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的神色沉浸於天空中的異象,以至於眾人浩浩蕩蕩地走到他跟前,他都沒有任何察覺。
「恭喜,看來你尋到了故鄉的蛛絲馬跡。」趙琢影輕聲說道。
「僅僅是猜測而已,為了這個猜測,極有可能付出巨大的人力和物力,結果卻一無所獲。」顧湘說道。
「你打算用什麼方法證明?」趙琢影問道。
顧湘抬起頭,好像才注意到趙琢影一樣,笑著問道:「趙琢影,你願意陪我賭一把嗎?我需要直觀地觀測風眼裡的景象,請相信我,這對我的詭象大有裨益。」
他看著趙琢影身後的隊伍,並未有何詫異,神態如常。
「這件事情對你有益,對我卻沒有什麼益處。」趙琢影一針見血地說道。
「看得出來,你的隊伍正在招兵買馬,而我的詭象將成為你的得力臂助,這種益處夠不夠呢。」顧湘說道。
「無論這件事情成或不成?」趙琢影試探性地問道。
「另當別論。」顧湘說道。
趙琢影心裡痒痒,能讓顧湘低下頭求人的事情,想必其中蘊藏著無窮的玄機。
既然他的故鄉是在恐怖街上,就說明他在相當一段時間裡背井離鄉,來到了現實世界打拼。
就在前幾天,他突然坐上返程的公交車,尋找遙不可及的故鄉。
他所掌握的自由出入恐怖街的路線,以及對恐怖街的各種了解,絕對抵得上自己的賭注,哪怕是再賭上幾條人命。
「我考慮一下吧。」趙琢影沉吟道。
他拉過林妙曲的肩膀,將她帶至一旁的樹蔭下,開始密談。
同時他注意到,李青牛從剛剛開始,就在跟著王先生不斷耳語。
「林姑娘,你釋放詭象的時候需要付出什麼代價?」趙琢影直白地問道。
強大的詭象,必然需要付出某些詛咒般的代價。
比如說,小丑的詭象會給自己設限,趙琪斫的詭象需要自身的血肉補給,而孟雙蝶則化作了一隻蝴蝶,無知無覺。
「我不清楚……大概,滅絕一個平行時空的生靈吧。我的詭象間接地促使一個時空的滅亡,那個時空里的所有生靈都將湮滅,這就是他們失憶的原由。」林妙曲說道。
「所以說,我沒有失憶的原因是被帶離了那個時空,那麼在這個時空里原本的我呢?」趙琢影指出了問題所在,低聲問道。
「那就是我猜錯了。」林妙曲驚慌失措地說道。
「不,還有一種可能性,是那些死者替你償還了代價,包括這個時空原本的他們。」趙琢影說道。
他察覺到林妙曲的反應不太自然,仿佛她在竭力隱瞞什麼一樣。
她抿著嘴唇,周圍的空氣里都散發著慌張的氣息。
不過,等他端詳起來林妙曲的神情,又覺得是自己多慮了。
「那就對了,反正我的詭象沒有什麼限制,使用條件極其簡單。」林妙曲如釋重負地說道。
「一旦情況有變,你就全力催動自己的詭象吧。」趙琢影說道。
林妙曲咬著嘴唇,用力地點了點頭。
顧湘的心中空餘著一片小天地,在股市精英的外表下,潛藏著無數的隱秘記憶。
故鄉如同一隻巨獸盤踞在他的內心深處,貪婪地吞食他生活的一切,推動著他行走在懸崖峭壁之上。
他拿著賺來的大筆資金,拋撒到了天花板上,又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落在他毫無興奮和欣喜的臉上。
在他聽聞朋友口中賺大錢的買賣之際,他毅然決然地全部押注,不是為了錢,也不是為了生活的享受,而是為了尋求解脫。
在警笛大作的時候,一襲身影伴隨著預言似的忠告,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顧湘,你作為恐怖街土生土長的居民,生來就擁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膽識,這會害了你的。」趙琪斫目光灼灼地說道。
「雖然你幫了我,但我不敢苟同你的想法。」顧湘一邊抽著雪茄,一邊說道。
「你受到恐怖街的影響太深,這就成了你的宿命,將會逼迫著你重新回到恐怖街上。」趙琪斫嘆息道。
「那挺好的,至少我嘗試過了吧。」顧湘淡然地說道。
現在叫你看看,是恐怖街的影響更深,還是我逃出牢籠的渴望更加強烈。
他虛晃一槍,將手揣進兜里,在警察們刺耳的警告聲中,轟然倒地。
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坐在一輛平平無奇的公交車上,倚靠著車窗,車外的風景不斷後退。
以他豐富的見識,自然識破了公交車裡的貓膩。
車上滿滿當當地載著死人,朝著恐怖街的方向進發。
腐臭的氣味淡淡地飄在空中。
他認識駕駛座上的司機,那是一顆赫赫有名的流星,搖曳著耀眼的光輝。
他們曾在恐怖街的一座咖啡館裡結識,當時,顧湘抱著學習的態度,坐到他的身旁。
「張若虛先生,您可知自己的詩歌在盛世大唐中艷壓群芳。雖然僅僅留存一部孤篇,卻搶走了無數詩人的風頭。」顧湘說道。
「我知道,那都是過去了。現在的人們普遍信仰革新的力量,卻忘懷了格律之美。」張若虛抿了一口熱咖啡,緩緩說道。
此刻,張若虛自顧自地開著巴士,沒有搭理他的這位老熟人。
「我再確認一下,只要幫你觀測自己的故鄉,你就會加入我們的隊伍,對嗎?」趙琢影問道。
「不完全是。我替你補充一點,只有解答我的困惑,烏雲中到底是不是我的故鄉,我才會加入你的隊伍。」顧湘咬文嚼字地說道。
「你大概認識小丑吧,我們剛剛挫敗了他。」趙琢影淡淡地說道。
「當然,那個瘋子相當有名……同樣的極難對付。」顧湘沉吟道。
「慢著,趙隊的意思該不會是小丑還活著吧。」陸警官突然插話,急切地說道。
「不,他的確是死了。但是,他的詭象仍然留存在許多人的心中,比如說我眼前的這位隊友。」趙琢影說道。
李青牛困惑地撓了撓頭,嘴裡嘟囔一句「聽不懂」。
趙琢影看了看李青牛,又看向王先生,沒有選擇戳穿他們。
「你的內心世界,恐怕只有你自己觀測得到。」趙琢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