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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2024-08-18 19:32:44 作者: 女公子觴
  鶯歌樓內燈火通明,絲竹裊裊。

  數幅兩米高的美人帛畫錯落有致地立於樓內大門入口的一方寬闊門庭之中。你站在庭內透過重重疊疊的美人圖,便能看見中央大廳舞姿曼妙的表演,身影朦朧的美人和美人四周搖曳晃動的絢爛燭光——如夢似幻、攝人心魄!中央大廳里活色生香,這門庭內卻永遠站著一位年紀三十幾歲的美貌婦人,她儀態婀娜,巧笑嫣然,周旋於一群又一群香客中,樂此不疲。

  柳絮手裡端著一瓶酒,低眉頷首地跟在一群婢子後面,款步來到鶯歌樓的大廳。廳內華燈璀璨,偶有幾個喝醉的客人追著樓內的姑娘在過道里嬉戲打鬧。

  樓內走進了一位身穿月牙色錦袍,身伴黑衣近衛的年輕貴族。

  「公子,鶯歌樓是謀逆組織邯鄲閣的窩點之一,綰少君也被困在此。」近衛嬴宣靠近嬴疏樓輕聲地道。

  「等找到阿綰,立馬端掉邯鄲閣這個窩點。」嬴疏樓面帶微笑,耳語道。

  嬴宣右手握了握腰間的長劍,輕道一聲「諾!」

  鶯歌樓的掌事花姑姑一轉身便看見了嬴疏樓,於是向他的方向走去。

  「鎮侯,您可好久未曾來這了。我們的仙娥們都想您想的害了相思病了。」花姑姑言語嬌俏地大聲道,連忙快步走上前去迎接進來庭內的公子。

  那公子打趣道:「花姑姑,本侯平日裡公務繁忙,無暇來此消遣。如今來了,您倒在這兒消遣本侯了。」談笑間他的一雙星目眼尾上翹,仿若冬日裡盛放的桃花般灼人眼球,好看的要緊。

  「您是貴人,我哪裡敢消遣貴人呀!」男子一番逗趣的話惹得花姑姑一陣輕笑,那笑顏美得像在風中花枝亂顫的妖艷海棠。

  柳絮戰戰兢兢地跟著婢子走到大廳內靠近門庭的過道上,耳畔立馬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她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抬起清澈的眼眸望向那男聲傳來的方向——那是一位身材挺拔,英姿瀟灑的貴胄公子,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肩上,只在腦後用白玉簪子挽起了一個形狀別致的髮髻。

  「是他!女公子有救了!!!」柳絮心想,眼眶裡淌滿了激動的淚水。她抬起雙臂將手裡的酒瓶摔碎在地,拉起拽地的裙擺跌跌撞撞地跑向男子的方向。

  「你這死丫頭,膽敢逃跑!!!」領頭的婢子聽到響聲回頭張望,立馬就看見向門庭跑去的柳絮。

  柳絮不顧身後女人的喊叫,拼了命跑向方才說話的男子,隨即撲通一聲跪倒在他的腳下。

  「鎮侯,求您救救我家女公子鍾離綰......求您救救.....救救我家女公子......」

  那追人的婢子跑到門庭內,抬頭看到立於庭中之人是鎮侯,瞬間便雙腿跪地,彎腰磕頭,害怕得渾身發抖。

  花姑姑見一小丫頭膽敢衝撞貴人,立馬大聲呵斥道:「哪來得瘋丫頭不懂規矩,竟敢大喊大叫。花桃還不快把人拉走,莫要掃了貴人的興致!」

  「瘋丫頭,把頭抬起來說話。」男子語氣慵懶,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站在一旁的花姑姑也只得頷首不語。

  柳絮抬起頭,一雙沾滿淚水的眼睛既害怕又異常堅定地看著男子,「鎮侯,我是雲劍閣閣主鍾離綰鍾離先生的貼身侍女柳絮。我家女公子被人擄來此處,還被餵了逍遙蠱,求公子......求公子救救她......」言畢柳絮對著嬴疏樓行了一個恭敬的大禮。

