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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看到我了?

2024-08-18 15:24:02 作者: 荔霧
  走廊兩側的雪白牆壁在冷色燈光映照下白得刺眼,上面掛著的「請保持安靜」的提示語顏色對比鮮明,分外醒目。閱讀

  下一秒一抹高大的陰影掠過這行加粗的字體,「嘭」一聲骨肉重重相撞的悶響後是重物落地的悶響,還有痛苦的慘叫。

  一旁幾個醫生護士心驚膽戰,統統噤聲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沒有一個敢出聲勸阻。

  這整層樓都是為宋家服務的私人區域,沒有住其他病人,因此會格外安靜。

  ——此時只有令人牙酸的骨頭碰撞聲和痛呼在空蕩的走廊上掀起回聲,本就有些涼嗖嗖的地方仿佛有穿堂風冷冷吹過。

  「宋、宋少……」陳頁捂著腹部含混不清地呻.吟,說話時咳嗽兩聲,血沫從開裂的唇角噴濺在地磚上。

  話音未落,他又被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攥著衣領拖起來,那手用力到指節泛白。

  「再問你最後一遍。」男人目光冷厲,深邃的眼窩此時顯得神情陰沉,「你做了什麼?」

  「我,我……」陳頁面頰紅腫,神色扭曲。

  「宋少!」病房門忽然被人推開,「宋少,甄小姐醒了!」

  男人動作一頓,旋即嫌惡地將鬆手,任由陳頁像攤爛泥一樣滑落在地,垂眸冷冷瞥過,「看著他。」

  說完他抬腳大步朝病房走去,旁邊的人忙遞上乾淨手帕。

  病床靠近窗邊,躺在上面的人微微朝窗外側著臉,長發乖順地鋪散在靠枕上。

  醫生正站在床邊詢問各種問題,宋淥柏停在了門口。

  「宋少。」醫生聽見動靜,忙停下手裡的事客氣地打了招呼,觸及對方冷戾未褪的目光時嚇了一跳,「……甄小姐目前身體各項指標都是正常的,當時暈倒應該只是因為受到了刺激和驚嚇有些虛弱。」

  宋淥柏面色沉沉地略一頷首,卻沒看醫生,而是看著病床上的人。

  少女整個人都被籠罩在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里,頭髮顏色顯得有些淺。

  和她剛來宋家時相比頭髮原來已經長了不少,軟軟貼在頰邊與肩頭時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有種纖瘦的嬌俏。

  她臉轉過來朝著這邊,微蹙著眉眨眼的模樣像在努力想看清什麼,但很快她又垂下眼。

  「需不需要住院?」

  「不用住院,回家休養幾天就好,現在如果沒有什麼不舒服就可以直接出院了。」

  回答完之後,醫生很有眼色地低頭快步離開。

  宋淥柏面無表情地用手帕重重擦拭幾下手指,然後隨手扔在一旁的桌上。

  病房裡安靜得落針可聞。

  腳步聲在床邊停住,接著是沉悶中衣物的摩擦聲。

  「坐起來,穿鞋。」

  甄杳眼睫顫了顫。

  男人嗓音很冷,讓她想到了從前看見過的結滿霜的枝葉,風一吹細霜相碰摩擦出讓人瑟縮的寒意。

  她低著頭坐起來掀開被子,還沒來得及覺得冷,外套就驀地落在了肩上。

  宋淥柏一個字也沒說,給她披上衣服後就蹲下了身,一手攥住她腳踝往腳上套好鞋子。

  他周身氣壓低沉得可怕。


  「哥哥……」甄杳終於艱澀地開口,聲音還有些啞。

  「別和我說話。」他冷漠乾脆地打斷。

  她喉嚨驀地發緊,在被他握住另一隻腳踝的時候本能地往後縮了縮,「哥哥,我自己來吧。」

  甄杳話音剛落,氣氛頓時變了,那種壓抑僵滯的氛圍有如實質,像一張織得密實的網兜頭籠罩下來。

  「自己來。」他語氣淡淡,每一個字卻都像是忍著怒意擠出來的。

  她心跳加快,不敢再出聲。

  「怎麼自己來?像你幾小時前在酒店時那樣?」男人扣住她腳踝的手驀地收緊,語氣中的冷意呼之欲出,最後被他戛然而止地收住,「——我說了,別和我說話,我一直在忍著不說重話。」

