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朱標安慰,朱元璋話音一轉:「現在咱還不想明著施恩給朱七牛,以免真搞成了傷仲永,便藉由給黃育才施恩的名義來做吧,順便向朝臣傳達咱看中黃育才的風聲,好叫他這個應天府尹當的輕鬆一點。」
朱標問道:「父皇的意思是?」
「黃育才、他爹、他兒子都是進士,也算是難得了,便以嘉獎黃家一門三進士的名義在大河村修建牌坊吧,再讓負責的禮部官員考教一下大河村私塾,誰答得好,就給誰獎賞,朱七牛若真有才華,這獎賞自然落不到別人頭上,也不會有人覺得咱特意關照他。」
朱標佩服的抱了抱拳:「不愧是父皇,這個主意真好,一箭雙鵰啊。」
「哈哈哈,一點小手段而已,你好好學著吧。不過嘛,這獎賞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既要保證朱七牛不至於因為沒錢而輟學,也要保證朱家的日子依舊過得緊巴巴,免得他們一朝富貴就忘了本。」
「是。」
不久之後,皇帝讓禮部和工部協同、要在大河村給黃家立牌坊的消息傳開了。
正在屋裡試圖把三國演義書稿默寫出來的黃育才,也從管家這裡得到了消息。
「呀,陛下要派人去大河村給我們祖孫三代修牌坊?這可真是光宗耀祖啊,陛下對我黃家恩寵至此,我黃家一定要肝腦塗地報之!」
嘿嘿,陛下是愛我的!
……
端午過後,氣候可就越來越熱了,花草樹木也到了最茂盛的階段,鬱鬱蔥蔥,十分喜人。
私塾之中,隨著氣溫升高,又悶又熱。
打開窗戶吧,藏在草叢裡的各種蟲子的叫聲又此起彼伏,攪得人心煩意亂,更讀不進去書了。
就連乙室的大孩子們,也都個個汗流浹背,神思不屬。
更別提丙室和丁室的小孩子們了,一個個跟脫了水的蛤蟆似得,一點精神都沒有。
有那好睡覺的,坐著就能打盹。
一不注意,想翻身,便『噗通』摔在地上,驚的其他孩子都要跳起來了。
眼見如此,李先生也很無奈,但他不敢放孩子們回去,否則這些孩子玩野了,就更不想上學了,還會把之前教的東西都給忘個精光。
微微沉吟後,李先生乾脆讓三個班室的孩子都走出教室,一起來到了院內的大桃樹下乘涼。
為了調集孩子們讀書的積極性,李先生對乙室的四個大孩子說道:「你們背一下大學給學弟們聽。」
有些倨傲的掃了一眼學弟們,乙室的四個大孩子慢悠悠站了起來,似乎對於這種低級行為十分不屑。
然而,他們雀躍欣喜的眼神和微微上翹的嘴角、卻暴露了他們的心態。
人前顯聖,誰不喜歡?
彼此對視一眼,四個大孩子齊聲念了起來。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這種抑揚頓挫的比較有節奏的讀書聲、聽起來還是蠻有意思的,丙室和丁室的孩子們一邊聽,一邊跟著搖頭晃腦,跟一隻只小鴨子似得。
從今天開始,朱七牛和黃月英也是乙室的學生了,見同窗們背的起勁兒,朱七牛也起了興致,跟著背了起來。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
李先生嘴角一抽,轉頭看向了朱七牛。
不會吧,這小子已經會背大學了?
難道四書五經買回來後,這小子已經自己先看了?
你這樣搞,當先生的壓力很大,同窗們壓力更大!
大學也就兩千字左右,很快朱七牛他們就背完了,李先生連忙問道:「七牛,你已經會背大學了?」
朱七牛點了點頭:「端午休沐時買了四書五經後,晚上閒著也是閒著,我就翻了翻,然後就會背了。」
李先生苦笑,閒著也是閒著?你說的好輕巧。
要是每個學生都像你這樣,那我這個先生可撞大運了。
「今天大家就在樹底下一邊乘涼一邊上課吧,該學生字的學生字,該背書的背書,該作文的作文,不要交頭接耳。」李先生道。
「是。」
李先生又將朱七牛單獨喊到了班室。
「七牛,把你買的大學給我看看。」
朱七牛從書包里把書拿了出來。
李先生接過一瞧:「這書的材質很好啊,沒少花錢吧?這還是朱夫子做的註解,是朱夫子的四書章句集注之一,就連科考也是以它為標準,是誰推薦你買的?」
朱七牛答道:「這書確實是四書章句集注之一,另外還有一套五經,封面、排版都跟四書一樣,放在一起可好看了。如果非要說有人推薦的話,那大概是諸葛明公子。」
李先生對於讀書場上的事可比朱七牛清楚多了,一聽『諸葛』這個姓,立刻想起了自己知道的一樁秘辛:「這諸葛明莫非就是縣學教諭諸葛大人的公子?臥雲齋是他家的產業?」
朱七牛搖頭:「具體的我不清楚,我跟諸葛公子也只見過一面而已,他稱呼我是神童,收了我一首詞,然後轉贈了我一套四書五經。」
李先生這才知道自己之前居然誤會了。
我就說黃家不應該給這麼多潤筆費才對。
隨即李先生就有些尷尬了。
得,白白害的村里孩子被揍了一頓。
再一想到一旦這套四書五經的來路被傳出去,以李狗蛋為首的孩子們恐怕又要挨揍,李先生有些哭笑不得。
別人家的孩子啊!
「咳咳,那個,七牛啊,這大學你學得如何了?光會背可沒用。」
李先生果斷選擇了岔開話題。
朱七牛反問道:「連註解一起背算是學會了嗎?」
「這個嘛,四書五經的學習可不像三字經、千字文那麼簡單,會背只是基礎,你還得完全理解才行,我……。」
話說到一半,李先生說不下去了。
我是白痴嗎?我居然指望一個四歲的孩子能夠理解大學。
他連柴米油鹽醬醋茶都沒概念呢,能理解得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就有鬼了。
李先生不得不承認,自從朱七牛入學後,因為其學習能力太過異於常人,朱七牛的那些同窗以及同窗家長的心態多少有些崩,而自己作為先生,似乎……應該……或許也一樣。
就挺……棘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