  嬴疏樓微微眯起了雙眼,臉上看不到絲毫的神色變化。他對著身旁高大魁梧的近衛冷冷道:「嬴宣,此刻起鶯歌樓內的所有人不得離開半步。違令者,殺!!!」

  花姑姑被嬴疏樓無情的敕令嚇得跪倒在地,大氣也不敢再喘一口。

  「諾!」嬴宣高聲應和,轉身就向大門處走去。

  「你,帶本侯去見你家女公子。」嬴疏樓指著柳絮,命令道。

  柳絮隨即起身領著嬴疏樓去向關押鍾離綰的別院。

  他們沿著吊滿七彩燈籠的長廊走去,幽深的長廊彎彎曲曲,好似前路永遠也沒有盡頭。一刻鐘後,終於在前頭看見一側矮門隱匿在花團之中。柳絮轉身看了看嬴疏樓,而後推開了烏黑的門,向裡面去。門內是一間種了梨花樹的別院,院子不大卻異常雅致,與鶯歌樓外的景象天壤之別。

  柳絮提著燈籠走向別院右側的偏房,她剛要推門而入便聽到一聲細碎的質詢,「誰?.....是誰在外面......」

  「......」柳絮正欲回答,嬴疏樓立馬揮手示意她退後。柳絮退到門側,低頭將燈籠遞給了他,並輕聲道:「鎮侯,女公子有眼疾,現今房內燭光昏暗,請您提著燈入內,莫要立馬點燈。」


  嬴疏樓輕輕地點了點頭,接過燈籠逕自邁入了房內。

  借著房中幽幽的燭火,他可以看見堆滿帛書竹簡的幾隻大木櫃,入門右側放了一張紅木雕花鏨銀書案。案上放著翻開的簡書,一隻內里描著降色繁複花紋的黝黑陶碗被隨意地擱在邊上。嬴疏樓提起燈籠向里照了照,看見房間最裡面放著一張寬敞的竹榻,榻沿靠著一位身形羸弱的美人。

  美人雙目空洞,雙頰有不易察覺的嫣紅,如瀑的長髮散開,只在兩鬢各自編了條好看的辮子綰到耳後。她感受到燈光的照射後,半眯著眼睛,抬起一隻手用袖子遮住了向她投來的光源。

  「.....你是誰......是柳絮......帶你來的嗎?」美人張了張嘴,喉間發出了幾聲痛苦的喘息聲。

  「鍾離綰。」嬴疏樓放低燈籠,向美人走近了幾步,俯視著眼前這個面容憔悴但依舊難掩傾城容顏的女子。「你家侍女柳絮求本侯來這裡救你。」

  「看來我們的計劃成功了,不愧是趙夫子,薑還是老的辣。一個陷阱就讓嬴疏樓上鉤了。只是可惜了鶯歌樓.....」鍾離綰看著嬴疏樓,心想道。

  「鎮侯......想要我怎麼報答......你的救命......之恩?」鍾離綰輕輕地道。

  「綰少( shǎo)君!哦,你與姜珕已和離,再叫你少( shǎo)君不合適了。」嬴疏樓語氣曖昧地道,「女公子,本侯的心意你應該清楚的。」

  「那鎮侯......請回吧。」鍾離綰艱難地放下手臂,倔強地閉上了眼睛。

  嬴疏樓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美人,轉身大聲道:「看來女公子還是沒搞清楚自己的處境啊!中了逍遙蠱的人,十日內如無法解毒就會心脈爆裂而死。女公子既然不惜命,那本侯也不強求了。畢竟男女之事,本侯從來不勉強他人。」

  言畢,他大步地朝門口走去,握著燈籠的手上竟浮起了幾條可怖的青筋。

  「鎮侯,請留步!我家女公子只是一時無法接受會落得如此處境。請鎮侯息怒啊!」門外的柳絮聽到自家女公子在生死面前竟如此執拗,只能跪在門外,冒死哀求嬴疏樓 。

  聽到柳絮的聲音,鍾離綰仿佛被人澆了一頭涼水,瞬間清醒了幾分。「暴君未死,我怎麼能死呢!!!但這戲還是要演一演的。」她恨恨地想。

  「本侯從來不救一心求死之人。」

  「嬴......疏樓.....不要走......我不想死......」鍾離綰掙扎著想要站起來拉住往外走的嬴疏樓,奈何現下自己全身無力只能似無骨毛蟲般癱軟在地。她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才從口中擠出一句貌似服軟的話。

  嬴疏樓停下了腳步,回頭睨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美人。房中灰暗,看不清女子臉上的神情,只見到她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迷離地盯著某處,漆黑的瞳孔渙散,在微光中無法聚焦。

