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觸景生情，但到底時間過去了這麼久，早已數次因雄英離世而哭泣的朱七牛還是不會輕易再哭的。
除非有人……
春和宮院中，隨著微風輕搖，有不少樹葉飄然落下。
朱瞻基、朱仁忠、朱仁孝、朱仁節、朱仁義五個小傢伙發現之後，感覺十分好玩，嗷嗷叫著就去追樹葉，動作笨拙且可愛，歡聲笑語連成片。
這一幕，不禁讓朱七牛想起了和雄英初見面時的場景。
那時七牛睡懶覺睡到很晚才起，雄英來找他玩兒，又不想打擾他，便小小一個人在院子裡追樹葉玩兒，傻裡傻氣的。
收回目光，朱七牛微微嘆了口氣，努力抬頭望著『口』字型的天，眼淚卻終究還是滑落了。
……
武英殿。
雖然當一陣子皇帝了，朱棣還是不太習慣，尤其是面對滿桌子的奏摺時，他總是不免回想起在草原上南征北伐的快意時光。
「唉，這皇帝沒當之前，做夢都想當，當上之後吧，又覺得也就那麼回事兒吧，我現在多少有點明白皇兄當年送別我們兄弟就藩時，為何目光中會帶著羨慕了。」有些無力的把御筆往桌子上一放，朱棣衝著不遠處靜靜喝茶的姚廣孝吐槽道。
「所以呢？皇上準備怎麼做？禪位嗎？」姚廣孝不急不緩的詢問道。
朱棣尷尬一笑：「當然不，好不容易當上的皇帝，豈能拱手讓人？」
「所以你打算如何處置斌王殿下呢？以他的影響力，隨時都可以再來一次清涼門之變，你就不覺得如鯁在喉，睡不好覺嗎？」
「他既然選擇了我，豈能輕易推翻我？我又不是朱允炆那個小兔崽子。」
「那可難說，咱們這位斌王殿下近年來的作風是越來越讓人摸不透了，尤其是這次清涼門之變，感覺天下人都是棋子，而只有他這一位棋手。」
朱棣煩躁的撓了撓頭：「老和尚，那你說怎麼辦？殺了他嗎？這皇位可是他扶我上來的，我的命也是他救的，這人情可欠的太大了，若是殺他，我這輩子算是洗不乾淨了。」
姚廣孝鄭重道：「但最起碼你的皇位能保住。」
朱棣可不像朱允炆那麼畏畏縮縮，深知姚廣孝言之有理的他當即問道：「你覺得我該怎麼做？」
「很簡單，試探斌王的心思和志向。」
「怎麼試探他的心思？」
「太子之爭。」
「哦？」
「世子和漢王，看他選誰。」
「選擇漢王又如何？選擇世子又如何？」
「都不如何，但要看他選擇他們的理由。」
「明白了。那志向又是何意？」
「斌王可是靠寫書出家的，我始終覺得藏書無數的翰林院才最適合他，或者教書育人的國子監，皇上你可以問問他願不願意去這兩個地方。
若他願意去，你便可以藉機打散他的那些軍中擁護者，爭取早日把真正的大權接過來。
若他不願意去嘛，呵呵，還是早點殺了他為好。」
朱棣道：「他甚至都願意讓權給朱允炆，想來也不會跟我爭權吧？就怕他哪天突然也抽冷子給我一下。」
姚廣孝搖頭：「正如你之前所說，他選了你，若是又推翻你，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應該不會再行叛亂之事。當然了，這也得看你能不能當好這個皇帝。
若你不能，他很可能會再次動手。怎麼，皇上你沒有這個自信嗎？」
「朕自然有。」
「那就好。」
……
吃過飯，徐皇后領著趙蘭等去皇宮花園裡逛了，朱仁忠等五個小傢伙則犯困了，被朱高熾的夫人帶人抱回了春和宮。
偌大的殿堂之內，一下子就只剩朱七牛跟朱棣了。
「皇弟，走，咱們也出去走走。」
「是。」
一前一後走在竹林之中，朱棣笑問道：「皇弟，之前局勢混亂，我們都忙得很，我都忘了問你。」
「哦？皇兄想問什麼？」
「你為何會選擇我？」
朱七牛哈哈一笑：「道理很簡單。」
「哦？」
「朱允炆他不適合當皇帝，沒那個能力。」
「這倒是。」
「大明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帶著臣民繼續開疆拓土、努力發展、始終保持世界第一位置的皇帝。」
「可是能做到這點的藩王不少，比如我的二哥、三哥、十二弟等等。」
朱七牛笑道：「可是他們的兒孫不如你的兒孫。」
「這就是你跟先帝當初把瞻基接過來的原因？」
「是。」
「你們真是用心良苦啊，如此說來，你更看好高熾當太子了？」
「你不是都讓瞻基住進儲君才能住的春和宮了嗎？怎麼你不打算讓高熾當太子？」
「瞻基是個好樣的，被你教的不錯，可以當太孫，但太子就未必非得是他爹嘛。」
朱七牛瞭然了：「你想立高煦為太子？」
「是，高熾體弱多病，不像高煦勇猛強壯，若讓高煦當太子，將來更能保證大明的戰力，而高熾可以在一旁輔佐，如此必能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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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瞞你說，在這件事上我跟你想的一樣，高熾他的身體自幼就肥胖了些，若是為太子，像我大明太宗文皇帝當太子時那樣操勞，恐怕活不了太多年，搞不好會死在你前頭，換成高煦就好多了，他身強體健，可以多多操勞。」
朱棣可太愛聽這話了：「沒想到你居然跟我想到一處去了，那好，明日早朝由你負責上書次數如何？
你不知道啊，最近老有大臣催我立太子，我都要煩死了，想來只有你表態，我再暗示一下，高煦的這個太子就穩了。」
朱七牛搖了搖頭：「我話還沒說完呢皇上。」
「額，那你繼續說。」
「高煦雖然身體好，勇猛，像你，可是如果大明接連兩代都是你這樣好戰的皇帝，必然會窮兵黷武，文治一塌糊塗。
我倒是不懷疑你們能不能打下更大的地盤兒，我就怕地盤打得越多，大明越是治理困難，到時候直接崩盤，根本無法挽回。
這就好像太祖高皇帝和太宗文皇帝似得，太祖高皇帝執政期間動不動就南征北戰，百姓的日子過得很苦，後來太宗文皇帝雖然也沒少開戰搶地盤兒，可越打越富裕，最主要的是兼顧了國內的發展。
若是把你換成太宗文皇帝，讓你接皇伯的班兒，我很懷疑可能大明要二世而亡，而且搞不好你在前面出征呢，後面就有人叛亂，直接造反偷了你的老家。
你這樣的皇帝身後，就得接一個太宗文皇帝那樣能夠查缺補漏的皇帝，與民休息，同時力保霸權不失，在這點上，顯然是高熾比高煦合適。」
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