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樂綰只覺得自己像是大海上的一葉扁舟,浮浮沉沉,隨波逐流。
一場激烈的情事後,空氣中燥熱黏膩的感覺還未褪去。
沈樂綰躺在床上,大口地呼吸著,還未緩過勁兒。
浴室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裴清硯在洗澡。
忽然水聲停了,裴清硯走了出來。
他腰上只圍了一條松松垮垮的浴巾,寬肩窄臀,肌肉紋理緊實,身上沒有一絲贅肉。發梢還在滴水,順著身軀流暢的線條慢,隱沒在性感的人魚線下。
沈樂綰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臉頰發燙,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裴清硯看著坐在床上的沈樂綰,她身上只圍了一條薄被,白皙圓潤的肩頭露在外面,皮膚上還有斑斑點點的痕跡。
他眸光一暗,嗓音中還帶著些饜足,「怎麼,還要我抱你去嗎?」
沈樂綰小聲道,「我不……」
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沈樂綰的話。
裴清硯拿過一看,臉色莫名。
沉默了幾秒,他淡淡開口,「我出去一趟。」
換好衣服後,他轉頭看了眼有些發呆的沈樂綰,薄唇微啟,「記得吃藥。」
像是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刺骨寒心,沈樂綰手指緊緊地攥著被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裴清硯平時都會做措施,但剛剛在樓下沒來得及。
她扯了扯唇角,語氣乖順,「我知道了。」
樓下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明顯。
……
包廂內。
裴清硯又被叫了回來。
薛語凝被簇擁著坐在中間,笑著和大家說話。
過了會兒,她才坐到了裴清硯身邊,「阿硯,我回來了,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裴清硯神情冷漠,「你想多了。」
「那你為什麼不理我?」
薛語凝抱著他的手臂,聲音嬌俏,「你就是還在生我的氣,我當年真的是有苦衷的。現在我回來了,我們再重新開始好不好?」
「好不好阿硯?」
裴清硯這才轉頭看她,薛語凝眉心微蹙,一汪清泉一樣的眸子浸著淚,楚楚可憐,臉頰生出些紅暈。
沒來由的,裴清硯腦海里閃過另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眸。
他緩緩抽出自己的手,「你喝多了。」
薛語凝眸光暗了下去,拿起面前的酒就要喝。
裴清硯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杯子,眉心微擰,「你瘋了!」
薛語凝反而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阿硯,我很高興。」
周應淮也端起酒杯走了過來,他試圖緩解氣氛,「語凝好不容易回來,我們幾個都好幾年沒聚齊了,高興一點?」
薛語凝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這時一旁的季遠辰也湊了過來,「這次回來還走嗎?」
「不走了,一直留在國內。」
薛語凝回答著季遠辰的問題,但目光卻一直盯著裴清硯。
很明顯,是說給他聽的!
季遠辰目光饒有興趣地在幾人身上轉了轉,接下來,估計有好戲可以看了。
季遠辰站起身來,卻意外瞥見了裴清硯領口下的抓痕,鎖骨處,有一道紅色的抓痕,非常顯眼。
季遠辰吹了聲口哨,似笑非笑道,「硯哥,玩兒得挺花啊?」
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處痕跡。
薛語凝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甲深深嵌進肉里才能控制住那股嫉恨。
她當然知道沈樂綰的存在,正是因為知道她的存在,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回國。
她沒有辦法再等下去了,更沒有辦法看到裴清硯身邊站著另外一個女人。
周應淮擔憂地看了她一眼,果然,薛語凝的表情像是快哭出來了,她猛地站起身來,語氣帶著哭腔,「我去一趟洗手間。」
周應淮看著無動於衷的裴清硯,皺眉,「你不去看看嗎?」
裴清硯眼皮微掀,「不去。」
周應淮嘆了口氣,起身追了出去。
季遠辰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裴清硯面無表情,「什麼怎麼辦?」
「一邊是新歡,一邊是舊愛,你不會打算享齊人之福吧?」
裴清硯眼底晦暗,沒有開口。
季遠辰湊近了些,「你說,沈小妞那個性子,知道你的白月光回來了,會是什麼反應?」
裴清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很閒?」
季遠辰認真地點頭,「是啊,閒的不能再閒了!」
門外,周應淮幾步就追上了薛語凝,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薛語凝腳步頓住,回頭見是周應淮,臉上滑過一抹失落,「應淮,阿硯他……他真的……」
她眼裡帶淚,楚楚可憐地咬著下唇,周應淮頓時生起一股憐惜,他溫聲安慰道,
「那個沈樂綰我見過,比不上你。而且,她的眼睛和你有幾分相似,阿硯只是隨便玩玩,從來沒有承認過她的身份。」
「真的嗎?」薛語凝仰頭看他,眼裡露出幾分期盼。
「真的,」周應淮點點頭,「當初的事,清硯心裡肯定有怨,但他心裡一直是有你的。」
薛語凝破涕為笑,有愛才會有怨,她怎麼可能輸給一個替身?
