,「昨晚睡得好不好?現在該餓了吧,正好去吃早餐,廚師都準備好了。」

  甄杳有點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不是被宋淥柏弄哭的,只能訥訥地說餓了。

  幾個人圍著少女走向餐廳,只留下了一個人獨自站在客廳。

  男人抬手揉了揉額角,等眾人走遠了才面無表情地抬腳朝餐廳走去。

  「早餐不知道你喜歡哪一種,所以讓廚師每一類都替你準備了一點,你嘗嘗喜歡哪個。」

  「都可以的,我不挑食。」

  「傻孩子,你以為我不記得你討厭生菜和純牛奶了?」周惠笑起來。

  甄杳臉一熱,緊接著眼眶有點濕潤,趕緊靦腆地笑了笑掩飾住。

  餐廳里餐點的香氣充斥了她的嗅覺,驀地,一點昨天凌晨也聞到過的氣味隱約傳來,是宋淥柏身上的冷淡木質香。

  甄杳立刻就想到了昨晚。凌晨的時候他如果真的在客廳,怎麼可能不出聲呢?

  她忐忑地在位置上坐下。

  「杳杳。」她剛坐穩,就聽見面前有瓷盤推過來的聲音,宋延辭笑了笑,「烤吐司和煎蛋我幫你切好了,三明治也分成了小塊,吃起來很方便,甜牛奶在你左手邊,不會碰灑。」

  宋歷驍難以置信。這人偷偷摸摸做這麼多,怪不得剛才一聲不吭。

  「謝謝延辭哥哥。」甄杳揉了揉酸澀的鼻尖。

  她想到了以前,父母都還活著,他們也會一起其樂融融地吃早餐,也是這樣無微不至地關切自己。

  意識到自己正想著什麼,她趕緊強迫自己別再去想,伸手拿起叉子。

  她似乎沒有什麼能回報給宋家,只希望自己能在方方面面都做得更好一點,不要讓他們覺得自己是個累贅。

  「刀工不錯嘛,吐司切得這麼整齊,」冷不防的,宋歷驍開口點評,「不愧是天天拿手術刀的人,看這大小都一樣,說不定你那強迫症也犯了……」

  一番話說得宋畢和周惠眉頭擰得緊緊的,還沒來得及喝止,一道嗓音先他們一步淡淡響了起來。


  「不會說話就閉嘴。」

  宋歷驍真就把嘴給閉上了。

  甄杳也被嚇了一跳,頓時又聯想到剛才。這個宋家大哥……好像有點不好接近,整個人冷淡又嚴厲。

  因為他來蔣家帶她走而產生的那點信任與依賴,一點點被擊散。

  昨天他來接她也是聽從父母安排,會不會實際並不希望她住過來打擾他們的生活,也不太喜歡她?

  餐廳里短暫地安靜下來。

  宋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口味,因此早餐各自面前都是單獨備好的餐點,吃起來也互不打擾。

  但宋歷驍卻閒不住,「說起來,大哥,我們都給杳杳準備了禮物,你就一點表示也沒有?」

  「不用了,」甄杳趕緊放下叉子,指腹卻緊緊抵在叉柄的邊緣,因為不知道還能說點什麼,只能強調道,「真的。」

  她看不見宋淥柏的表情,不知道他聽見這話是什麼反應,所以有點不安。

  「那不行,做哥哥的花心思在妹妹身上不是應該的?」宋畢哼了一聲。

  咖啡杯被放回桌上時發出輕響,甄杳無意識地抿了抿唇。

  心裡正打著鼓,她卻忽然聯想到以前看過的某個電影畫面——男人修長白皙的手指從骨瓷杯上抽離,兩樣東西放在一起竟然有點像石膏雕塑。

  「知道了。」

  甄杳拿不準他這樣的語氣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只能咀嚼著嘴裡的東西當鴕鳥。

  吃完早餐,眾人準備開始各司其職。

  這幾年宋淥柏行商手段冷靜果決,所以宋畢早早退了下來不再管公司事務。而宋延辭從沒有考慮過醫學以外的歸宿,宋歷驍則跑去搗鼓攝影,在圈子裡名氣不小,社交平台上也積累了龐大的粉絲群體。

  雖然是周末,但宋延辭還有兩台手術要做,宋歷驍也要背著他那堆攝影器材出門採風。後者臨出門前還問她要不要一起去,被她婉拒了。

  最後三個人里只剩宋淥柏沒走,他起身後徑直上了樓,踩在樓梯上的腳步聲不緊不慢的,非常規律。

  甄杳和周惠一起坐到客廳沙發上,手無意中碰到了茶几一角。

  「惠姨,這個……」她一愣。

  周惠「哦」了一聲,解釋道:「還是傭人提醒的我說容易磕碰受傷,所以就把家裡這些容易磕磕碰碰的地方用柔軟的材料給包了起來。」

  傭人?不知道為什麼,甄杳心裡總覺得有點奇怪。昨晚她不小心撞到了茶几來著,今天這麼巧這些地方就都被包上了……

  在客廳里坐了會兒,周惠就說要帶她去花園裡走走。兩個人剛走下台階,傭人就拿著手機匆匆走了過來。

  周惠跟她說了一聲就轉身去接電話,甄杳站在階下等,突然聽見身後有人靠近,她本能地轉過身。

  「是誰?」她聽得出不是惠姨的腳步聲。

  來人言簡意賅,「是我。」

  「……淥柏哥哥。」她緊張起來,後知後覺地聞到他身上的味道,這個稱呼喊得有點生疏和忐忑。

  他語調沒什麼起伏,「嗯」一聲就算回應,「這個給你,助理訂的。」

  甄杳沒敢問是什麼,猶豫片刻後伸出手試探方向,想去接住他要遞給自己的東西,然而感知的方向卻不太準確,指尖只是短暫掠過他手腕上冷冰冰的腕錶,涼得她指尖抖了抖。

  她手指微微蜷縮,正要退縮時卻被對方不容反抗地一把握住。

  作者有話要說:杳杳:凌晨的時候他如果真的在客廳,怎麼可能不出聲呢?

  某人:怎麼不可能,霸總的標配是話少。

  別人都是「我有個朋友」,某個人是「我有個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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