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剛才還膽子小到一直朝後躲的姑娘。
她突然就轉了性。
或者說,她本來就是這種性子?
默默的看著她連續吃了三四塊點心都沒停下,太子眉梢一低。
相信了那盤子真不夠她自己吃。
微微側頭朝著下人吩咐 「讓廚房準備解暑酸梅湯。」
然後把眼前的茶盞也推至對面,生怕蕭爭噎著。
太子府平日裡規矩嚴格,整個府邸都是一片靜悄悄,不管是婢女還是下人,都仿似又聾又啞。
活的十分小心翼翼。
太子看著對面人吃這麼香,還伸手噼里啪啦拍了拍手心裡的點心渣滓,順帶抖了抖裙子。
忽然覺得心緒鬆緩,居然跟著輕快了些許。
「你叫什麼名字?」
「蕭……爭……」
蕭爭下意識就回答了,那倆字磕磕絆絆蹦出去又戛然而止,怎麼踏馬把自己真名給說出去了。
「小箏?」
太子饒有興致的重複了一遍,似是在朝他確定。
蕭爭只好點頭,心說虧得一直壓著嗓門。
小箏,太子定定的望著她那雙靈動瀲灩的眼瞳,吃東西意猶未盡抿起的紅唇,不拘小節的直白目光。
名如其人,跳脫隨性。
「你跟你哥哥是第一次來皇城?來做什麼?」
蕭爭略一思索,斬釘截鐵的給了回答。
「玩。」
太子:……哦。
「那你家裡是做什麼生計?家中還有誰?」
一聽這就查戶口了,蕭爭不假思索開始信口胡謅胡說八道,沒報一點心理負擔。
「養魚的。」
「養魚的?」
太子的詫異從方才就沒落下過,仿似這小箏姑娘的每個回答,都恰恰正好在他意料之外。
這麼一個纖纖柔柔的好看姑娘,太子最多猜測或許是哪個商賈富戶家的小姐。
或是哪家書香門第小門戶的女兒。
偏偏根本就猜不到,居然是養魚的?!
或許……是祖傳培育養殖供官家觀賞的大戶。
太子看她也不再動那盤點心,便開口提議。
「府內後院有個荷花池,裡頭也散養不著少錦鯉,正好今日天氣不算炎熱,不如同去轉轉。」
蕭爭只捕捉到了倆字——後院。
花紅柳綠姿容艷麗的那些個美人,應該就在後院吧。
說起來這么半天了,前廳里外除了下人,蕭爭連一個美人姬妾都沒見到,好似傳言中睥睨後宮的太子府。
壓根沒有什麼美女。
看到蕭爭連連點頭,太子淡笑伸過手臂想擦掉她臉上蹭上的點心碎屑。
蕭爭連個猶豫都沒有,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啪」一聲清脆響動。
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手指節霎時傳遞過來一股子麻疼。
殿裡下人呼啦啦跪了一地,腦門都貼在地面上不敢抬起頭。
太子盯著微微泛紅的手背,半晌笑了一聲。
起身像是根本沒事發生過一樣,脾氣好的蕭爭都有點懷疑人生。
又看了眼伏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下人,跟著太子出了前廳。
太子府實在很大,連廊錯綜複雜,拱門連通四處簡直跟迷宮一樣。
蕭爭邊走邊四處觀望,暗自記下路線,萬一還能跑的了呢?
荷花池比他想像中的還大,恍如一個小型人工湖。
靠著石橋欄杆底下生出大片大片的翠綠荷葉,其中點綴著嬌艷粉嫩的重瓣蓮。
尤其在陰鬱的天氣氛圍下,隨著不時刮過的風流輕微搖曳著。
蕭爭跟隨太子來到了一條長廊正中,長廊扶手底下就是平靜的池水。
由遠及近盪起片片漣漪。
若是趴在扶手邊上伸手朝下探,幾乎都能摸到水面。
景色宜人到蕭爭都想即興吟詩一首。
哇哦~
好大一池子水。
身後隨行下人手中仍然端著托盤,不過並不再是點心水果之類的。
太子接過托盤遞到了蕭爭面前,裡面是紅色砂礫一樣的東西。
「可以餵魚。」
蕭爭:……哦,魚食啊,還以為什麼玩意又讓我吃呢。
他點頭,伸手非常不客氣的抓了一大把。
在太子再次怔愣懵然的眼神下,卯勁朝著池子裡天女散花一樣甩了出去。
再扭回頭乾脆用雙手一捧,整個盤子裡的魚食幾乎一乾二淨。
本來應該悄無聲息,詩情畫意的餵魚場面。
就變成了魚食撲簌簌掉進池子裡,砸的水面噼里啪啦,緊接而來的就是激勵桄榔的劇烈響動。
或許是陰天水下缺氧,整個池子裡的魚都涌潮一樣翻出水面。
跟大型炸魚現場一樣由遠及近衝擊到了魚食散落處,湧起攢動一層又一層,噼噼啪啪聲不絕於耳。
少半數都被擠得蹦出了水面。
霎時水花翻騰四濺,甩尾撲騰的場面震懾了在場的所有人。
甚至還把身上的衣裳甩濕了。
太子簡直瞠目結舌,心說你們家是這樣養魚的???
略顯頑皮的低笑聲傳來,入目就是姑娘瓷白瑩潤的面容上淺淺的梨渦,樂的見牙不見眼。
又低聲嘟囔了句 「還挺多。」
太子不禁莞爾,順勢接口問了一句。
「你家裡都養的什麼魚?」
蕭爭轉回頭,水光瀲灩的大眼睛眨巴了下,似是仔細回憶了回憶。
略微朝著太子靠近了一點,又用那種幾不可聞的神秘音量給了回應。
「鯽魚,草魚,鯉魚,鱸魚,鰱魚,黑魚墨魚金鯧魚……都好吃。」
太子:……………………
原來是這個魚…
怪不得如此餵魚。
「那你……平時都餵魚玩兒?」
面對太子這種奇怪又頻繁的求知慾,蕭爭可真懶得再往下編。
他也只知道自己吃過的魚,哪懂怎麼養魚,說著說著萬一說露餡了,太子再一生氣給他推池子裡。
所以他搖頭否認直接終結了話題。
「不喂,我們家魚都是自生自滅。」
太子自認自小苦讀,也算學富五車知識淵博。
卻仍然沒領會養魚居然…可以順其自然聽天由命?
「殿下。」
身後疾步走來的侍衛打斷了他茫然的思緒。
「殿下,常大人求見。」
太子佇立沉默了一瞬,望向扒著欄杆看魚的蕭爭,好似出現了些猶豫。
沒有即刻應下。
蕭爭可沒真把心思全放在魚身上,早聽見了侍衛說什麼大人求見,他巴不得太子趕緊走。
自己才好趁機往後院溜。
倒是要看看後院究竟有沒有數不清的美人。
按說這荷花池已經屬於後院,景色這般好,天氣陰鬱還有陣陣涼爽的微風。
那些個後院的姬妾早該三三兩來聚在一起,看看花,說說話。
這才是正常該有的情形。
如今他都在這池子邊鬧出這麼大動靜,也沒看見任何一個現身出來看熱鬧的。
甚至連個過往走動的丫鬟都沒有。
太子府的規矩,未免也太嚴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