  幾個小時前……

  甄杳忽然有點恍惚。

  剛剛在病床上醒來時她以為自己在做夢,那些令人厭惡的、恐慌的情形爭先恐後湧入腦海,差點又將她帶回到那種窒息里。

  最後腦海里的畫面定格在某個雨幕的瞬間。這是她真正用眼睛看到的,而不是根據聽到的聲音構想出來的。

  她竟然真的短暫地恢復了視力,哪怕在醒來時眼前熟悉的黑暗的對比下顯得像白日做夢。然而驚喜交加之後,巨大的失落隨即席捲而上。

  只是曇花一現而已。

  但那短得可憐的幾個瞬間裡,甄杳大概可以確定自己看到了某個人。

  翻飛的衣角,筆挺的褲腿和被雨水濺濕的皮鞋,還有陷入昏迷前她努力看清的下頜和薄唇。

  那是誰?她聞到的熟悉味道會不會是錯覺?

  是宋淥柏嗎?

  忽然一根冷冰冰的東西塞進手心,甄杳猛地回過神,根據觸感認出這是自己的那根盲杖。

  「不是喜歡逞強?自己走下樓去停車場。」

  她一愣,接著扶住床邊慢慢站起來,伸手打開摺疊的盲杖時頭埋得很低,滑落下來的頭髮將臉頰遮擋住大半,莫名緩解了此刻她心裡的忐忑惶惑。

  盲杖伸展開,尖端「啪嗒」一聲砸在地上。

  或許是病房裡太安靜的緣故,甄杳被這動靜嚇了一跳。

  「甄杳。」忽然,身後的人又一次開口,簡短的兩個字乍一聽比剛才平靜許多,然而內里卻是零星的失望與厭倦。

  她一顆心飛快下沉,無措地轉過身,「……哥哥。」

  「你會以為我真的是要讓你自己走?」他嗓音一如既往的悅耳,卻沒什麼溫度,「當然不是,你也害怕自己會摔倒,但你不肯哪怕誠實一次。」

  甄杳張了張嘴,卻像失了聲。

  「到此為止。我的耐心有限。」宋淥柏漠然道,仿佛她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我會通知宋延辭立刻來接你。」

  她喉間忽然哽得難受,卻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比起過去他表面不悅實則關心的訓斥,現在這種態度顯然更具威力,她突然就有種說不出的害怕,怕他從此就真的沒了耐心,也不會再管她、不再搭理她。

  「哥哥……」

  男人恍若未聞,和她擦肩而過後朝門口走去,腳步一刻未停。


  仿佛這一走就真的不再給她機會了。

  甄杳徹底慌了神,下意識轉身往前邁了半步,卻在這個陌生的空間裡失去了方向感,只能聽著他的腳步聲勉強辨別方向追過去。

  「哥哥。」

  「哥哥你別走。」

  盲杖磕磕絆絆地在前路上不斷試探著,這會反而成了拖累她的東西。甄杳心裡越來越慌,當聽到他拉開門的聲音時想也不想就一把將盲杖扔掉,然後忍著恐懼往前小跑幾步——

  門「咔嗒」一聲關上的同時,她也失衡摔倒在地。

  一瞬間,甄杳仿佛回到了幾個小時前。

  會場裡那些人的議論與挖苦,還有她想竭力偽裝自己是正常人卻成了個笑話,被陌生人嫌棄謾罵。

  原來她以為自己已經明白失明後的黑暗意味著什麼,現在看來卻遠遠不夠。

  她一直待在自己熟知的、安全的環境裡,從不明白在全然陌生的人群中將會面對什麼。她沒有自我保護的能力,甚至不敢相信一個自稱是酒店前台的人。

  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黑暗,甚至將黑暗當成了安慰自己、減少只有她一個人活下來的愧疚與罪惡感的工具。

