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頭,我終於看到了放置在側面的照片。
照片上,韓延宇的臉正看著我笑。
笑容陰森恐怖。
屋裡陰冷陰冷的。
我驚訝地看向身邊的沈清,她沒有告訴過我,韓延宇竟然已經死了。
他並不是活人!
但是,不管是人還是鬼,都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所以,昨晚出現在沈清房間的韓延宇並不能看到我。
沈清明明感覺到我在看她,卻沒有看我一眼。
她直接將手中的香火插在韓延宇的遺照前。
煙火冉冉而升,模糊了照片中的臉。
我驚得張著嘴。
老爺子起身,揮手,就讓沈清立刻離開:「我們韓家留不住你們沈家的人,走!我兒子已經被你害死了,你還想幹什麼?!」
太多的問題我想不明白了。
只是站在一旁,看著兩人的表情。
我的腦子是懵的。
沈清跪倒在老爺子面前:「對不起,我不應該讓他跟我一起去找銅錢,是我的錯,他救了我的命,所以這輩子,我都不會離開。」
「沒必要!從我們家滾出去!」
說話的,是一個婦人的聲音。
抬眼,我便看到我奶的身影。
她的面相,還是一如既往的凶,讓我有些害怕。
沈清看到我奶的臉,低著頭:「對不起,他昨晚來找我了,說讓我今天到家裡來看看,我想,他或許是想我了。」
到這裡,我才明白過來。
韓延宇為什麼會在晚上,沈家的宅子裡進出自由。
但是,沈清卻稱,有一次,沈清的父親將韓延宇打了出去。
這又是為什麼?
不等我想明白,就看到我奶生前,一個巴掌打在沈清的臉上。
「你這個小賤蹄子,要不是看在我們兩家從你們小時候就定了娃娃親,
你以為我們韓延宇能看得上你?一個妾室生下的女兒,哪裡配得上我們家韓延宇!
現在,卻害了他的命!」
我越聽越亂。
沈清低著頭,白皙的臉通紅。
她堅強的臉,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但是我看到她的手指深深地攥緊。
我衝上前,靠近沈清,扶著她:「出去再說。」
沈清卻輕輕地將我推開,隨後,對我奶的方向磕了幾個頭。
「滾出去!」
我奶氣急敗壞地大喊。
背後的我爺只是冷冷地盯著沈清。
我一把將沈清從地上拉起來:「既然人家不待見我們,為什麼還要賴在這裡!」
沈清被我拽起來,依然低著頭:「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他,我.......」
「滾!」
我奶隨手抓起旁邊的掃帚,朝著沈清的方向打了過來。
我衝到我媽的面前,橫在兩人中間。
掃帚落下來之前,卻懸在半空中。
我看到我爺抓住我奶的手:「讓她走就行了,跟她廢什麼話!」
說著一把將沈清推倒在地上。
「夠了!韓延宇!你出來!你這個縮頭烏龜!出來說句話!」
我衝著韓延宇的照片喊道。
但是半晌後,卻不見韓延宇的鬼魂走出來。
明明昨天還那麼囂張跋扈的貪婪。
現在,卻躲起來,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不敢保護。
我拽著沈清的胳膊:「我們走!」
沈清沒有再拒絕,被我拽著。
她的身體很輕,就像是一隻受傷的小鳥。
讓我心疼。
即使我們走出了韓家的大門,依然能聽到我奶在背後叫喊著,咒罵著。
我的心裡,現在有無數的問題想要問,但是卻不知道要如何問起。
門口,黑色的轎車停在路邊。
看到沈清出來,司機低下頭:「小姐,還去墓地嗎?」
沈清點頭,開門上了車。
我站在車下,望著沈清:「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沈清對我伸出手:「上來,我再慢慢告訴我。」
我遲疑一瞬後,才上了車。
車子在巴諾街道穿行而過。
我看著沈清的側臉。
明明是大家閨秀,現在卻要經歷這些事。
我不明白,更不相信,這個韓延宇會是沈清害死的。
更不能理解,如果韓延宇在他們成親之前就死了的話,我又是怎麼來的?
