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公司里靜悄悄的。
博盈看了眼外面天色，夜色很深，空中連往常可見的三兩顆星星都消失不見了。
她看了眼面前的男人,指了指：「還沒忙完。」
賀景修垂眼,「工作量很大？」
「不是。」博盈解釋，「回去也沒什麼事,我再把這些明天要用到的資料檢查一遍。」
賀景修示意，「那你忙。」
博盈愣了下,抬頭看他：「那你呢？」
賀景修思忖了會,拉開椅子坐下,「我等你忙完。」
博盈呆愣楞看著他。
注意到她目光,賀景修伸手敲了下她桌面文件，提醒道：「先檢查。」
「……」
法務部沒碰上忙碌時期,加班的只有博盈一個人。
她安靜檢查合同文字，賀景修也沒說話，辦公室里只有紙張翻動,和她落筆時的沙沙聲響。
很靜很靜。
賀景修處理了幾份緊急郵件，便閒了下來。
他側眸,看向旁邊的人。
他知道博盈的習慣,一旦專注,會把周遭所有一切都屏幕,即便是他,也會在她眼睛裡暫時消失。
他看了眼她面前攤開的文件,不是什麼緊急需要的東西,也算不上重要。
賀景修思忖了會，給祁學真發了條消息。
難得準時下班一天，祁學真剛回父母這邊吃完飯,看到賀景修消息時，心裡一陣咯噔。
他手指顫抖點開，看清內容後，暗自鬆了口氣。
祁學真：【賀總，我問問其他同事。】
賀景修：【嗯，待會給我回文字內容，別打電話。】
祁學真猜測，賀景修應該是和博盈在一起，不然的話，不可能選擇自己最討厭的方式跟自己聯繫。
他應下，連忙給自己『安插』在法務部的眼線打探消息。
眼線是裴雲夢。
祁學真和她很熟，也在她進公司時就知道，她是裴彥的堂妹，會對她多一點關照。
沒過十分鐘，賀景修便收到了祁學真發來的文字概括。
概括內容，自然是法務部這一天發生的事。
看完，賀景修摁滅了手機屏幕。
他偏頭，再次把目光落在博盈身上。她面色沉靜，看不出一丁點生氣惱怒的情緒，整個人很靜，像外頭在夜空中高掛，流淌而過的月光一樣。
時間從指縫溜走。
兩人的呼吸聲在辦公室此起彼伏，有種過分的曖昧感。
博盈忙完抬頭時，恰好對上賀景修幽深的瞳仁。
他正在看自己，眼眸里倒映著自己的臉龐。
博盈微頓，偏了偏視線，「我好了。」
賀景修起身，歪了下頭望著她，「想好要宰我什麼了嗎？」
「暫時還沒有。」博盈看他，一本正經道：「車裡想。」
賀景修：「行。」
兩人從公司離開時，時候不早了。
上車後，博盈想半天也沒想出到底要怎麼宰賀景修。這個點，有些她喜歡的餐廳都關門了。
最後，博盈帶著賀景修回了小區附近的一家蒼蠅大的餐館。
「牛蛙吃嗎？」站在店門口，博盈才想起來問這事。
賀景修雙手插兜看她，「如果我說不吃，你換地方嗎？」
「不換。」博盈直接拒絕，「我今晚就想吃這個。」
賀景修：「進去吧。」
兩人往店裡走，賀景修才發現這是一家有兩層的小店，店面雖然很窄，但店內的餐桌卻不少，更重要的是，裡面人很多。
煙火氣息極重，兩人被服務員領上樓時，各種煙霧飄散吹來，味道特別重。
賀景修不太喜歡，但博盈光是聞著味，肚子就開始咕嚕咕嚕叫。
這家店是博盈不經意發現的，有一天她和遲綠在外面散步，看很多人堵在這邊，便起了好奇心。
兩人吃過一次後感慨——酒香不怕巷子深。
這店裡的牛蛙是真好吃。
恰好有靠窗邊的位置，坐下後博盈也不問對面人的意見，自顧自點菜。
「你要再添點嗎？」
賀景修：「不用，你點就行。」
「喔！」
點好，兩人無所事事。
博盈摸出手機，看看有什麼重要消息。一整天下來，她都沒再碰這個手機，現在電量還有百分之八十五。
一點開，她先看到了賀景修的消息。
中午有兩條，下班時候也有幾條，她全都沒回。
博盈抬眸看他，晃了晃手機引起他注意，「我剛看到你消息。」
不是看到了不回。
賀景修莞爾，「我知道。」
他知道博盈不是那種看到消息也不回的人，如果看了沒回，那一定是忘了，而非故意。
他盯著她看了會，嗓音低沉：「這段時間感覺怎麼樣？」
博盈「啊」了聲，「工作？」
賀景修頷首。
「還好。」博盈接過他給的溫水抿了口，潤了潤乾涸的嗓子，「學了不少東西，腦子還挺充實的。」
賀景修瞅著她，沒吱聲。
注意到他那不對勁的眼神，博盈忍不住笑：「這樣看我幹什麼？」
她自戀道：「是不是我今天的妝比較漂亮。」
說到這，賀景修才把注意到她今天的妝容。
