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爭至多能僥倖分散對方視線,卻拖不住一時半刻。
他輕盈的側身躍過牆頭,落地未停如離弦之箭一樣沖了出去。
這是個寬敞的院子,他腳踏之處都是蔥鬱低矮植被,發出撲簌簌葉片擦碰聲。
蕭爭: ……??!
這是菜園子??!!
不對啊?!太子府怎麼可能有菜園子,買不起菜嗎??
黑暗中晃過大片冒出白絨的蒲公英,隨他風流竄過飄飛一片。
哦,這是藥圃。
「什麼人!」
一聲高喝傳出,藥園門邊立即衝進來兩個侍衛,帶著兵器碰撞聲疾步奔過來。
蕭爭: ……
媽了個,要不要這麼點背!!!
到底是太子府家大業大,一個破藥園子至於還派倆侍衛看守嗎?
其實侍衛本不會出現在園內,卻因為天色即將下雨,想著把珍貴一些的藥材遮蓋起來。
以防被暴雨澆斷。
恰好蕭爭翻牆而出,還折斷了部分枝葉。
如今這個狀況,後有暗衛追截,前有侍衛阻斷去路,蕭爭只要略一停下腳步,很快就會被追上。
所以他仍然沒有猶豫,低聲罵了句徑直朝著前方高牆翻飛而去,也無可避免要與兩名侍衛碰到一處。
暗夜中墨色影子晃過,侍衛立即「刷拉」一聲抽出了腰間的佩劍。
即使在如此昏暗不清的視線下,蕭爭仍然被那凜冽的劍鋒寒光閃眯了下眼。
他攥了攥手中的匕首,心說老子連個武器都沒有。
打個狗屁打?!
身形低晃堪堪躲過了利刃鋒芒,屈身在地上抓了一把表層略乾的土,甩膀子就朝再次進攻過來的侍衛揚了出去。
煞筆才踏馬講武德!
本來就昏暗不清的視線下,兩個侍衛猝不及防被撲面而來的滾滾土塵迷了雙眼,腳步一時頓住。
蕭爭趁機拔腿就跑,身後太子暗衛已經在牆頭飛掠而過,朝著他疾行追來。
輕功極好。
蕭爭瞟見腳下隨著他疾速奔行刮飛起來的蒲公英,猛的轉身朝身後推出一股內力。
草葉撲啦啦震顫,大片的蒲公英霎時轟散騰起,如同翻飛而起的雲霧巨浪無孔不入。
又如樹梢頭積存的落白傾瀉,頃刻擋隔來人視線阻隔腳步。
在距離高大的府牆還有四五米時蕭爭將內力涌灌而下,腳尖重點整個人拔地而起。
只要越過這足有七米多的高牆,就有一線生機。
沒錯,就是這麼高。
蕭爭其實對身體蘊含的內力並不熟悉,所以他並不打算與追殺過來的暗衛正面衝突。
足足保留了幾乎所有的內力都是為了能徒身飛躍這座高牆。
由於被侍衛阻攔耽誤了一點時間,他所估算的自己能儘快攀牆而過產生了毫釐又巨大的誤差。
只蹬上牆體過半,身後暗影就已經趕至。
只要蕭爭不回頭,那就只差一點點而已。
但那只是在對方沒有武器的情況下。
「嗖——砰!」
身後暗影忽然從身後抽出一把長鞭,帶著金屬摩擦聲的鞭子嗡一下子就甩了過去。
沉重而狠厲的抽在了蕭爭後脊背上。
蕭爭身上只穿著薄薄的一層裡衣,這一鞭子即刻就將衣料拍碎,後背霎時就是一陣擴散性劇烈疼麻。
轉瞬浸出血跡。
攀身而上的慣性被阻斷,他幾乎是停在了半空又立即下落。
掉落下墜感讓他心臟隨著身上劇烈疼痛的傷痕一起顫動著。
卻仍然揮舞手臂,將手中緊攥的匕首插入了牆體之中。
堪堪擦落半米穩住了身形。
鞋底踩蹬繼續借力朝上攀躍。
一個暗衛,還他媽的能身上帶鞭子!
