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老三和小吉祥這一對「苦命鴛鴦」被人用棍棒打散了。
可憐賈老三,原本還有一個可愛的小尾巴說話解悶,如今只能孤身一人被趕到二門外當孤魂野鬼遊蕩去了。
不過想到臨別時小吉祥感激莫名的崇拜目光,賈環覺得這個黑鍋背也就背了。
反正以賈三爺和趙姨娘這一對極品母子在賈府里的名聲,也不怕再加上些許擔子。
懶洋洋的坐在二門兒邊的石墩上,雙手托著臉,曬著太陽,如今不用考慮工作問題,不用考慮買房問題,還不用考慮打一輩子光棍兒的問題(至少已經有個備胎小吉祥了……)。
總的來說,賈環覺得現在的日子過的還不錯。
雖然未來很有可能被人一鍋端了,發賣成奴僕……
念及此,賈環心裡就不自在了。他從來自認膽大包天,小時候帶著一條黑狗就敢在墳圈子裡睡覺。
可是看到賈府里奴僕們的卑微生活,他還是打心裡犯怵。
真要讓他這樣活著,隨時被人不當人一樣的斥責辱罵,甚至隨時可能被杖斃。
而且還子孫世代為奴,賈環覺得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不是他杞人憂天,賈府最後的結局,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
而實際上,是參考作者曹雪芹家族最後的結局。
曹家連續被兩次抄家,男丁被發往寧古塔與披甲人為奴,女丁被當街發賣,因為曹家在旗的身份,所以無人敢買,只能日日在寒風裡等人來買,淒涼悽慘無過如此。
由此可知,賈府的結局定然好不到哪去。
心裡有了危機,賈環就坐不住了。
這可不像上大學的時候,熬到期末考前一周,突擊複習就能過關的了。
關鍵是,如果他重生成賈寶玉也好說一點,要不然成為賈璉甚至賈蘭都好說。
嫡子手裡總有些權利,想要做事手裡能有幾個人。
可他一個庶子,還是人人都知道沒什麼前途的庶子,他就是想做什麼,也沒人聽。
愁啊愁!
前世看小說,那些穿越前輩們個個都英明神武,睿智有如神靈,智計百出。
身體一抖,王霸之氣側漏,立馬就有蓋世武將,傾國謀臣納頭便拜,稱為主公。
賈環曾經羨慕非常,代入之後爽感十足。
可怎麼輪到他,卻讓他愁煞腦筋。
難道是因為他沒抖一下?
賈環自娛自樂的想道,自嘲一笑後,身體還是潛意識的抖了抖。
我抖!
我再抖!
我……
「環哥兒?」
賈環正自嗨的起勁,冷不防身後傳出一道聲音。
唬的賈環差點抖的向前栽過去,賈環大怒,這裡的人都喜歡走路沒聲,還喜歡突然開口嚇人嗎?
回頭看去,只見一個面目敦厚、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一臉關心的看著他。
賈環皺眉道:「你哪位?」
男子聞言大驚,焦急道:「環哥兒,你真不認人了?我是你舅……我是趙國基啊。」
趙國基?
賈環知道這個人,他是趙姨娘的兄弟,在紅樓里,兄弟就是弟弟的意思。
在紅樓里,唯一露過臉的地方,就是在他死後,為了燒埋銀子,趙姨娘找探春大鬧了一場。另外就是說他的工作,護送賈環上學。
至於性格如何,人品如何,全不知。
不過賈環記得,探春在和趙姨娘辯論的時候,說過「既然是舅舅,那為何賈環出門趙國基要站起來」這句話。
也就是說,以前的那位賈環,根本沒有把趙國基放在眼裡,更不用說當舅舅來看了。
否則的話,在古代有一句話叫「天大地大,娘舅最大」。賈環若認,哪怕是私下裡認趙國基這個舅舅,那麼至少也得等他口頭問過好後,才能讓趙國基先站起來。
賈環沒有開口就喊他「舅舅」,因為他不想再給自己增加幾個品性不良的尊長供著。
賈環認真打量了趙國基一番,道:「你就是那個幫我娘悄悄銷贓的趙國基?」
趙國基聞言面色大變,左右看了看,然後拉著賈環躲到拐角處,低聲道:「小祖宗誒,你快莫胡說。什麼叫銷贓……」
賈環譏笑道:「那不是銷贓是什麼?」
趙國基詞窮,憋的滿臉漲紅,結巴道:「不是……不是,那不是我做的。」
賈環眼神更加鄙夷了,道:「我娘說了是我舅舅幫她賣的,你還不承認。」
趙國基臉色愈發紅了,不過眼中卻有些惱恨之色,道:「都是錢啟那廝,要不是他,姐姐也不會想到……」
賈環見趙國基濃眉大眼,面貌不錯,而且看上去很憨直老實,再聽他這麼一說,就知道哪裡出了問題,道:「錢啟是誰?」