其實博盈上班不會化什麼濃妝，都是淡淡的比較得體的妝容，口紅也是豆沙色，淺淺的，沒有任何攻擊性，看上去很舒服。
賀景修的視線從她眼睫往下，在她高高的鼻樑停滯片刻，最後落在了被她蹭的差不多的唇瓣。
博盈的唇形很漂亮，唇色飽滿，紅潤柔軟，像綴了草莓一般，惹人注目。
賀景修目光沉沉，喉結明顯滾了下。
察覺到他細微反應，博盈耳根子有點熱，嗓子好像又幹了。
她吞咽了下口水，正想先打破這個氛圍，服務員端著鍋底上來了。
看著面前紅油油的鍋底，博盈抬眸：「你真的能吃？」
賀景修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中間的可以。」
博盈點的鴛鴦鍋底，中間有一小圈是番茄底，賀景修勉強能入口。
看著，博盈繃了一天的臉柔化了。
她彎了下唇，眉眼盈盈看他，「其實我點的是微辣，你可以試試。」
賀景修睇她一眼，忽而鬆了口氣。
看他如釋重負的表情，博盈撲哧一笑，「你幹嘛？跟我吃飯這麼為難嗎？」
「不為難。」賀景修跟著笑了下，「但你不太開心這事，我挺苦惱。」
博盈怔楞須臾，兀自一笑：「我又不會遷怒你。」
她接過賀景修給自己用熱開水重新泡過的碗，咕噥說：「我應該還算講理的吧。」
賀景修沒搭腔，轉開話題問：「方不方便跟我說說情況？」
「不太方便。」博盈拒絕，「在我可以搞定的範圍內，我不需要賀總替我開後門。」
博盈外表看上去也很不精英，個性各方面也像是不諳世事的女孩，但實際上她是個要強，也有強大知識儲備的人。
她愛玩，可愛玩的前提是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搞定。
在會議室，她之所以沒有強烈反駁杜楠的那些話，是因為她目前沒有自己放過那份資料的證據，說得再多，杜楠都會認為她是在狡辯。
吃一塹長一智。
她今天的文件漏了資料沒辦法證明不是自己這邊出的紕漏，那下一次她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博盈觀察著賀景修神色，補充了一句：「如果我搞不定，我再找賀總幫忙。」
賀景修覷她眼，無奈道：「好。」
博盈不想再和他談這個事，連忙道：「你快試試這裡的牛蛙，真的巨好吃。」
賀景修：「……」
他其實，不怎麼吃牛蛙。
可對上博盈亮晶晶的那雙眼，賀景修又不太能說出拒絕的話。
……
一頓飯吃完，博盈點的十幾隻牛蛙基本上進了自己肚子。
她吃到撐。
「你真的吃了嗎？」
從店裡走出，博盈很是懷疑地看向賀景修。
賀景修面不改色應著：「吃了。」
博盈狐疑看他，也記不清自己有沒有注意到他吃了還是沒吃。
她勉為其難點頭，「好吧，那可能是我點太多了。」
秉承著不浪費的念頭，她把點了的全吃了。
賀景修沒應聲，看了眼時間，「想不想吹吹晚風？」
博盈眨了下眼，瞅著他：「你是不是忘了件很重要的事。」
賀景修不解看她。
博盈哽了下，說：「賀博美。」
圓圓和遲綠中午出門去外地了，留了賀博美一個人在家。
賀景修一噎，揉了揉太陽穴，「它乖嗎？」
「還挺乖的。」博盈看他，「我回去牽他下來，你今天要帶回去嗎？」
賀景修沉吟片刻，「再看，先帶它遛遛。」
考慮到圓圓她們都不在家，博盈在內心掙扎了一下，問過賀景修意見後，把他帶了回去。
她一開門，賀博美便從客廳裡頭跑了出來。
蹭著博盈的腿轉了一圈，然後抬起腦袋看了看後面的賀景修。
它大概看了賀景修有五秒，然後垂下頭，繼續圍著博盈打轉。
賀景修不敢相信地挑了下眉頭，「賀博美。」
賀博美沒理他，依舊纏著博盈。
博盈彎了彎唇，彎腰摸了摸它腦袋，「博美，帶你出去吹風咯。」
賀博美興奮地吐舌頭，哈氣。
博盈笑，指著賀景修問：「你是不是不認識他了？」
賀博美又給了賀景修一個眼神，但自己卻還圍著博盈，蹭著她的小腿在撒嬌。
賀景修看著這一人一狗，抬手按了按太陽穴，嘆息道：「才半個月，你就把我忘了？」
他強行靠近，揉著賀博美的腦袋，「不認識我了？」
賀博美看他一會，從他手臂處溜了出去，回到博盈身邊。
博盈忍俊不禁，有點小得意的看著賀景修，「看吧，你的狗已經不認識你了，它只認我。」
賀景修：「……」
博盈笑，「後悔嗎？」
「不後悔。」賀景修起身，接過她手裡的拴狗繩，意味深長道：「我們倆它認一個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