真漲了大見識,也吃了大虧!
身後的暗影瞬時飛撲而來,蕭爭拼命終於踩蹬到了圍牆之上,幾乎是立即發力想跳下七米有餘的高牆。
可那個暗影手中的鞭子再次破空而來,在蕭爭狠下心打算再挨一鞭子疼的決心下。
粗重堅韌的鞭子末梢砸在了他的腳腕上,並且迅速纏繞了兩圈。
霎時腳腕鑽心刺骨,一股子抻拽襲來,他重心不穩鞋底打滑。
身後尾隨飛身攀壁的暗衛卯勁將他後扯,打算將蕭爭拽下牆。
蕭爭支撐不住半跪在了牆上,膝頭在粗糙的牆面刮蹭,左手緊緊扒著磚縫。
右手揮起匕首照著鞭子斬下,卻堪堪只劃破了外層皮層,裡面叮一聲碰到了金屬利器。
這條長鞭內還編織著銅絲或者鐵條。
連續扎砍了幾下都沒有砍斷,眼看黑影拽著鞭子另一頭已經距離自己很近。
蕭爭都看見了對方臉上漆黑如墨的羽狀面具。
焦急之下,他直接將手中的匕首當做暗器甩出,直襲對方面門。
黑衣暗衛閃躲之下滑落一段。
蕭爭趁此空隙,指甲嵌進自己腳腕被勒緊的皮肉中。
用力抓撓都撓出了血跡,才從緊緊纏繞中尋到了鞭尾末梢,用力一扯。
連帶著被鞭體剮蹭的皮肉快速扯開了桎梏。
肩後和腳腕不斷傳來的疼痛霎時讓他鼻尖額角都浸出了汗。
根本顧不上,片刻沒敢停留。
整個人就朝著高牆之下烏黑一片摔落下去。
他是重心不穩的,甚至在掉落下去的瞬間生出一種恐怕要折在這的認命。
生生靠內力穩住了兩分身形,踉蹌落地撲了出去單腿跪在了地上。
再掙紮起身。
腳腕傷處和落地被震麻的雙腿已經不聽使喚,由不得他跑多快。
只能踉踉蹌蹌的支撐出了一段。
蕭爭心想,大概要被追上了。
他都感受到了身後暗衛的內力波動,和太子府院內的轟亂叫喊。
卻在渾渾噩噩腦子一片頹然的時刻,撞入迎面而來的人肩臂之中。
腰間一緊,耳邊是低沉命令聲。
「攔住!」
四周撲簌趕來數名身影,齊刷刷的應了聲 「是——!」
而後聚攏到一處,一道一道的他熟悉的影子從他身側迅速掠過。
奔著追殺而來的太子府暗衛迎面而上。
蕭爭腦中更是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聽著那幾道熟悉的聲音。
眼底隱約泛起一種酸澀。
身後霎時傳來打鬥聲響,耳畔聲音將他心緒拉拽回了現實。
「還能不能走?」
蕭爭懵然的望向身旁人,對方也是黑巾遮面,望著對方那雙深沉如墨的眼瞳。
他開口竟是問出句。
「你是來滅口的嗎?」
是不是特意來滅口?
他怎麼會不知道藍慕瑾是來救他的。
但是他此刻忍不住就是想問這個問題。
面上謙遜溫和平易近人的太子,殺刮存留卻都只在他一念之間。
甚至不用考慮是對是錯,想殺便殺。
想囚禁便囚禁。
那藍慕瑾呢,他也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
是不是也可以隨意決斷自己的生死,視自己如低矮螻蟻水中浮萍 。
五皇子眉頭蹙起。
在這種狀況下他居然還有心思冒傻話?
但隱約落盡鼻腔里的血腥味打散了藍慕瑾想懟他的衝動。
兀自扯拽著蕭爭手腕前行。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