趙國基聞言,嘆了口氣,道:「他也算是你舅舅……」
賈環皺眉道:「什麼叫算是?什麼人都能當我舅舅?」
趙國基聞言一滯,有些喪氣道:「不是,都不算是你舅舅。」
這話倒也沒錯,從禮法上講,賈環的舅舅只能是王夫人的兄弟。
賈環看出這個趙國基是一個老實本分人,便不願再試探下去了。
既然不算奸邪之輩,又與趙姨娘一母同胞,那他認下這個親戚倒也無妨,便開口笑道:「舅舅,這個錢啟到底是什麼人?他怎麼敢哄騙我娘做下那事?」
賈環的一聲「舅舅」叫的趙國基又紅了臉,不過這次是高興所致,他激動道:「錢啟是你外祖母帶到你外家的,他是你娘和我的異父哥哥,所以他也算是你舅舅。錢家在府上可氣派著呢,管著府庫哩……」
賈環疑惑道:「那外祖母還能帶著錢啟改嫁到趙家?」
趙國基臉又紅了,低聲道:「你外祖母先頭嫁的那人,只是錢家的偏房,沒……沒啥能耐。」
賈環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錢啟是不是有兒子了?」
趙國基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賈環,點頭道:「對啊,小槐只比你大一歲。環哥兒,你咋知道的?」
賈環聞言笑了笑,卻沒告訴趙國基,這個錢槐,就是等到趙國基掛掉後,接替他護送賈環上學的人。
而且,後來還逼娶柳五兒……
當然,這都是以後的事,賈環道:「那錢啟現在做什麼的?他又怎麼會哄騙我娘,讓他幫著銷贓?」
趙國基聞言,有些猶豫,似乎不知當言不當言。
賈環見狀,道:「舅舅,你要知道,這件事如果被查出來,就不是錢啟一個人的事了。」
趙國基聞言大驚,駭道:「怎麼會被查出來?」
賈環道:「這世上哪有不通氣的牆?舅舅,你才是和我娘最親的兄弟,你要把問題說清楚,我才能幫我娘收拾乾淨首尾。」
趙國基不再猶豫,也沒懷疑賈環一個毛頭小子能有什麼手段去收拾麻煩,老實巴交的道:「錢啟嘴巴會說,當初妹妹成了姨娘後,他便求到姨娘前,想要脫了奴籍,求個清白身。他哄的姨娘高興後,姨娘便在老爺面前開口相求,老爺就准了。他從府里出去後,便在一個當鋪里做活。後來……」
賈環聞言瞭然了,他雖然不知道趙姨娘到底「撿」了多少東西,但從賈環自己的收穫來看,東西肯定也不少了。
而且大多都是王夫人房裡的,要知道,王夫人房裡的東西怎麼可能會是便宜貨。
這麼多東西加起來,攢了這麼久,等到賈環出了事後,趙姨娘傾盡所有也不過拿出了兩百兩銀子。
可以肯定,大頭一定都讓錢啟給拿了。
賈環道:「錢啟這兩年的日子想必過的很紅火吧?」
趙國基點點頭,羨慕道:「是不錯,他家起了三間大瓦房,還在城南買了五十畝好地……」
賈環冷笑了聲,卻不再說錢啟之事,看向趙國基,道:「舅舅,我向你打聽一個人。」
趙國基不明所以,道:「誰?」
賈環道:「寧國府的焦大,舅舅知道嗎?」
「焦大?」
趙國基聞言一怔,隨即點點頭,道:「他可是府里的老人了,寧榮兩府加起來都沒有比他資歷更老的老人了。」
賈環道:「聽說他和寧國府的老太爺出過兵,放過馬?」
趙國基笑了,道:「這滿府下人就沒有不知道的,確實,他當年和那邊兒的老太爺出過兵放過馬,還把老太爺從死人堆里背出來,沒有水,他把僅有的水都給了老太爺喝,他自己溺馬尿。這些事他只要喝醉了,就沒有不嚷嚷的。老太爺和太爺在世的時候,焦大算是兩府里都說的上話的紅人,現在卻不行了。老太爺和太爺去後,老爺輩的就不願搭理他了。」
賈環聞言點點頭,道:「既然他跟老太爺出過兵,又活了那麼長時間,那麼,這個焦大的武功應該很不錯吧?」
說罷,賈環緊緊的盯著趙國基的眼睛,等著他的回答。
這個答案實在太關鍵了。
可惜的是,趙國基的回答讓他失望了:「他哪有什麼武功?焦大當年不過是寧國老太爺的一個牽馬的隨從,就只管牽馬,照看馬匹。不然你想想啊,就連寧國老太爺都親自上陣殺敵,差點都回不來了,他倒是周全的很。後來寧國老太爺戰歿在疆場,就是回來報的信兒。府里倒也沒人責備他,因為都知道他不是親兵,只是一個看馬的。他要是親兵的話,主將戰死,他倒是活著,回來也難逃一個死。」
趙國基的話,讓賈環心裡哇涼哇涼的。
毫無疑問,他被王熙鳳這個鳳辣子給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