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樂綰久久沒有回過神，裴清硯怎麼會提起學長這兩個字？
她再看向裴清硯時，他已經闔上了眼，眉頭依舊皺著，不舒服地動了動脖子。
好像剛剛的話只是她的錯覺。
沈樂綰靜靜地看著他，空氣中只有兩人或深或淺的呼吸聲。
學長是誰？
沈樂綰嘴角溢出一抹苦澀，從頭到尾，學長就只有你一個呀。
只是，從前那個讓她追逐的學長，從今以後將慢慢消失在她生命中了。
沈樂綰重新擰了毛巾給他擦了擦汗，又接了杯水放在床頭，然後抱了被子去沙發上。
一夜無話。
第二天沈樂綰醒來的時候，裴清硯已經不在房間裡了。
她剛下樓，就聽到了裴老爺子訓斥人的聲音。
「大過年的跑出去喝到爛醉，還讓別的女人送你回來，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爺爺？你又把綰綰置於何地？」
裴清硯垂著頭，沒有反駁，也沒有辯解。
沈樂綰腳下一頓，有些猶豫，要不要現在下去。
「嫂子，你也起來啦？」
宋唯伊揉了揉眼睛從房間裡出來，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聽到動靜，樓下的人也朝樓梯上看過來。
沈樂綰笑了笑，「嗯，我也剛起，我們下去吧。」
裴老爺子並沒有再教訓他，只是警告了兩句，便讓傭人叫著大家一起吃早餐。
早餐後，裴遠庭和江漫歌相繼提出了離開，裴老爺子也沒有留。
沈樂綰其實也想走，但看著老爺子落寞的神情，到底還是沒有開口。
他們在老宅多留了一天，第二天沈樂綰才提出，她該去看看養母一家了。
裴老爺子點點頭，「過年是該去一趟，讓清硯陪著你回去，我一會兒準備些禮物一起帶著。」
沈樂綰動了動唇，並沒有拒絕，「好的，麻煩爺爺了。」
裴老爺子讓管家準備了很多禮物，「你們領證時我就該登門拜訪的，你問問親家什麼時候方便，我也上門拜訪一下。」
沈樂綰一驚，「不用了，爺爺怎麼能勞煩您呢？」
「我回去看一眼，會代您向我養母問好的。」
裴老爺子沒有強求，「這件事也不急，以後慢慢商量。」
沈樂綰點點頭，「好。」
沈樂綰上了裴清硯的車，宋唯伊連忙趴在窗口問道，「那哥嫂子你們今天回君庭嗎？我怎麼辦？」
裴清硯看了眼沈樂綰，又看了眼宋唯伊，「我們回去後給你打電話，到時候再讓李叔送你過來。」
宋唯伊眼睛一亮，她哥什麼時候這麼貼心，這麼好說話了？
宋唯伊彎眸看著沈樂綰，「嫂子，那你們忙完之後一定要聯繫我哦。」
沈樂綰點了點頭，「好。」
裴清硯也有自己的考量，如果宋唯伊來君庭住，那沈樂綰也會回君庭。
跟老爺子和裴若菱道完別，裴清硯才開著車離開。
駛出老宅，沈樂綰才緩緩開口，「你把我放在路邊就行，我自己打車去。」
裴清硯骨節分明的大掌緊緊地握著方向盤，薄唇緊抿，「爺爺特地交代了我要陪你一起回去，而且過年我都不去，你要怎麼解釋？」
沈樂綰看向前方，「我就說你工作忙，她們不會懷疑的。」
都已經要離婚了，還帶著裴清硯這樣一趟趟回去，到時候更不好解釋。
裴清硯眼底一片墨色，嗓音低沉，「都做了這麼久的戲了，還差這一次兩次嗎？」
說完，他沒有再問沈樂綰的意見，直接開向了李秋蓉家。
沈樂綰見他堅持，也沒有再勸，反正就只剩半個月了。
他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春節來臨，街道上一片喜慶洋洋，街道兩旁掛滿了燈籠。
路上，沈樂綰給李秋容打了個電話，告訴她她和裴清硯要回去。
接到電話的李秋容喜不自勝，連忙就開始準備晚飯。
出租屋裡只有李秋容和沈嘉陽，今年也只有他們母子倆一起過年。李秋容在年前去監獄探望了一眼沈萬宏，他剃著寸頭監獄裡管得嚴，他不能喝酒賭博，神色倒是健康了許多。
沈萬宏一直在找機會放出來，他央求李秋容讓沈樂綰來見他一面。
李秋容很糾結，把這事跟沈嘉陽商量。
沈嘉陽一口回絕了，「你還嫌他害姐害得不夠嗎？他這種人，待在監獄裡對誰都好，媽，你不能告訴姐，以後也儘量別去見他了。」
