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那天。
裴清硯很早就給沈樂綰髮了消息，在樓下等她。
沈樂綰在小區門口一眼就看到了他那輛顯眼的黑色庫里南。
她上前拉了拉后座的門，沒拉開。
裴清硯降下車窗，嗓音低沉，「坐前面。」
沈樂綰也沒有和他多糾纏，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裴清硯轉頭看她，眉頭微微蹙起，「怎麼瘦了？」
沈樂綰扯安全帶的手一愣，這不是一對離婚的夫妻該說的話。
裴清硯黑眸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今天很冷，看樣子會下雪，沈樂綰在外面站了會兒，臉蛋和鼻尖都凍得有些紅。
裴清硯發動車子往老宅去，「我們先回去陪爺爺吃個午飯，晚上的時候所有人都會來，你難道打算就一直以這樣的態度對我，也不跟我說話嗎？」
沈樂綰看著前方，「你準備什麼時候跟爺爺提我們離婚的事？」
過年這種時候，她可以陪他演戲，可等他們領了證後，她不可能再陪他演戲了。
裴清硯心頭一梗，跟他說這個還不如不跟他說話呢。
「等過完年，我會給爺爺打預防針，慢慢告訴他。」
沈樂綰「嗯」了一聲。
一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裴家老宅外面。
沈樂綰下車時，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下起了雪。雪花飄飄揚揚地落下來，粘到地面就化了。
裴清硯下了車，走到沈樂綰身邊牽起她的手。
沈樂綰下意識地就想掙扎，裴清硯緊緊握著她的手，「今天是大年三十團年夜，你難道想讓爺爺心臟病復發嗎？」
沈樂綰僵住。
這樣的日子，他們提離婚這樣的事自然不能表現出來。
裴清硯握著她的手搓了搓，「車上開了空調，怎麼還是這麼冷？」
沈樂綰面無表情，聽到裴老爺子的聲音，她才扯了扯唇角，勉強擠出一個笑。
「綰綰回來啦！」
裴清硯的手改為搭上她的肩，攬著她往裡面走。
裴老爺子穿著一身中山裝，看起來精神矍鑠，臉上堆滿笑紋。
沈樂綰軟聲叫人，「爺爺。」
裴老爺子喜笑顏開，「你可好久沒來老宅看爺爺了，怎麼看起來還瘦了呢？是不是那臭小子沒有照顧好你！」
沈樂綰抬手摸了摸臉，她最近沒什麼食慾，確實瘦了些。
「沒有爺爺，女孩子就是要瘦一點。」
裴老爺子一臉不贊同，「綰綰已經很漂亮了，不需要減肥，身體要緊。」
沈樂綰抿唇笑了笑，沒有說話。
沈樂綰就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目光看著自己，裴清硯把她往懷裡攬了攬，「確實該補一補了。「
沈樂綰身體一僵，顧及著裴老爺子沒有推開他。
廚房從早上開始就在忙碌準備著了，裴老爺子看了眼時間，「餓不餓？我們先吃午飯。」
飯桌上，只有他們三個人。
裴老爺子不停地給沈樂綰夾菜，「多吃一點，不要害怕長胖。」
裴清硯嘴角微勾，語氣吊兒郎當的，有些不滿，「爺爺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個孫子在這兒了？」
裴老爺子瞪了他一眼，「你自己沒長手啊？」
裴清硯伸出筷子從沈樂綰餐盤裡夾了小一塊菜，「爺爺不給我夾菜，我只好從我老婆這裡夾了。」
裴老爺子一臉嫌棄，簡直沒眼看。
沈樂綰握著筷子的手微頓，裴清硯那句「老婆」讓她有些恍惚。
他是怎麼能在兩人已經快要離婚之後說出這樣的話的？
她以前盼望著聽到這樣的話，而此刻她已經不需要了，裴清硯卻開始做出這樣似是而非的舉動，說這樣親密曖昧的話。
她差點就要裝不下去了。
沈樂綰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
裴清硯見她只吃了幾口就不吃了，眉頭微蹙，「怎麼只吃了這麼點兒？」
裴老爺子也關切地看了過來。
沈樂綰動了動唇，「最近胃不太舒服，所以吃得少。」
裴老爺子放下筷子，「那不行，我讓家庭醫生來給你看看。」
沈樂綰連忙擺手，「不用了爺爺，我已經去醫院看過了，沒什麼大礙。」
「最近吃得清淡點就行，養一養就好了。」
裴老爺子這才作罷，轉頭就罵起了裴清硯，「你這混小子怎麼搞的？連自己媳婦都照顧不好！要你有什麼用！」
裴清硯這次沒有反駁，「都是我的錯，爺爺您別生氣。」
沈樂綰怕大過年的掃了老人的興，強打起精神和裴老爺子聊了會兒天。
裴老爺子嘆了口氣，「也就你們倆還記得時不時回來看老頭子一眼，其他人簡直當沒有這個家，要不是過年都不想回來。」
沈樂綰給他倒了杯茶，「您別這麼說，爸爸和姑姑他們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裴老爺子冷哼了一聲，「他們能有什麼事？就是不想回來而已。」
「還是綰綰貼心，知道陪爺爺聊天。」
裴清硯站在大廳的落地窗前打電話，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神色有些凝重。
沈樂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現在不管他有什麼事，都和自己沒有關係了。
裴老爺子看著沈樂綰，意有所指地說道，「你和清硯什麼時候給我生個重孫子玩玩呀？」
沈樂綰愣住，「爺爺很喜歡小孩子？」
裴老爺子目光落下遠處，「清硯奶奶去得早，這麼多年我都是一個人，清硯是我看著長大的，能看著他結婚生子，這輩子也沒什麼遺憾了。」
沈樂綰垂下了眼，如果裴老爺子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不管是男是女，他應該都會很喜歡吧。
會放在心尖上寵著，讓他做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小朋友。
沈樂綰覺得就這樣剝奪了一個老人享受天倫之樂的權利，有些殘忍。
可是，她沒有辦法。
她不得不這樣做。
如果裴家知道了這個孩子的存在，就算能離得成婚，這個孩子她也帶不走。
「抱歉，爺爺。」
沈樂綰還在心裡默默說道。
裴清硯打完電話回來，俯身把沈樂綰圈在懷裡，「你們在聊什麼呢？」
裴老爺子看著他，「再聊你們什麼時候能給我生個大胖重孫子？」
裴清硯挑了挑眉，「怎麼，重孫女不行嗎？」
裴老爺子瞪他，「重孫女當然更好，問題是你們生嗎？」
裴清硯垂眸，目光落在沈樂綰沉靜的小臉上，語氣漫不經心，「那這就要問問您孫媳婦兒的意見了？」
裴老爺子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怎麼突然轉性了，現在又願意要孩子了？」
裴清硯揚了揚眉，「現在突然覺得要一個拖油瓶好像也不錯。」
至少能留住她。
沈樂綰心裡一驚，一時分不清裴清硯這是真話還是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