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兒的手越來越用力。
看著眼前的人，我卻使不上力氣。
他說得不錯。
因為我的原因，他已經死過一次。
我沒法再一次親手殺了他。
狗蛋咧著嘴笑起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他的眼神，和他的表情截然不同。
「狗蛋兒......」我嘶啞著聲音想要說話，但想要發聲，卻非常困難。
狗蛋兒的臉，靠近我的耳朵。
我聽見他艱難地說道：「殺......了......我......」
我全身僵硬，瞪大了眼睛。
難道，要想繼續走下去，我必須要殺了即將遇到的所有人？
狗蛋兒的聲音顫抖，聽上去非常痛苦：
「已經死了......不想，被.......利用。」
狗蛋兒的話，讓我覺得壓抑的難過。
「總能想到別的辦法.....狗蛋兒，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能感覺到狗蛋兒的手開始慢慢地放鬆下來。
但是，他在努力。
他的手根本就不聽自己的使喚。
狗蛋咬著牙：「韓大方！你的死期！到了！」
說完。
狗蛋兒的手重新鉗住我的脖子。
他的另一隻手上，戴著一串人骨手串。
一如當初我見到的樣子。
我眯著眼睛，想要偏過頭向江祭臣求救。
周圍，卻沒有看到江祭臣的蹤跡。
我心中怒罵，這種時候，江祭臣跑到哪裡去了！
是想看著我死在這裡不成？
狗蛋兒臉上僵硬的肉似有似無地顫抖著。
「狗蛋兒，你冷靜一點，告訴我，是誰讓你等在這裡的。」
狗蛋兒的嘴一開一合。
但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盯著他的嘴，好像看到了一個名字。
但是我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因為我看到的嘴型，是.......
江.......
但說出來的字，是三個字。
我所認識的，姓江的人，三個字的。
只有一個人。
我恍惚，突然用力，一把將狗蛋兒推倒在地上。
喘著粗氣，一隻手握住自己的脖子，想要得到喘息。
有人想要利用狗蛋兒挑撥離間？
我不上當！
「你想幹什麼？到底是誰讓你這麼做的？！」
狗蛋兒不說話了。
就像是一個只會張嘴，不會說話的啞巴。
喉嚨里發出嘶嘶的聲音。
我反守為攻，突然衝上前去，用金剛杵抵在狗蛋兒的脖子上。
其實是在藉機靠近狗蛋兒的耳朵。
我的嘴在狗蛋的耳邊輕聲說道：「我會救你，放心，一切，都會朝好的方向發展，都會好的。」
我感覺到狗蛋兒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瞬。
隨後，他的身體開始癱軟。
慢慢下滑。
最終，倒在我的面前。
而我，依然站在原地，沒有動。
感覺到狗蛋兒在倒下的最後時刻，還想要扶著我的身體站起來的力氣。
我紅了眼眶。
不敢看倒下去的狗蛋兒。
但是，我手裡的金剛杵再次發出劇烈的震顫。
狗蛋兒黑色的污血沾染在我的手上。
黏膩的。
一如兩年前我跟狗蛋兒一起玩耍的夏天。
村口的榕樹上，知了在叫。
我們光著身子，在村里狂奔玩耍。
那時候，無憂無慮。
我們一起去偷王大媽家的葡萄園。
不等葡萄成熟，就去摘下來。
仰著頭。
陽光從葡萄架透下來，斑斑點點地灑在我和狗蛋兒的臉上。
半熟的葡萄，在陽光下散發著透明的光。
我們順著支撐葡萄架的木棍往上爬，弄得滿地都是果子。
王大媽聽到動靜，會拿著棍子出來追打我們。
還說要告訴我們的家人。
但是，我們從來沒有因為偷葡萄的事情挨過家裡人的罵。
王大媽是好人。
但少年的我們，卻覺得王大媽是好欺負的。
下次，又跟狗蛋兒相約去偷葡萄。
後來呢......
葡萄成熟了嗎？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重新回到現實。
眼前一片黑色的煙霧籠罩過來，想要將狗蛋兒吞沒。
我突然動了心思，一把抓住狗蛋的手掌。
僵硬的，一點生氣都沒有。
「狗蛋兒，我們什麼時候還能去偷葡萄？以後，我讓你踩在我的肩膀上，我扶著你去偷，第一顆成熟的葡萄，我也給你吃，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感覺到狗蛋兒的手指微微地動了一下。
但當我看向狗蛋兒的方向，他卻還是保持著剛剛的模樣。
我深吸一口氣，突然沒來由地發了瘋。
雙手握住狗蛋的胳膊。
我不想讓他就這樣被收回去。
用力，我覺得自己用了畢生最大的力氣。
終於。
與我對抗的力量像是放棄了一般，鬆開了手。
我將狗蛋兒扯出來。
他的身體完好無損。
我仰著頭，咒罵：「你們到底想幹什麼！說話啊！到底想要我怎麼做！」
小巷子，沒有回聲。
只有我的尖叫聲。
我緊緊握著狗蛋兒的手：「狗蛋兒，我會送你回家，相信我.......」
天空中，烏雲慢慢地散開。
晴空萬里。
甚至，照在身上會有刺痛的感覺。
就好像，一秒回到了我跟狗蛋兒在村口玩耍的那個夏天。
握在我手裡的狗蛋兒逐漸開始萎縮。
就像是被太陽曬化了一樣。
最後，只剩下一層乾癟的皮囊。
「狗蛋兒......」
大滴的眼淚開始從我的眼睛裡墜落而下。
「狗蛋兒，你別走......我還沒有跟你好好說一聲對不起.......」
我看著狗蛋徹底消失在我的眼前。
原來，乾癟的人皮是這樣的。
就像是空洞的雨衣一樣，癱在地上。
我趴下身體。
什麼都不顧了，周圍就算有無數的惡鬼，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
我的手輕輕地撫摸著狗蛋兒的皮囊。
流著眼淚，笑出聲來。
突然，我看到一顆藍色的球體，慢慢地從他的皮囊之下升起。
我倒吸一口冷氣。
「狗蛋兒.......為什麼也......」
我說不出話來。
眼看著藍色的球體落在我的眼前。
最終在我的面前畫了一個圈，尋著我手中的金剛杵而去。
我下意識的身體後撤一下。
但藍色球體還是找准了時機，消失在我手中的金剛杵中。
很快，金剛杵的一抹紅色旁邊，又多了一抹藍色。
我半張著嘴：「狗蛋兒......難道也是.......沈清的三魂七魄之一........」
「應該是這樣，七魄中，有一魄叫吞賊，是守護衛士，
能幫人排除危險邪惡。而狗蛋兒在你的身邊，正是替你抗下了危險的存在......」
我握著金剛杵的手，用力。
突然，我轉過頭，一把將江祭臣推倒在牆面上，仰視著他：
「我不需要你給我解釋這麼多！剛才，你去了哪裡！為什麼躲在暗處看著一切卻不露面？
江祭臣！是你帶我到這裡來的，你，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