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聲愈發響亮地迴蕩在展廳里。🍓☯ 69Ŝнⓤ𝔁.ⓒᗝ𝐦 🍧🐊
孔辭鏡身著雪白色長袍,頭戴棕色貝雷帽,踩著緩慢的步履,重重地向著各位畫家揮了揮手。
他將叼著的畫筆取了下來,沾滿口水的畫筆握在他的手心裡,猶如一支枯萎的玫瑰花,毫無浪漫氣息。
趁著展廳內的眾人分神,趙琢影掀開面紗,立馬戴上面具,大口地喘著粗氣。
「馬格里特……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什麼地方聽聞過。」林妙曲疑惑地問道。
「馬格里特,超現實主義畫家。他將我們困在畫中的目的,大概是想重現生前的那些名作。比如說,我們這個畫框代表著《戀人》。」趙琢影低聲說道。
「戀人?我想起來了,以前我從你的嘴裡聽聞過。」林妙曲激動地說道。
「說過多少遍了,我們以前從未見過。尤其是在我辦正事的時候,不要再耍貧嘴。」趙琢影冷冷地說道。
林妙曲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我是我,他是他。你明白嗎?」趙琢影不依不饒地說道。
他小心地推動著畫框與現實的邊界,猶如涉入一片非牛頓流體的湖泊,越是向前行進,阻攔越是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
林妙曲緊緊捂著面紗,為了不被趙老師發覺,肩膀無聲地聳動起來。
一面是光,一面是影。
趙琢影靜下心來,感受著光與影之間的風吹草動,以指揮家的姿態揮舞著手指。
他精心調控著一抹陰影,從畫框的縫隙里鑽了出來,朝著展廳四通八達的大門而去。
他將自己的觸感與聽覺賦予其中。
「本王想見的不是你們,而是你們的作品,不要蒼蠅一樣圍著我了。」孔辭鏡高傲地說道。
馬格里特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暗自尋思,不知是藝術理念不合,還是創作方法不同。
總之,孔辭鏡面對著自己滔滔不絕的講解,要麼是挖鼻孔,要麼就是打呵欠,絲毫沒有關注藝術的心思。
他將少女摟在懷裡,大咧咧地說道:「小馬,那幾個瘋子怎麼不來覲見本王啊?」
「吾王萬歲。他們都在各自的展廳里精進藝術。」馬格里特抽動著嘴角,說著不熟悉的問候語。
誰叫孔辭鏡賦予了他新生呢。
馬格里特被他從畫布里拉了出來,本以為可以完成生前未竟之業,沒想到遇到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妄想症患者。
門後是另一間展廳,氛圍與剛剛的那間展廳大相逕庭。
廳內燈光晦暗,一團團雜亂無章的線條猶如孩童的信筆塗鴉,將事物最初的模樣還原出來。
心臟的橫截面、驚愕的淺色瞳仁以及無數扭曲的手臂刻畫在牆上,這裡沒有任何畫框,有的只是遍布牆壁上的「器官展覽」。
「我的眼睛相當靈敏,對於世間不合理的結構,總是一眼看透。」一位男子佇立在展廳中央,頭也不抬地說道。
趙琢影頓感芒刺在背。
現在的他不過是一團移動的陰影,在光亮之中盡力地控制方向,卻逃不過這名畫家敏銳的眼睛。
比起剛才的處境,落在他的手中顯然更加危險。
牆上一圈圈的大腸正在蠕動,連通著一張麻木的面龐,嘴唇翕動,發出細微的哀嚎聲。
那是粉絲店老闆的圓臉,如今沿著表皮被人細緻地扒了下來,死死地釘在牆上。
「我不是那幫追求權欲的俗人。既然我的大作《格爾尼卡》業已敲定,那就不會對你加以阻攔。」他似乎看出了趙琢影的心思,低沉地說道。
「如果你聽得見我的心聲,就點點頭。」趙琢影暗自想道。
「準確來說,是我看得見你的心聲。你的心中似乎摻雜著許多困惑,所以陰影的走向相當紊亂。」男人抬起那張嚴肅的面容,五官堅毅,堪比武打片中的影星。
此刻,趙琢影確信自己認出了他的身份。
不拘一格的繪畫風格早已顯露了端倪,哪怕是在藝術史上,也可以稱其為獨一家。
與此同時,許多老生常談的疑問湧上心頭。
「藝術為什麼要商業化?當然是為了錢,為了名聲。在恐怖街上也是一樣的,我需要將畫作本土化地包裝起來。」畢卡索不假思索地說道。
「閉嘴吧,蠢貨。」
突然,門口響起一聲炸雷般的怒吼,打斷了畢卡索的言論。
一位目光銳利的老農踏進門檻,將手臂環抱胸前,眼中似乎翻湧著深不見底的汪洋,不時爆發出一陣陣精光。
與他眼神相對之際,一股不可抗的推動力將他逐出詭象,眼前的所有事物統統分崩離析,猶如一面破碎的鏡子跌入深淵。
等他睜開眼睛,已經重回到了畫框中逼仄的小天地里,渾身濕漉漉的,被一層冷汗徹底浸透。
畫框外的展廳已經空無一人。
「孔辭鏡和那幫小弟呢?」趙琢影問道。
「你猜猜看,他們是不是去找你了。」林妙曲俏皮地說道。
「對他們來說,我沒有那麼重要吧。」趙琢影遲疑地說道。
「孔辭鏡口口聲聲說要將你緝拿,回去向俱樂部交差,不過,其他人好像是興致不高……你在做什麼啊?」林妙曲驚慌失措地問道。
「當然是出去轉轉,要不然我怎麼挑撥離間呢。」趙琢影笑道。
「你瘋了啊,他們正在找你……」林妙曲說道。
儘管趙琢影知道她的擔心不無道理,但在他的心裡始終梗著一根尖刺,對於林妙曲愛搭不理。
那根尖刺是一個稱呼,或者說,是一種錯誤的認識。
就算趙老師是他本人,固有的記憶也絕不可能混淆,趙老師是趙老師,趙琢影是趙琢影。
更何況,趙琢影傾向於他的爺爺布了一個局,矇騙住了所有人。
「一旦我出現問題,你就催動你的詭象。還有,謝謝你的關心。」趙琢影猶豫片刻,低聲說道。
這一回,他縮減了多餘的線路,遊刃有餘地在光與影之間穿梭,直奔目標而去。
在截然相反的另一扇大門內,那股熟悉的恐懼感再度襲來。
黑色的天花板上絢爛多彩,懸掛著一顆顆閃爍的「星星」,呆板地瞪著地面上一抹突如其來的陰影。
趙琢影屏住呼吸,在一番試探性的移動之後,終於確認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天上的「星星」不是怪物。
而壞消息是,它們是一顆顆被摘下來的眼珠子,甚至沾染著最新鮮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