  她太天真了,以為自己很謹慎,其實卻還是將一切想得太簡單,故作堅強的樣子在別人眼中一定很蠢。

  現在宋淥柏也被她耗盡了耐心,不想管她了。

  甄杳捂著摔疼了的膝蓋,將臉埋進臂彎,熱熱的水痕順著眼角溢出來,最後融進毛衣的長袖裡。

  現在該怎麼辦呢……

  忽然,前面幾步遠的地方傳來門把手轉動的響聲,甄杳一怔,驀地睜大眼。

  門再度被人從外面打開。

  來人走到她跟前蹲下,片刻後極輕地嘆了口氣,伸出手托住她的臉頰,迫使她把頭抬起來。

  檀香木的味道裹挾著寒風,告訴她面前這人的身份。

  他指腹觸及她未乾的淚痕,接著輕輕碾過將眼淚擦去,摩擦過的肌膚微熱,還有一點癢。

  「哥哥……」

  「摔著哪裡了?」他語氣稱不上多溫和,卻也跟剛才的凌厲冰冷截然相反。

  『沒事』兩個字被甄杳咽回肚子裡,「膝蓋。」

  「還疼?」

  「一點點。」

  小姑娘漂亮的杏核眼裡還在慢吞吞溢出淚水,宋淥柏閉了閉眼,頭疼地在心裡再次嘆了口氣。

  他的字典里從沒有過冷血二字,因為那就是他理所當然的行事手段。但是就在剛才,他真切地體會到了這兩個字的威力。

  甚至他難以想像自己是怎麼狠心說出那些話,然後假裝把她扔下的。

  但他不得不這麼做。

  「哥哥,你還在生氣嗎?」

  宋淥柏盯著她,「你說呢?」

  「……還生氣。」

  「知不知道我為什麼生氣?」他心裡的怒意和氣急敗壞又有復燃的趨勢,「那麼大的酒店和會場,還有那麼多不知根底的人,你怎麼敢逞強一個人到處闖?」

  唯一慶幸的是他那時已經在趕來準備接她回家的路上,才能在看到盲杖定位不對勁的時候立刻趕到。


  「我不是故意的。」甄杳急急忙忙為自己辯解,立刻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只不過陳頁那些噁心的話和舉動被她三言兩語帶過,只說了他不懷好意。

  在她面前,男人的臉色已經徹底冷了下來,眼中滿含戾氣與冷意。

  「既然發現不對勁,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當時只是猜測而已……我怕是我想多了反而污衊他,而且我也並沒有任何證據。」

  「怪我,」宋淥柏沉聲道,「我早該察覺到他不對勁。」

  那次他撞見他們在書房時就本能的不悅,只是那時他沒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

  「你根本就沒怎麼見過他,怎麼會發現呢。」甄杳抿了抿唇,「對了,哥哥,陳……陳頁他現在在哪裡?」

  她不想再見到他,也不想再上他的課、稱呼他為「老師」。

  「現在不提他。」宋淥柏垂眸,掩去眼底的譏諷與狠戾,平靜道,「我們先回家。剩下的回家再說。」

  她不想提起的細節,他自然會有辦法知道,也自然有辦法讓陳頁徹底身敗名裂,即便遠走高飛也永無出頭之日。

  說完,他穩穩地將小姑娘打橫抱了起來。

  甄杳吸了吸鼻子,乖乖地小心將頭靠在他肩上。

  一顆心終於落回原位。

  忽然,她又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畢竟有了前車之鑑,所以猶豫再三後她還是決定不自己藏著掖著。

  「哥哥。」

  「嗯?」男人發出一個單字音節,胸腔微微震動。

  「昏迷之前,我,我好像恢復過視力。」

  他腳步驀地一頓,片刻後問她:「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好像,好像看到……你了。」甄杳吞吞吐吐,不知道為什麼一句話說得這麼不好意思。

  「看到我了。」宋淥柏意味不明地重複這四個字。

  她微窘,點頭,「嗯。」

  他沒再繼續往門外走,而是轉身抱著她放到半人高的桌上,手撐在她腿兩側,俯.身慢慢靠近。

  甄杳屏住呼吸,小腿碰到了他西裝褲的筆挺面料。

  溫熱的氣息若有似無地掠過她的眼睫,男人仿佛已經靠得很近很近。

  「是你喜歡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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