李秋容看著一臉決絕的兒子，嘆了一口氣，「可他畢竟是你的爸爸呀。」
沈嘉陽別開了臉，語氣強硬，「我沒有他這樣的爸爸。」
李秋容本來就是一個沒有主見的樸實的家庭主婦，沈嘉陽現在就是她的全部和主心骨。沈嘉陽這樣說，她也只能聽。
沈樂綰和裴清硯到的時候已經聞到飯菜香了。
鄰居看見裴清硯開的車，就看見沈樂綰和裴清硯都氣質出眾，好奇地問道，「李姐，這是你家親戚？」
李秋容笑了笑，「我女兒和女婿。」
然後趕緊領著兩人進門，鄰居之間八卦太多，他們的關係也複雜，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
裴清硯把手上的禮盒遞給李秋容，「這是給您的，爺爺托我帶他向您問好。」
「誒，」李秋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不用，不用這麼破費了。」
「只是一點心意而已，應該的。」
裴清硯把東西放在一旁，反手牽著沈樂綰往沙發那邊走。
沈樂綰手指微動，到底沒有掙扎。
「小陽，給你姐姐姐夫倒水。」
沈嘉陽這才給兩人倒茶，李秋容端著提前切好的水果和準備好的堅果擺在茶几上，「你們先墊墊肚子，一會兒就能吃飯了。」
沈樂綰拉住她，「媽，先別忙活了，坐會兒吧。我們也剛吃完午飯不久，不餓。」
「大姐和大丫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李秋容：「你大姐已經打過電話了，明天就回。」
沈樂綰點點頭，「那就好。」
李秋容和沈樂綰聊著家裡的近況，裴清硯則看著一直沒有說話的沈嘉陽。
少年已經長到很高了，清秀俊朗，但性子很冷。
「以後有什麼事可以直接來找我。」
沈嘉陽抬眼看了他一眼，「謝謝，不過應該沒有什麼事需要找你，我自己能解決。」
裴清硯眉骨微挑，「有志氣有自尊是好事，但不要把話說得太滿。我是你姐夫，不是外人。」
沈嘉陽看了眼沈樂綰，「她已經夠操心的了，不需要再操我的心了。」
裴清硯心裡瞭然，他知道沈嘉陽是個拎著拎得清的，不然也不會對他另眼相待。
沈樂綰和裴清硯留下來吃了晚飯再回的，李秋容看著沈樂綰如今過得好，在婆家也沒有什麼氣受，倒是放心了不少。
吃完飯後，李秋容把沈樂綰叫到了臥室，遞給她一個小包，沈樂綰疑惑地看著她。
李秋容拍了拍她的手，「你們結婚也大半年了，不知道男方那邊有沒有催你們要孩子。這是我從一個老中醫那裡得來的方子，當初嘉陽就是這麼懷上的。」
李秋容沒有直接說，但沈樂綰卻懂了，一定是什麼生子偏方。
她看著李秋容臉上的皺紋，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跡。她頭髮也白了許多，就算這一兩年照顧沈嘉陽沒有幹什麼活，但是早年間還是吃了很多苦。
沈樂綰心裡五味雜陳，她的養母只是一個沒有什麼文化但樸實善良的家庭主婦，她不懂什麼科學醫療，只是把自己覺得好的東西給自己而已。
她沒有拒絕，也沒有給她說什麼這些沒有科學依據。
沈樂綰笑了笑，接受了她的好意，「我知道了，謝謝媽。」
沈樂綰從包里掏出兩個紅包，李秋容連忙拒絕。
沈樂綰放在她床頭，「這不是給您的，一個給小陽，一個給大丫，壓歲錢。」
李秋容看著那厚厚一摞，「壓歲錢也不用給這麼多呀。」
沈樂綰卻笑，「大姐倔強，也不肯接受我直接的幫助，這只是一點心意而已。至於小陽，他長大了，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
「您不用擔心，我能賺到錢。學校和課題組每個月有補貼，我做項目每個月也有額外的錢，我還存了一筆呢。」
李秋容眼裡有淚光閃動，「你在沈家從來沒過過什麼好日子，現在卻還要操心我們。」
沈樂綰拉著李秋容的手，「媽，你說什麼呢，我們是一家人。當初要不是您供我上學，我也不可能有今天。」
李秋容心裡愧疚不已，她看著沈樂綰的眼睛，「樂綰，其實當年……」
李秋容還沒說完，沈樂綰的手機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