一路上,沈清沒有說話,我也就沒有再開口問她。
我知道,她想要安靜一會兒。
既然來了這裡,我也就不著急這一時半會兒。
車子行駛的方向,一直向市外而去。
我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天禧村。
一切開始的地方,也會是一切結束的地方。
車子停靠在天禧村的路邊。
裡面是一處公墓。
沈清帶著我下了車,站在天禧村破舊的拱門外。
「小陳,你不用跟著我們。」
她用的是我們,而不是我。
雖然這個司機小陳並不能看到我的存在。
小陳向後退去半步,點頭:「是,小姐。」
「他就埋在這裡。」
沈清的話,聽上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沒有回答,跟著她走進了這個我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這時候的天禧村,還只是一處公墓,沒有什麼日本的實驗室。
更沒有那麼多失去意識的實驗品。
這天的天氣很晴朗,陽光灑在身上,暖和。
我貼著沈清行走,我怕她會突然出了意外。
見她一邊向前走著,一邊不斷跟身邊的人打招呼。
我只能借著陽光,看到一些白色的透明人影。
她來過太多次,或許,也因為幫助過太多的亡靈。
所以,所有的鬼都對她很友好。
韓延宇的墓地,在村子邊緣的歪脖子棗樹旁邊。
我驚到了。
就是我小時候一直玩耍的那棵歪脖子棗樹。
原來,從頭到尾,所有的一切都早就註定了的。
我的人生,也是早就被人安排好了的。
我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跟在沈清的身後。
她瘦弱的身體裡潛藏著大大的能量。
走路非常快。
突然,走在前面的沈清開口說道:
「韓大方,你說,他都已經死了,你是怎麼來的呢?」
我也不知道。
沈清轉頭,笑了,指著對面的一座奢華的墳墓:「到了。」
我對韓延宇沒有好感,眯著眼睛。
卻看到沈清走到墳墓前,臉上的笑容仍在。
她伸手輕輕地撫摸著墓碑。
雲淡風輕。
好一番悲傷的顏色。
可是,不遠處的沈清突然開口說道:
「為什麼呢?你就這麼想要銅錢嗎?為了銅錢,你做鬼都不願意放過我?」
我聽著,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太對勁的感覺油然而生。
沈清輕輕地摸著胸口銅錢的位置。
散發著微紅的光。
沈清回頭,淡淡地看著我笑:「韓大方,你不是想知道我和韓延宇之間的事嗎?我現在就告訴你。」
我輕輕皺眉,沒有回答。
沈清苦笑一聲:「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韓延宇從一開始接近我,就是為了我收藏的古董,他從來就沒有真的愛過我。」
這一點,我早就想到過的。
沈清繼續說道:「有一天,我從一本古籍中看到了關於張獻忠銅錢的事,所以,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了韓延宇,還告訴他,這枚銅錢里,可能藏著永生的秘密。」
沈清停下話頭,有些說不下去,低著頭,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挪了挪步子,想要靠近沈清。
沈清抬手,示意我暫時先不要靠近。
她轉身,靠在韓延宇的墓碑前:「從那天開始,他變了,他開始不再對我的收藏品感興趣,說要讓我跟他一起去尋找傳說中的銅錢。」
「可是,只是古書里提到的銅錢,這種傳說,哪裡會有線索?」我問道。
沈清難過地抽噎著:「我曾經的想法跟你是一樣的,直到.......」
我還是放心不下,慢慢地靠近沈清,席地而坐,坐在她的對面。
「直到有一天,韓延宇告訴我,他找到了銅錢的線索......」
「他找到線索?他怎麼會找到線索?」
沈清顫抖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韓延宇的墓碑:
「原來,從他出現在我的面前,就是衝著銅錢來的,他的背後,有人在控制著,甚至在控制著整個韓家......」
「誰?背後的人是誰?」我身體前傾,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