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這話,博盈想也不想反駁:「我睡相哪裡不好了?」
不過就是會踢被子,這不是一般人都會幹的事嗎?
賀景修站在房間陽台,瞳孔顏色像漆黑夜色一般,是化不開的墨。
不自覺的,他的記憶也被拉回到了那一晚……的床上。
把東西收拾好,賀景修催促她去睡覺。
他那間公寓,除了偶爾有同性朋友去過一兩次外,從沒『接』過異性朋友,博盈是第一個,也是第一個深夜被他接回去的。
把那堆被雨淋濕的書弄好,她眼皮都睜不開了。
賀景修把房間讓給她,讓她鎖門,自己抱了被子睡在沙發上。
他留心著博盈在房間裡的動態,剛開始裡頭沒一丁點動靜,博盈也睡得很沉。
到後面,賀景修被她的囈語吵醒。
他這才發現,博盈沒鎖房門,只輕輕地掩上,給人可乘之機。
賀景修對她的安全意識很懷疑,但在當下那種情況,又不得不推門進去。
他開著床頭的小燈,一眼便注意到了她發紅的雙頰,全身也滾燙。
賀景修喊她,想帶她去醫院,博盈根本不依,只一個勁抓著他的手,念叨著她的那些書,邊說邊哭。
賀景修沒轍,只能打電話給家庭醫生。
晚上的那場大雨,把路堵了不少,大半夜的家庭醫生也過不來。
後面,賀景修只能按照醫生交代,把退燒藥塞進博盈嘴裡,然後給她物理降溫。
折騰到了三點,博盈才稍微老實了點,再次睡了過去。
但她的手,依舊攥著賀景修的衣服,讓他根本無法動彈。
賀景修太困了,眼皮耷拉著,掙扎了幾次沒掙脫開,也隨她去了。
他靠在床頭櫃,一隻手借給了博盈。
昏昏欲睡間,他被驚醒。
賀景修睜開眼看才發現,發著燒還能像八爪魚一樣纏繞在他身上,他把她的手拉開,她的腳又纏了上來,腦袋也一直往他那邊鑽。
……
想到這,賀景修瞳仁的顏色更深了。
他喉結不受控地上下滾動,眸色沉了沉,「博盈。」
「啊。」博盈正沉浸在辯解中,「怎麼了?」
賀景修默了默,淺聲道:「這種事以後別拿出來跟人討論。」
博盈眨眨眼,茫然問:「哪種事?」
賀景修沉默。
安靜了三秒,博盈似乎反應了過來,她無言半晌,上下唇動了動,憋出一句:「你想多了。」
除了女性朋友外,男性朋友也就賀景修見過她睡覺的樣子,除了他,她還能跟誰討論。
賀景修沉沉應了聲,「那現在睡覺?」
「嗯。」博盈看了眼時間,確實不早了,「晚安。」
這是她說的第三次。
賀景修笑了下,「晚安。明天見。」
博盈一愣,唇角往上牽了牽,「明天見。」
可能是這一通電話的緣故,後半夜,博盈睡的很好。
到鬧鐘鈴聲響起,她才從睡夢中醒來。
到公司時,裴雲夢看她精神抖擻模樣,捧著咖啡杯好奇,「你今天怎麼這麼有精神?」
博盈挑眉,不太服氣地問:「我哪天沒有精神嗎?」
「嗯。」
裴雲夢一點不給她留面子,「前幾天你上班死氣沉沉的,除了工作,你都不多說半個字。」
「……」博盈懵了下,遲疑道:「有嗎?」
方博裕恰好路過,聽到這話點了點頭:「你有。」
被兩人這樣說,博盈瞬間對自己起了懷疑,她真的是這樣的嗎?
