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裡。
我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看到「狗蛋兒」慢慢地，朝著少年的我游過去。
他回頭，咧著嘴對我笑。
我急了。
腳下用力一蹬，拉住了「狗蛋兒」的腿。
他開始掙扎，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同時，我看到對面的那個少年的我像是聽到了「狗蛋兒」的聲音。
回頭，朝我們的方向沖了過來。
「狗蛋兒」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你猜一會兒是我死，還是你死？」
我咬緊牙。
顧不得那麼多，手上用力。
一下便將「狗蛋兒」拉向湖底的方向。
不能讓他們兩個接觸到。
這是我此刻唯一的心思。
「狗蛋兒」開始掙扎，做樣子給對面的我看。
我心裡想著，不要靠近，不要再靠近了！
可是，少年的我卻開始奮不顧身地衝過來。
他水性真好，跟我一樣。
不多會兒，便拉住了「狗蛋兒」的胳膊。
「狗蛋兒」不動了。
他本就是一個死人，只要附身在他身上的惡靈消失。
他自然就不動了。
我看到少年的我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很繞。
但我只能這樣表達。
他滿臉驚慌。
我察覺「狗蛋兒」已經徹底失去了精氣神後，我才立刻鬆開了手。
我救下他了。
我對他笑笑，我知道，此刻的我，笑容一定很難看。
可是，這是我對他最深的保護。
我腳下用力一蹬，浮上水面。
遠遠的。
我看到村口已經聚滿了人。
我看到大人們圍在湖邊，卻沒有一個人下去幫忙。
我躲在一個大石頭的後面，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少年的我已經將「狗蛋兒」拖了上來。
「狗蛋兒」的臉上早就已經沒有了顏色。
因為他早就在下水之前死了，又怎麼會有生氣？
可是少年的我沒有放棄，不斷地想要將「狗蛋兒」搶救過來。
在我看來，一切都是徒勞。
我恍惚了。
低下頭。
這一切，都是曾經發生在我身上的事。
原來，曾經在水下看到的那個黑影，竟然就是我自己。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
我一直都以為那個人是沈安之。
現在才知道，錯了。
時間在輪迴。
這輪迴的詛咒根本沒有被打破。
可是，我要如何才能找到真正的出路......
我低下頭，濕漉漉的手抓著面前的石頭。
滾燙的。
熱烈的夏天。
「有沒有人，救人啊！」
我聽到少年時代的我在大喊著。
不用看，我都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麼。
我站起身，慢慢地走遠。
沒有再回頭。
這算什麼？挑釁嗎？
在告訴我，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在重演。
就算我再怎麼努力都沒有用嗎？
上一次的輪迴中，不知道那個我有沒有找到最終的答案。
不努力，又怎麼能知道結果？
我抬起頭，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
當務之急，就是要找到沈清的魂魄。
因為天氣很熱，身上的潮濕很快就幹掉了。
我全身發燙，越走越快。
眼前，出現了我印象深刻的歪脖子棗樹。
我聽到裡面傳來一陣打罵聲。
「媽！你到底要幹什麼？難道要讓我們這個小家妻離子散你才高興嗎？」
這是我爸的聲音。
我悄悄地躲在歪脖子棗樹的旁邊。
看到我爸從家門口沖了出來。
背後，我奶站在院子裡，雙手叉腰，怒氣沖沖地看著我爸的背影。
「你走！你走了就不要回來！守著你那個短命的媳婦和你那個短命的兒子！」
我奶說話一向不太好聽。
我已經習慣了。
可是，我爸聽到這話之後，停下腳步，生氣地狠狠瞪著我奶：
「傷害我自己的兒子，我做不出來！他沒殺人沒放火，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奶衝出家門，一把抓住我爸的衣領：
「等那小子真的要殺人的時候，你後悔就來不及了！只剩下幾天時間了！快去找之前那個道士！」
我奶的聲音催促焦躁。
我爸用力一甩，便將我奶的手甩開。
我奶生氣，一巴掌打在我爸的臉上：「到現在還執迷不悟！他就是個喪門星，他死了，我們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我爸嘴唇動了動。
低下頭。
我爸總是這樣，總是很聽我奶的話。
我仔細看著眼前這些我去之前並沒有發現過的事。
因為從我記事兒開始，我奶對我就從來都沒有過什麼好臉色。
我知道他們現在正在計劃什麼。
無非就是讓我爸去請那個傀儡道士罷了。
我看向我奶的眼神，在不知不覺中變了。
我的恨意越來越重，我甚至想要現在就衝出去。
告訴她。
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所以為的不一樣。
讓她知道，自己是有多麼的愚蠢。
我剛走出兩步，就被身後的人拉了回來。
「誰！」
我警惕地看向背後。
沈安之。
他現在正以一個虛影的樣子，嚴肅地站在我的面前。
「你想衝出去破壞一切？經過這麼多事，難道你還沒有明白嗎？該發生的都會發生。」
沈安之的聲音聽上去平靜而冷漠。
我甩開沈安之的手：
「那就任由這件事繼續下去嗎？我的痛苦，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沈安之搖頭：「做你自己應該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過去那些已經發生的事，不用去理會。」
我原本還想要跟他槓一槓，後來想。
他說得不錯。
這次出現在這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離開。
找人，比什麼都重要。
我閃身離開。
沈安之重新附身在我的身上：「沒有目標嗎？」
「沒有。」
我立刻回答道。
現在的心情很差。
我不明白，既然這個幻境的出現都是為了我的話。
為什麼要給我匹配一個這樣的家人？
暴躁而沒有情感，自私自利的奶奶。
我真的難以接受。
沈安之笑了：「很特別？」
我聽進耳朵里，猛地抬頭：「這不可能........」
「人，本就有七情六慾，喜怒哀樂，自私，本就是人性中的一種，
如果被單獨拎出來的話，就會被無限放大。」
沈安之開始給我講課。
我字字聽進耳朵里。
「所以，是我奶？」我問，「屬於三魂七魄中的什麼？」
沈安之思索一瞬後，才慢慢開口：「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除穢，掌管穢物。」
我冷笑一聲：「這種人，掌管穢物？她自己就是.......」
話未說完，我突然明白了。
「好好計劃一下，你準備怎麼做。」沈安之慢慢地在我的耳邊開口。
我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樣。
開始思考沈安之的每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