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春梅走進貼心家政公司,說是公司,其實只是一間十幾平米的老式樓房的廂房。
「馮姐,來了。」家政公司的齊麗和馮春梅打著招呼。
馮春梅坐在了齊麗對面,「小齊,今天有什麼活嗎?」
小齊很興奮,「馮姐,我昨天接了一個好活,這不,看你人實在,專門給你留著呢。濱海家園的越層,二百六十平,新房開荒,價錢我談好了,五百。」
馮春梅很高興,她剛剛做完的那份月嫂,一個月掙了四千元,昨天歇了一天,這樣的活她做過很多,二百六十平,自己一個人兩天能做完。
「小齊,我就幹這個,就不和別人合夥了,我自己干兩天。」馮春梅說道,
「馮姐,我就知道。我已經替你和那家說好了,一個人二天的活。那家也是個有錢的主,不急著住這房子,在盤石山那有別墅,我聽那家的女主人說買這房子,只為尋夢懷舊,濱海家園的原址不是一中嗎?他和她老公都是那畢業的,還是有學問好啊。」齊麗知道馮春梅家條件不好,況且馮春梅幹活實在,也願意幫她,話就多了一些。
馮春梅聽到『一中』二個字,面色抖然一變,一是觸碰到了她心底多年的隱痛,二是她也是那所學校出來的,只能叫出來,因為她沒有能夠在這所意市的精英學校畢業。如今自己落魄成這個樣子,她不想遇到故知。
可馮春梅又實在捨不得,做一個月的保姆才一千五百元,這二天就是五百呀,月嫂的活不是總有的。新69書吧→像意市這種二,三線的城市,花錢請月嫂並不太普遍。
馮春梅想到,這麼多年也沒有在街上遇到幾次當年的同學,自己和她們生活的圈子差的太遠了。再說了,三十年了,恐怕見面也認不出自己了。
齊麗並未注意到馮春梅臉上的異常,將剛剛抄寫好的一張紙遞給了馮春梅。「馮姐,這是具體的地址,上面還有電話,你到了那,和他們聯繫吧。」
這時電話響了,齊麗接起電話,「貼心家政,啊,你好,人在這,正要從我這走呢」,齊麗將話筒遞向馮春梅,「那家的女主人。」
馮春梅接過話筒,講了幾句,她覺得對方很有禮貌,聲音非常好聽,講著標準的普通話,不像自己,從未出過意市,一口濃重的方言。這樣的人家馮春梅願意做,通情達理,從不故意找茬,剋扣工錢。
因為和女主人約好了,自己馬上去。怕對方等著急,出了家政公司,馮春梅一路跑到公交站。
還好到車站,就來了輛228路,在意城生活幾十年,閉著眼睛她也知道到哪坐什麼車最快捷。
下了228路,剛喘勻了氣的孫春梅又飛奔向濱海家園。
跑了不到五分鐘,馮春梅已是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好在前面不遠處已是濱海家園的正門了。
馮春梅放下心來,放緩了腳步。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馮春梅慌忙翻出手機,也不看來電顯示,「你。新69書吧→好,我到了。」
「我馬上到,你在哪裡,我車快要到正門了。」
聽對方如此說,馮春梅舉起手來,揮了揮,向小區門口的車道上看去。
一輛奔馳車徐徐開來,「好漂亮」,馮春梅心底嘆道,這是她見過的最高檔的車了,馮春梅約莫這輛高配置的奔馳車,得過百萬。
說話間,奔馳車在馮春梅的前面停了下來。
車上下來一男一女,男人走到馮春梅身邊,「春梅。」
女人過來挎著男人的胳膊,男人想掙脫開,卻被那女人緊緊地 圈住了,女人滿臉的得意,說道:「春梅,好多年不見了,沒想到在這遇見你。」覺得意猶未盡,又補充道:「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再見,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那男人道:「許麗,別說了。」
馮春梅木住了,上天不帶這麼折磨人的,還嫌自己不夠慘嗎!
高考前幾個月,被好友設計,被意市一中開除。馮春梅木訥的父親承受不了打擊,神思恍惚。工作時,從吊車高處摔下身亡。
馮春梅十八歲頂父親的班去工廠,養活母親,三個妹妹一個弟弟,當時最小的弟弟馮偉只有五歲。
眼前的女人就是當年設計她的好友許麗,許麗為了得到眼前這個男人,她當年的戀人柳建良,利用她的信任,把她從雲端打入谷底。
馮春梅剛上高中時,和柳建良的關係很微妙。二人較著勁,交錯占據著年級排名第一的位置。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柳建良時不時來找她研究習題。二人總在一起,老師也未在意,因為他倆都是成績憂異,讓老師放心的孩子。
就這樣,後來馮春梅終於和柳建良早戀了。
當發現自己懷孕時,不敢和母親說的她,將此事告訴了引為知己的好友許麗。現在想來,許麗和自己成為好友,就是為了柳建良吧。
馮春梅坎坷半生,飽嘗世態炎涼,心想當時的自己為什麼那麼傻,許麗後來只考了個二本,自己被她耍的團團轉,真的是高智商,低情商。
許麗假裝替好友擔心害怕,將馮春梅的事捅到了校醫務室。
立刻弄的全校皆知,弄的班主任言老師想替自己的愛徒想辦法,都已回天無力。
後來,馮春梅多次想起那件影響了自己一生的事,為什麼不去找對自己比媽媽還和善的言老師,她是怕看到言老師失望的眼神吧。
遇到過一次高中的同學錢星星,告訴她,她們班現在許麗過的最好了,嫁給了柳建良,柳建良發跡,現在過著闊太太的生活。
其實二人結婚,馮春梅是知道的。
從馮春梅和張剛結婚,柳建良就沒來找過她。
那一天,天很冷。馮春梅終於在市場賣完了魚,人也要凍木了。
柳建良走了出來,馮春梅不知道他已等了多長時間。
柳建良摘下手套,心疼的雙手放在馮春梅凍腫了的雙頰上,「春梅,我現在有錢了。張剛給你家花那些錢,我雙倍還他,跟我走吧。」
馮春梅用已經凍的不好使的手,輕輕地推開了柳建良的雙手。自失的一笑,「建良,我們回不去了。你知道,張剛不離婚,我是不會和他離婚的。」
馮春梅不願意這樣狼狽的情況下,見到自己的愛人。她知道自己漂亮,上高中時,好多男生都喜歡她,要不然張剛也不會頂著父母的壓力,頭婚娶被一中開除,名聲不好的自己。馮春梅希望給自己的愛人留一個美好的印象。
頓了頓,柳建良道:「春梅,我要和許麗結婚了。」
「祝福你,我就不去參加婚禮了。」這是二人之間最後的對話。
此刻站在濱海家園的門前,看著眼前衣冠楚楚的一對壁人,這麼多年的苦淚辛酸一起湧上心裡。
馮春梅掉頭拼命茫目的向前跑著。
柳建良想要追,許麗死死地抓住他。柳建良紅了眼,使猛勁甩開了許麗,向馮春梅攆去。
一輛滿載的大貨車駛來,拉著長笛。
馮春梅聽到身後柳建良痛徹心肺的悽厲地呼喊:「春梅!」就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