還沒想明白,杜楠突然從另一側走近,用文件敲了敲博盈的電腦,冷著臉看她,「來會議室一趟。」
博盈愣了下,看她留給自己的背影,在裴雲夢和方博裕給出『你保重』的眼神下,跟了過去。
法務部有個小小的會議室,用於平常一些不便在辦公室聊的工作。
會議室不大,但位置很好。會議桌上擺了幾株茂盛的綠蘿,朝氣十足。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傾斜而下,籠罩在綠植上方,形成一個細小光圈。
博盈站在一側,部分陽光恰好落在她臉頰,有微微刺目。
她剛進去,杜楠便把文件摔在她面前。
「博盈。」她翹著二郎腿坐在辦公椅上,抬著鼻孔對著她,「這份合同你怎麼處理的?」
博盈垂了下眼,看清她說的是那份合同內容。
她沉默兩秒,看向杜楠,「楠姐,這份合同現在是有什麼問題嗎?」
杜楠:「你說呢?」
她冷笑兩聲,「沒問題你覺得我會故意找你茬嗎?」
「……」博盈無言,「楠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想了想,把自己的態度擺了出來,「我的意思是,您直說哪裡做的不對不行,我重新再修改。」
聞言,杜楠『呵呵』一笑:「博盈,你以為公司和對方會有那麼多時間給你重新修改嗎?你交上來的時候就該知道,你這份合同這樣審核處理到底行不行,你在準備資料時候更要檢查自己準備的是否齊全。」
博盈不想和杜楠爭辯,她的合同在交上去之前,該準備的資料不可能會有遺落。
她點點頭,「抱歉,這回是我的問題。」
她看向杜楠,「楠姐,這回是差了什麼資料我沒準備嗎?」
杜楠指了指,「你自己看。」
博盈垂眼,從頭到尾簡單地看了一遍,眉頭皺了起來。
這些文件里,少了一份資料。
「看清楚少了什麼嗎?」杜楠冷著臉問,「博盈,你來公司也有幾個月了,怎麼還在犯這種錯誤?你知不知道一個律師,最應該要做到的便是嚴謹細心,你連重要資料都能忘記準備,是想在公司混日子是嗎?」
她冷嗤了聲:「公司不是你的秀場,不需要你打扮的多花枝招展,你但凡把時間精力多花在工作上,也不至於會這樣。」
博盈沒去反駁她的話,她看著面前的文件須臾,抬眸看她,「杜楠姐,我很確定我的資料有全部放在上面。」
聞言,杜楠哼笑:「怎麼,你現在是在說我污衊你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博盈儘量耐著性子,溫聲解釋:「我交給你的時候,資料是有全部整理好在上面的,也用文件夾夾好了,現在沒有了,有沒有可能是不小心落在辦公桌了?」
杜楠雙手抱臂,冷冷看她,「那你回去找找?看看是不是我冤枉你?」
她譏諷道:「博盈,我沒那麼閒做這種事,你忘了就忘了,不要在我這裡狡辯。你該慶幸合同在我這裡被發現了,如果到了經理那邊,你覺得經理會給你辯解機會嗎?」
說完,她也不管博盈的辯解,起身道:「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你也別在公司浪費時間。」
會議室門被關上,博盈站在原地靜了幾秒,看著眼前生長力極強的綠蘿眨了眨眼。
她深呼吸了下,拿著漏了資料的文件回到辦公桌。
賀景修今天一天都在外應酬,回到公司時,正好碰上下班時間。
「賀總。」
「賀總回來了。」
「……」
從門口往裡走,一路都是公司員工。
賀景修穿著襯衫西褲,身形挺括,他一一應下,頷首致意。
裴雲夢和方博裕正在嘰嘰喳喳說什麼,賀景修從一側路過,腳步驟停。
「裴雲夢。」
裴雲夢一愣,側頭:「賀總。」
賀景修看她,示意道:「都下班了?」
裴雲夢懵了兩秒,立馬回過神來,「沒有,還有幾位同事在樓上加班,賀總有什麼事要交代嗎?」
「沒事。」賀景修淡淡說:「呂經理在嗎?」
裴雲夢頓了下,「我們走的時候呂經理和博盈他們幾位都還在,賀總找呂經理?」
賀景修神色寡淡,「嗯。」
看賀景修進電梯的背影,方博裕狐疑看了眼兩人,「你剛剛為什麼重點提博盈?」
裴雲夢眨眼,「我有嗎?」
方博裕瞅著她看了幾眼,小聲問:「賀總要找的不是經理,是博盈吧?」
「……」
裴雲夢一噎,覷他一眼:「怎麼可能,賀總找博盈做什麼?盈盈就是一個小職員,有什麼工作上的事賀總也不可能找她。」
方博裕正想再問,裴雲夢嘆了口氣,「唉,盈盈到現在還倔強的不願意下班,我要不給她點個甜品吧,吃了心情好。」
上午博盈從會議室出去後,精氣神又變了。
一整天,她都沒怎麼說話,安安靜靜的處理工作,讓人很不適應。
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也不說。
方博裕想了想,「再買兩杯咖啡吧。」
「為什麼是兩杯?」
方博裕:「你給博盈買不給賀總買?」
裴雲夢:「……」
晚上了,博盈把自己位置上方的燈打開。
光線驟然變得明亮,博盈收回思緒,再次沉浸在面前的訴訟合同上。
她一旦專注,便會把周圍一切都屏幕掉。
不知過了多久,她肚子開始叫。博盈皺了下眉,下意識去拿桌上擺著的水時,餘光掃到了落在自己桌上的影子。
她微怔,呆滯地抬了頭。
對上男人熟悉的那張臉,博盈愣了愣,「你怎麼在這?」
賀景修站在她側邊,手裡拿著她處理好的部分合同。
聽到她聲音,賀景修輕笑了聲,「終於看見我了。」
「……」
博盈一怔,「什麼時候來的?」
賀景修看了眼腕錶時間,瞥向她,「半小時前。」
「?」
博盈瞪圓了眼,不敢相信問:「那你怎麼都不喊我?」
「喊了。」
賀景修略顯無奈說:「你沒理我。」
他知道博盈的習慣,喊了兩句不搭理自己,他也就任她去。
反正自己有時間在這陪她。
博盈「喔」了聲,輕聲道:「我沒聽見。」
賀景修瞭然,伸手揉了揉她頭髮,溫聲問:「忙完了嗎,今天能不能賞臉陪我吃個飯?」
博盈瞅著他。
賀景修彎了下唇,「給你機會宰讓你加班的老闆,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