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縷白月光
電話彼端的任真真,被閨蜜突然的噗噗彩虹屁模式驚住了,連連叫:「蘿崽崽,你怎麼了?
撞到頭了?
被人綁了?
要是季臨川現在拿槍指著你的頭,你就趕緊吱一聲我去救你啊崽崽!違心話說多了是要遭天譴的!」
蘇蘿才沒有時間吱。
她沒回頭,真怕一回頭就看到季臨川對著她抽出刀子。
「就這樣吧,我先掛了,回頭找你玩呀。」
放手機,轉過身來,狀若不經意地撩了下頭髮,假裝剛剛發現眼前的男人,「吃驚」地小小後退一步,繼而揚起了甜美可人的微笑來:「季先生,好巧呀。」
話一出蘇蘿就想當場去世。
天吶。
她這是說的什麼垃圾話。
「不巧,」季臨川微笑:「沒想到蘇小姐對我有這麼高的評價,我受寵若驚。」
寵、寵你個鏟鏟!
蘇蘿萬分悲憤。
「既然我們對彼此都很滿意,那就這麼愉快地說定了,」季臨川看眼手錶,聲音淡然如水,「下個周天,我會拜訪令尊。」
「……我覺著我們不合適。」
「不合適?」
季臨川如同聽到天方夜譚,眉頭微挑,邁了一步。
蘇蘿後退,貼到欄杆邊緣。
涼風吹起她的頭髮。
避無可避。
季臨川垂下眼睫看她,唇角微微勾起,深邃的眼眸中盛滿笑意:「蘇小姐都認為我是千萬分之一了,怎麼還會不合適呢?」
他說:「還有,蘇小姐,我不屬狗。」
—
蘇蘿無精打采地抱著抱枕,長吁短嘆:「人生吶,就是這麼無趣。」
毛毯上、茶几上隨意堆著各類大牌的包裝盒,JACQUEMUS的包包被擠到茶几旁很小的角落裡,可憐巴巴,搖搖晃晃地掉了下去,落到了長毛絨毯上。
蘇蘿看也未看一眼。
沙發上,溫念已經躺成一灘,聽到蘇蘿這麼一句話,有氣無力地抬起手:「真想給你甜蜜的一巴掌,叫你清醒一下。」
蘇蘿和溫念從小穿一條裙子長大,吵吵鬧鬧一直不曾斷了聯繫的玩伴。
兩人只絕交過一次,還是讀高中的時候。
那次蘇蘿無心考試,抄了溫念的試卷。
成績下來,溫念58,蘇蘿60,氣的溫念撕碎試卷,單方面宣布絕交。
任真真適時插進話來:「其實我覺著季臨川人還不錯,畢竟蟬冠『最想嫁的男人』哎。」
蘇蘿興趣懨懨:「營銷號弄的野雞榜單而已。」
可不是麼,是個帳號都能投,還有不少大男人投給了季臨川。
溫念說:「那也總比江賢那個花心大蘿蔔好太多了,嘖嘖嘖,圈內人誰不知道他男女通吃葷素不忌,也就林九蜜腆著臉上去招惹。」
任真真嗤笑:「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東西。」
手機震動了一下。
蘇蘿拿過來看,季臨川發來的微信。
這人微信頭像用的是一串紫藤花,暱稱是他的本名,嚴格而板正。
蘇蘿剛加上他的時候,就瘋狂吐槽,這人不過比她大了五歲而已,怎麼審美這麼的……復古呢?
無趣的男人。
簡訊內容一樣的無趣。
[晚上一起吃飯嗎?
]
蘇蘿咬著唇,盤著腿,坐正了身體。
[不想動]
[我去接你]
[不好意思,我暈車]
沉寂一分鐘。
[那就訂你公寓附近的店,步行過去]
[對不起,我腿斷了]
這句話的威力果然大,季臨川大概被她的心狠手辣給鎮住了,再也沒有發消息過來。
溫念不知道剛剛蘇蘿和季臨川之間發生了怎樣血雨腥風的一段:「不過感情這種事情嘛,勉強不來的。
真真,雖然大部分人都愛吃松茸海鮮,但也有不愛吃的呀;蘇蘿喜歡吃臭豆腐,咱們也不能攔著不是?」
蘇蘿:「……雖然你是在為我說話,怎麼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溫念大手一揮:「別在意這些小細節嘛。
哎,蘿蘿,你和季臨川真的定下來了?」
「定個錘子。」
蘇蘿和蘇海華十分堅決攤牌,和季臨川無感覺,不來電,沒可能。
蘇海華也寵著她,不說什麼強硬的話,只是叫蘇蘿再好好考慮一下。
聊到一半,聽得門鈴響。
蘇蘿還以為是點的飯到了,踢踏踢踏地開門,誰知道竟是送貨小哥。
「蘇小姐對嗎?」
小哥咧開嘴一笑,推著一個大大的紙箱子,「您定的輪椅到了。」
蘇蘿:「……啥?」
小哥反覆確認了下,地址沒錯,手機號碼沒錯,姓名也沒錯。
就是送給她的。
蘇蘿機械地簽收,瞥了眼訂貨人ID,姓季。
艹,這個狗男人。
陰險狡詐!
