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追憶似水流年

2024-08-19 00:17:42 作者: 昨夜昨夜
  甄知歲火速帶著甄何夕回到了家,這種情況他見過許多次了,現在還沒到要去醫院的地步。

  父母由於工作原因,自幾年前起就常年待在國外,這些日子裡照顧甄何夕早就成本能了。

  他把甄何夕放在床上後,把毛巾用水沖涼後敷在她的額頭上,順手倒了杯溫水等她起床吃藥。

  甄知歲做完這套熟悉的流程後坐在床邊,看著甄何夕因病微紅的臉有些出神。

  沒想到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嗎?他心想,好像自己已經很久沒見過那個溫柔開朗的甄何夕了。

  甄何夕檢查出來病症是在初一那年,某一天的體育課後,她突然倒在了地上。

  一開始大家以為是中暑,到了醫院才發現是心臟出了問題。醒來後復檢結果更如晴天霹靂一樣砸在了甄家人的心口。

  心臟衰竭。沒有任何誘因,沒來由的奇怪的病。

  醫生說他們也從未見過這種奇怪的病,歸到心臟衰竭只是因為比較相似。實際上比起衰竭,不如說衰老更合適一些。

  至於生命問題,如果能遏制衰老的速度就一切如常,如同沒有這個病一樣,但如果不能的話……根據衰弱的速度,最多能活五到十年左右。

  甄知歲在旁邊木訥的聽完了整段談話,他不知道這病是什麼原因症狀又是怎樣,他只知道,如果他們什麼都不做,夕妹就要死了。

  這是年幼的他第一次面臨生死,他知道生命終有一死,但他很幸運,周圍的人從未離他而去過,但這次不一樣,病床上的是他日夜相處的妹妹,而醫生剛剛親口宣布了他們永別的日期。

  什麼是死亡呢?甄知歲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但現在冗雜的想法卻一股腦的衝進他的腦袋裡,不容拒絕。

  死亡是再也無法睜開的眼,是再也無法說出口的話,是看到舊物時翻湧而出的回憶,是夜深人靜時迷離的淚眼,是悔恨是哀傷是流血的傷口。

  這要是場噩夢就好了。甄知歲低下頭想,恰巧一道銀光奪走了他的視線。

  懷表。

  甄知歲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狂喜,他還有機會,只要回到過去,在病沒發作之前檢查出來處理掉就好,至於時間……一年吧,不長不短,還沒到絕望的時候不是嗎?他這樣想著,手輕輕的扣上了懷表。

  一陣恍惚之後,他回到了熟悉的家中,牆上的掛曆提醒他確實回到了一年前。旁邊的夕妹看他神情呆滯就戳了戳他問道:「怎麼了哥哥?」

  甄知歲回過神來,他看著眼前的夕妹,突然感覺好想抱住她告訴她不要死,但他不能這樣做。

  他只能敷衍過去,「沒什麼。對了,記得明天告訴爸媽,我們一起去體檢。」

  夕妹聞言甜甜的笑了笑:「好呀!我們都要健健康康的對不對?」

  甄知歲木木的點了點頭:「對,我們都要健健康康的。」

  很快甄知歲一家去做了體檢。而等待體檢報告的時間簡直暗無天日,他每天晚上都會從噩夢中驚醒。

  夢的內容相當重複,每次都是夕妹開開心心的過來告訴他,我們大家都很健康,一切平安無事,但只有他知道,平安無事就是最大的禍事。

  這天,他和往常一樣的醒來然後洗漱吃飯。飯桌上,甄何夕拉了拉他的衣角,湊到他耳邊和他說:「哥哥,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呀?」

  甄知歲手裡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尖銳的響聲刺激著他的神經。

  不要,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

  「體檢結果出來了,我們家都很健康耶哥哥!」

  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了,誰都好,快來告訴我這是場夢好不好?

  我會一如既往的醒來,然後甄何夕會告訴我她查出了心臟病,我們會把她救回來的對不對?

  「哥哥…你怎麼了?臉色好像很差的樣子。」

  甄知歲沒說話,只是脫力的靠在了椅子上思考還能怎麼做。

  一年不行…那半年呢?一個月呢?我還有機會對吧?甄知歲不甘心的想著,手再度握住了懷表。

  又一次又一次,甄知歲回到了過去,然後每次甄何夕都會開心的和他說要告訴他一個好消息,每次他都會絕望的前往下一個時間。

  最後一次,甄何夕暈倒的一天前。

  甄知歲無力的靠著牆邊抱著雙腿坐下,命中注定的無力感第一次露出了獠牙,那絕望幾乎要碾碎他的脊梁骨。


  他甚至不知道能去依賴誰,父母嗎?只會說他又做白日夢了。朋友嗎?誰又會相信這小說一般的劇情。妹妹嗎?哈,自己真是重複傻了,才會從當事人那裡尋求安慰。

  可就像上天憐憫他派來了天使一樣,他感覺被誰溫柔的抱住了,嬌小的雙臂和柔軟的身軀告訴他這是甄何夕的臂彎。

  緊接著耳邊傳來夕妹溫柔的聲音:「哥哥,你今天看起來好累。小夕不知道為什麼,但哥哥可以和小夕說,小夕會一直在的。」

  甄知歲突然感覺眼睛好熱,他從沒跟夕妹說過這事,是夕妹自己發現的他狀態不對。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然後輕輕的同樣抱住了甄何夕。真是一個溫暖的擁抱,他心想。不經意間,眼淚已經控制不住的落下了。

  什麼拯救你啊,他心想,到頭來是你拯救了重複時間中的我啊。

  甄知歲把頭埋進甄何夕的胸口,淚水洇濕了她的睡衣,甄何夕什麼也沒說,只是用手稚嫩的輕撫著哥哥的頭。

  對不起啊夕妹,你哥哥是個沒用的哥哥,救不了你,結果還要被你安慰。這是我的私心,如果神真實存在的話,請讓這幸福的一刻,能夠天長地久。神啊,神啊——

  下雨了。雨點敲擊窗戶的不規律聲音硬生生將他從回憶里拖了出來。

  甄知歲止住了念頭,已經過去的事情想再多也沒用,重要的是把當下的事情做好。

  他拿起毛巾,沖涼過後重新放在了甄何夕的頭上,然後在旁邊坐著等待甄何夕的醒來。

  甄何夕不久就悠悠醒來,一頭柔順的長髮被汗水打濕有些粘連,臉上還帶著因為發燒而起的潮紅。

  她緩緩地撐著床沿坐起身來,熟悉地拿過床頭的溫水和藥一飲而盡,隨後她轉頭看向了甄知歲,二人之間繼續回家前的無言。

  這尷尬的氛圍實在是讓甄知歲壓力太大,於是他決定像平常一樣的起身離去,這套流程他們重複過很多次了,不會有差,除非甄何夕又搞什麼事。

  然而就在甄知歲要走出臥室門口時,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在沉悶的雨聲中,甄何夕用微弱的聲音拉住了他的腳步:「甄知歲,你有沒有見過……自己死去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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