  「從來無人敢直呼本侯的名諱,你真是膽大,鍾離綰。」嬴疏樓將燈籠放在桌案上,緩緩走到女子面前蹲下,微微抬起了她的下巴。

  鍾離綰精緻的面容慘白如霜,入鬢的柳眉擰成了一條線,性感的薄唇沒有一絲血色,靈澈的眼裡沁著些許莫名的柔情。她渾身顫抖,呼吸瞬間變得急促,一股腥甜衝上喉頭,未來得及用手遮擋,一口鮮血便吐在了他月牙色的寬大衣袖上。

  嬴疏樓頃刻間眯起了漂亮的星目,嘴角露出了一抹危險的笑。他拉起自己的袖口擦了擦鍾離綰嘴角溢出的血絲,趁對方驚愕之際另一隻大手伸向美人腰間,稍一用力便扯下了那條繡著蝶戀花圖紋的白色腰帶。

  「......你......」鍾離綰趴在地上,一手撐著即將倒地的身軀,一手抓住了胸前的衣襟。她正欲開口,眼睛卻被什麼東西遮住了。

  嬴疏樓靠近鍾離綰,用抓在手裡的腰帶蒙住了她的眼睛,並伏在她的肩頭輕聲耳語。

  這短短的一句耳語讓鍾離綰整個人都怔住了,如同被抽去了魂魄的傀儡,了無生氣,任人擺布。嬴疏樓抱起氣若遊絲的鐘離綰大步朝鶯歌樓的大廳外走去,只留下貼身近衛贏宣處理此處的事務,跪在書房外的柳絮也趕忙起身,向嬴疏樓離開的方向追去。

  「嬴翹,回去告訴喜姑,女公子回來了!」嬴疏樓威嚴地對站在馬車旁牽著一匹黑色戰馬的小童吩咐道,隨即抱著鍾離綰上了馬車,並喚車夫馭車回鎮侯府。

  嬴翹聽了吩咐立即跨上馬背飛馳回鎮侯府。

  鶯歌樓內。

  贏宣右手握著別在腰間的長劍,掃視了一圈,對著樓里的人大聲地喊道:「今夜,鶯歌樓只進不出,樓內所有人原地不動接受搜查詢問,等候鎮軍衛的到來!」

  嬴宣一聲令下,不絕於耳的絲竹聲被不滿、驚愕、害怕的吵鬧替代,鶯歌樓像炸開鍋的沸水,抱怨之聲沸騰不止。

  「軍爺,您這命令一下,我還怎麼做生意呀!」花姑姑看這情形怕是今夜的生意要血本無歸,便妖里妖氣地喊道,一雙塗滿鮮紅指甲的手抱著贏宣的手臂不放。「不然我叫......」

  嬴宣立馬推開了花姑姑的手,飛快地抽出腰間的長劍對著自己左前方一劈,她右側的一張鎏金紅漆桌案瞬間四分五裂。

  「違令者斬!!!」

  花姑姑從未見過軍中之人說一不二的果決做派,當場就被嚇破了膽,整個人癱在地上,瞪大了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半張著嘴,硬是把快到喉頭的驚叫給憋了回去,再也不敢多吭一聲。

  樓內原本的嘈雜聲立馬消停了下來,氣氛一時變得無比壓抑。

  後半夜,一隊身披黑甲內著紅衣的秦軍出現在咸陽城的主道上。他們頭戴盔甲,臉覆青銅面具,腰佩長劍,腳蹬軍靴,步伐齊整地向著鶯歌樓跑來。贏宣此刻正站在樓外大門,向前方的小隊人馬揮手示意。頃刻間,樓里樓外都被鎮侯府的鎮軍衛團團包圍。

  領頭的軍衛在嬴宣耳邊嘟囔了好一陣,再雙手遞給他一張暗黃的羊皮卷。

  「樓內除花姑姑和名單內的幾人外,其餘人等殺!」贏宣翻看了幾眼羊皮卷子,眼中滿是冰冷。

  「諾!」一聲回應響徹天際。

  鶯歌樓內,血濺窗欄,慘叫不迭,猶如人間地獄。鶯歌樓外,夏夜裡的咸陽城格外安靜,城中的百姓早已伴著溫儂的月光進入夢鄉,夢裡是大秦的千秋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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