—
蘇蘿正式宣布,自己和季臨川結下樑子了。
要不是任真真攔著,她真的要拿手機不顧及淑女形象開啟國罵模式。
好在次日導演通知她去試妝,成功阻止了蘇蘿拿砍刀去砍殺季臨川的衝動。
劇本的拍攝地也確定了下來,前期大部分拍攝就在梁京周邊的藤湖溫泉度假村。
蘇蘿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愣了下。
那是她名下的度假村啊。
蘇海華房地產起家,後來集團規模擴張,旅遊開發類、建設、物流、購物中心等亦有涉及。
而蘇蘿名下擁有全國大大小小几十個度假村。
去自己的度假村中演一個貧困堅韌的少女,對蘇蘿而言,還真是一大挑戰。
到底是偏小眾的文藝片,導演初入行,人脈不夠,名氣不足,召集不到多麼有影響力的明星,基本上選的都是新人。
劇本中也有一個度假村千金大小姐的角色,是個女配角,陳纖纖扮演,天生的一雙狐狸眼,不笑時也帶點嫵媚的風情。
導演選她來演,就是為了這一雙眼睛。
試妝的時候,負責服道化的老師,對於蘇蘿就是一個要求,怎麼清純可人怎麼來。
為了和角色相襯,選給她的衣服也大多是T恤牛仔褲小白鞋,簡單利索。
蘇蘿還忍痛把自己前不久剛做好的美甲卸了去,剪的乾乾淨淨。
而陳纖纖並不怎麼配合——她的長相在娛樂圈算的上是一般,流水線上下來了,就一雙眼睛特殊了些。
為了能夠叫她更有辨識度,專門給她重新設計的妝容,在頰邊添了幾粒小雀斑。
陳纖纖死活不肯點那幾個雀斑,認為有損自己的形象,鬧了好久,最終還是造型師做了妥協和讓步。
沒辦法,誰叫陳纖纖的父親是藤湖溫泉度假村的負責人呢?
藤湖溫泉度假村是梁京出了名的星級私人會所,周遭環境清幽,又是中國傳統山水造園手法,禪意十足。
能在這裡拍攝,著實不易。
試妝後,劇組在這邊舉行了開機發布會,劇本的大部分拍攝,都要在這邊開展。
劇組裡的人還特意去拜了趟藤湖仙人洞裡的菩薩,據說上一個劇組在這裡拜菩薩,拍攝順風順水,沒出過什麼意外,播出後更是大爆。
為了體現出自己真的是在努力認真的拍戲,蘇蘿特意發了朋友圈,配圖一張風景照,並附文。
[祈禱仙人洞裡的菩薩保佑我拍攝順利!希望新的電影能夠大爆!]
不停有人給她點讚。
父親大人:[還缺錢嗎?
]
母上大人:[注意點身體,別太累了。
]
……
手指往下滑,冷不丁看到了林斐的名字。
[林斐:什麼時候去的梁京?
]
他發了好幾條微信消息過來。
[怎麼偷偷出去,也不告訴我一聲?
]
[我以為你還在苑城]
[我抽空去看你]
蘇蘿看的頭皮發麻,小心翼翼地給他回。
[謝謝林斐哥哥,不過不用啦,我拍戲很忙的]
剛剛應付完林斐,季臨川冷不丁地發了消息過來。
言簡意賅,字字精準踩到蘇蘿雷點上。
季臨川:[別為難菩薩了]
蘇蘿氣的手發抖,噼里啪啦打字。
[你見過紅色的感嘆號嗎?