「嗯,我一定會讓阿硯原諒我的。」
「應淮,你真好。」
周應淮笑了笑,嘴角掠過一抹苦澀。
安慰完薛語凝後,兩人才回了包間。
薛語凝坐到裴清硯身邊,又恢復了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樣。
「阿硯,我知道你對我有氣,但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我從始至終心裡只有你一個。」
「就算我們不能立即複合,難道做朋友也不行嗎?」
薛語凝拿起面前的酒瓶給自己倒了杯白的,「我喝了這杯,你原諒我好不好?」
裴清硯無動於衷。
薛語凝狠下心,竟真的仰起頭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速度快的裴清硯都沒來得及攔!
裴清硯瞳孔一縮,「你不要命了!」
薛語凝朝他笑了笑,隨即,臉上開始浮現出不正常的紅。
周應淮神色焦急,「阿硯,趕快帶她去醫院啊!」
裴清硯立馬俯身將她抱了起來,匆忙地往醫院送。
……
裴清硯離開後,沈樂綰怔愣了許久,想起剛剛裴清硯離開的時候還不忘提醒自己吃藥,她自嘲地笑了笑,從床頭櫃裡拿出避孕藥,直接仰頭吞下。
苦澀的味道瀰漫在口腔,藥片卡在喉嚨不上不下,沈樂綰忍不住趴在床邊乾嘔起來,眼眶都紅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拖著疲憊的步伐起身去浴室洗澡。
裴清硯一夜沒回來。
自從沈樂綰跟他在一起,周末回別墅已經是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了。
她會親自下廚給他做飯,到了晚上,便抵死纏綿。
每個周末,都像是偷來的。
可裴清硯這晚沒回來。
沈樂綰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好像有什麼東西,從這一刻起,不一樣了。
第二天,沈樂綰醒得很早,她坐起身來,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有些恍惚。
她垂著眼,收斂好自己的情緒,準備回趟實驗室。
她留在這裡是因為想和裴清硯多些時間相處,他不回來,她自然也沒必要再待下去,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突然,一旁的手機震動起來,她點開消息一看,面色慘白,如遭雷擊。
【樂綰,薛語凝回來了,你知道了嗎?】
【她出國這麼些年,聽說在國外混得不錯,這突然回國,你可要小心點】
【裴清硯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顧桑妤的消息一條條彈出來,沈樂綰的目光卻只死死地盯著那張照片,渾身如墜冰窖。
照片裡,薛語凝戴著口罩,從機場出來,正笑著朝其他人招手,活潑大方,一如當年。
原來如此。
怪不得裴清硯昨晚那樣反常,原來是因為她回來了!
薛語凝剛下飛機,他就迫不及待地去見她了,甚至不惜打破了兩人兩年以來的默契。
沈樂綰心頭蔓延出細細密密的疼痛,這兩年的時間,就像是偷來的。
她跟在裴清硯身邊,像只他養在身邊的金絲雀,亦或是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她事事溫順,乖巧聽話,只求能陪在他身邊。
可到頭來一切都是奢望。
薛語凝回來了,一切都要結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