]
季臨川:[什麼]
很快,季臨川就明白了。
灰底小字提示語。
茁壯成長的藤蘿蘿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
請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
拉黑刪號,蘇蘿一氣呵成,頓時感覺整個世界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晚上她也沒有回去,夥同任真真一起,留在藤湖溫泉度假村泡私湯。
這邊認識她的人並不多,好在蘇蘿出示了身份證明,被她找上的經理大驚,沒想到小公主竟然突然造訪。
為了不影響拍攝,蘇蘿特意囑託了經理,叫他不要把她的身份說出去,免得徒增麻煩。
她厭倦極了被當成國寶大熊貓一樣的生活。
經理忙不迭地點頭,領著她去了她的那方私湯。
早在一開始建園的時候,就為她保留了一塊私人湯池,單獨的小院落,青石小徑,翠竹蓊鬱,半露天,草木茂盛,配著曲水小亭,私密性很好。
最重要的一點,乾淨,也不用擔心會有外人來打擾。
任真真享受到一半,手底下的一個小藝人出了點問題,需要她去處理,急匆匆地走了,就剩下蘇蘿一個人。
蘇蘿一點兒也不急,哼著歌,慢悠悠地喝著送來的酒品。
拿藤湖中的荷花釀的,度數並不高,專門提供給女性客人,香香甜甜,也不上頭。
等到泡的基本都舒展開之後,她才慢慢悠悠地披上大毛巾,穿著拖鞋,準備去洗澡。
天色已晚,私湯小院裡的淋浴間燈光昏暗,蘇蘿想了很久,還是沒有勇氣一個人在這裡沖澡。
白天是清雅,晚上就是恐怖了。
但直接這樣出去,被人認出來的話,也有損她的形象。
躊躇片刻,蘇蘿懶得換衣服,拿了張面膜貼在臉上,確認鏡子裡的人已經到達媽不認的境界之後,這才慢吞吞地邁著步子往外走。
好在這裡距離套房並不遠,步行也就五六分鐘的時間,蘇蘿順利地頂著面膜進了自己套房門口,一摸口袋,頓時愣住了。
房卡在任真真身上!
蘇蘿不得不搭乘電梯下去,再去找前台要一張。
好在現在人不多。
電梯停在四樓。
門打開。
西裝革履的男人就站在電梯外,從袖口到褲腳熨帖的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暖色的光給他白色的肌膚度上一層暖光,巍然如玉山,中和了那股凌厲之氣。
赫然是季臨川。
蘇蘿的大腦嗡了一下。
媽呀,她還能走嗎?
要是叫這個狗男人發現她現在的模樣,不知道還會嘲諷她什麼呢!
但現在走出去的話,目標太明顯;而且,她還需要下去拿房卡。
糾結好久,蘇蘿還是留在了電梯中,僵硬著平視前方。
微涼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不過兩秒,旋即移開。
季臨川走了進來,在她身側站定。
蘇蘿提到嗓子口的那顆心慢吞吞地又落了下來,她往旁邊挪了兩步,和他保持開距離。
還好,還好,這個狗男人沒有認出來她。
蘇蘿心中慶幸,慢慢地舒了口氣。
她就說嘛,就算是媽媽在這裡也認不出來她,更何況是只有兩三面之緣的季臨川……
電梯門緩緩闔上。
電梯下行,旁邊的季臨川忽然開口,帶著微涼的笑意:「蘇小姐,穿這麼清涼,不冷麼?」
轟。
蘇蘿的臉紅了起來。
這個狗男人不是近視眼麼?
怎麼還能認出來她?
蘇蘿還記恨著這個狗男人送輪椅的仇,高傲冷艷地仰起貼著面膜的臉,冷冰冰:「不冷。」
話剛說完,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季臨川蹙眉,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搭在蘇蘿肩膀上,言簡意賅:「別逞強。」
——才沒有逞強你個狗男人!
——才不要接受你的幫助!快把你的髒衣服從她身上移開!
話這麼說,衣服倒是……挺暖和的。
清冽的香。
向來對香味很挑剔的蘇蘿,悲哀地發現,自己竟然不排斥他身上的味道。
腦海里又蹦出來男人諷刺她的話,蘇蘿決定不接受糖衣炮,彈,想要把西裝拽下來,丟給他。
力氣大了些,浴巾連帶著也被她往下拉了拉,露出肩膀大片潔白的肌膚。
蘇蘿怒火沖頭,並沒有發現;而季臨川被那片雪白晃了眼,手疾眼快,按住她身上的外套,強硬地給她裹好。
蘇蘿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還以為這人要對她行什麼不軌之事,尖叫:「你幹嘛?」
叮。
電梯穩穩停在一樓。
伴隨著電梯門開,蘇蘿的這一聲控訴傳的清清楚楚。
電梯門口滿滿當當全是人,手持話筒的各台記者,扛著攝影機的大哥,閃光燈咔嚓咔嚓地響。
等著採訪季臨川的眾人驚住了,看著英俊的男人襯衫凌亂,面若冰霜,氣息冷冽,他懷抱里還強制性地抱著一個少女;少女身上套著季臨川的外套,外套太過寬大,愈發顯得她細細瘦瘦,外套下露出光潔細長的兩條腿,腳上還穿著拖鞋,原本正在掙扎,又因為看到這麼多人而呆住。
蘇蘿下意識地把臉貼到季臨川懷抱中,躲避閃爍的閃光燈。
那場面,叫一個曖昧旖,旎。
站在最前排的記者,腦海中已經想好了明天的標題。
《震驚!季氏集團太子爺竟然和一妙齡少女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