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迎著蕭爭詫異的目光淡然笑笑,朝著身後黑衣人輕聲責怪。
「告訴過你,要戒急戒躁。」
身後黑衣人規矩端正低聲應了 聲。
「是。」
後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執起了桌角擱置的一把摺扇,「唰」一聲打開了。
如普通隨從下人一樣從善如流的為三皇子扇涼。
輕柔緩慢,像是怕嚇著誰。
蕭爭盯著那把摺扇上龍飛鳳舞的「戒躁」倆字,更有點懵。
一個剛才還散發出濃郁殺氣的暗衛,這會兒他突然就染了身書生氣。
蕭爭:……?
不是,這暗衛他負責的事挺多啊?
陪讀書,陪作畫,護安危還管扇扇子……?
他還沒反應過來,三皇子指尖落在桌面,眼前的紙張墨跡已經乾涸。
手執摺扇的暗衛「唰」一聲收回了摺扇,放回了桌上。
手法十分利落的迅速將紙張捲成筒狀,後又用鎮尺重新將空白紙張撫平壓穩。
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做完這些迅速後撤,「唰」一聲又將摺扇打開。
繼續搖動。
來回兩次,黑衣人都取的那把「戒躁」扇子。
而桌面上還另有一把墨色扇骨,鎏金雕琢,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摺扇。
應該是三皇子在宮門口手裡攥的那把。
蕭爭這會兒一臉懵逼,這哥們可也太全能了。
似乎是看出蕭爭滿腔的疑惑,三皇子還特意朝他緩聲解釋 「我府內共有四名暗衛,分別是梅,蘭,竹,菊。」
「這是竹,性子有些沉悶,但他輕易不傷人。」
……
聽得蕭爭太陽穴都發緊,這三皇子他也太沒心機了。
不光自己交代了自己府里有幾名暗衛,連名字都說出來……他怎麼好像一點心眼子都沒有啊?
究竟怎麼活這麼大的?
「這位侍衛……」三皇子略微思索了幾秒,好像也沒想到會有習武的侍衛會對吟詩作賦感興趣。
考慮了許久,最終還是先詢問 「如何稱呼?」
蕭爭注意力從那個眼皮都不抬的黑衣人身上撤回,應和著。
「奧我……我叫蕭爭。」
一言未發的藍慕瑾眼神掃過去,盯著懵懵然似乎是嘴快的暗九。
蕭爭?
「蕭爭?」
三皇子聽聞重複著,思索片刻 「可是……征馬去翩翩的征?」
蕭爭理解了幾秒,搖頭否認。
「不,不是出征的征,就是……雞毛蒜皮都得爭上一爭,的那個爭。」
三皇子:……
藍慕瑾:……
蕭爭:……我靠,又把真名說出來了。
主要這三皇子他長得一臉純善模樣,想說瞎話就跟要犯罪似的,很難繃。
好在三皇子並沒有在名姓上多做糾結,轉而與默默沉思不知在想什麼的藍慕瑾寒暄。
「五弟府內這名蕭侍衛,想來也是頗有幾分學識。」
藍慕瑾眉梢低了低,想起暗九幾乎順嘴就是祖宗八代,難聽的話一套一套不帶重樣的。
半晌擠出句 「……學識怕是不行,口才倒算是有。」
勉強算是。
三皇子仿似是會錯了意,沒聽出藍慕瑾的言外之音。
從桌旁取過一本有些陳舊的典籍,翻開朝前推了推,再次朝著蕭爭開口。
「這是城內劉學士家中祖傳下來的詩詞小記,只此一孤本。」
蕭爭看著那紙張上密密麻麻的拗口字跡,腦袋瓜子都麻了。
……別讓老子看,我謝謝你。
蕭爭沒應聲,藍慕瑾目光落在那本手抄舊本上,倒是沒過多牴觸。
三皇子翻開用竹片隔開的紙張,指出覺得文采斐然的詩句。
蕭爭:……不聽不聽和尚念經。
他要是能念的下去書,也不至於畢業後為工作發那麼大愁。
這文言文他是看了就犯困,聽了就偏頭疼。
即使是嗓音柔和性子溫煦的三皇子念出來,他也一樣不想聽。
他那個注意力,直接就飄了。
看竹葉子飄飄搖搖隨風晃蕩,看對面那個跟自動機器一樣搖扇子的黑衣人。
黑衣人感受到他的注視抬起眼帘,一雙狠厲的眼瞳仿似刀子一樣剜過來。
蕭爭:……你踏馬以為我稀罕你呢!
還不是因為周圍除了竹子就是書生,我不看你我看誰都困!
他朝黑衣人翻了個白眼別開了視線,轉眸看向身側,不看你,不看你行了吧!
黑衣人: ……
蕭爭的注意力從無數佇立的青竹上掃視,從上看到下,最後終於找到個好玩的東西看。
竹林里土層濕潤,除了一些喜愛潮濕環境的殼蟲,他竟然還看見了一隻跳脫的青蛙。
那隻青蛙也是綠色的,要不是蹦了一下,他都沒從這大片大片的青綠中分辨出來。
距離有點遠,他眯著眼看著那隻青蛙呆呆的蹲了一會兒,又蹦出去幾十公分。
蕭爭:……哎呀呵,還跳挺遠。
這樣安靜的一片竹林里,周圍是書生們抑揚頓挫頌念詩詞的聲音。
蕭爭好不容易找到個會蹦的東西,視線鍥而不捨的追著那隻青蛙跑。
青蛙一蹦一停,他也跟著歪頭轉身。
展開孤本講解的三皇子忽然抬眸看向他,看著他側頭走神,全神貫注不知在想什麼。
遂輕聲喚他 「蕭侍衛。」
蕭爭一時沒回神,注意力還在青蛙上。
就看見那隻青蛙一蹦一蹦的忽然咕呱了一聲,然後張嘴迅速吐出舌頭去捕捉飛蟲。
結果飛蟲繞著竹子拐了個小彎,青蛙的舌頭「啪」一下就粘在了竹莖上。
蕭爭反射性低了眉梢,瞪著眼瞅那個長舌頭,黏黏糊糊慢慢吞吞的十分艱難的往回縮。
都忍不住替那隻青蛙一塊使勁。
三皇子沒得到蕭爭的回應,再次開口喚他 。
「蕭侍衛?你在想什麼?」
蕭爭這次回了神,但他的強迫症迫使他還是留了一半的注意力在青蛙上。
非得看見青蛙的舌頭縮回去不行。
要不腦子裡全是那根繃直的舌頭,可太踏馬難受了。
只聽著對面三皇子緩聲詢問他 。
「蕭侍衛對 《書中自有途》 這句有何看法?」
蕭爭從腦子裡搜羅了半天自己學過的還能記得的古詩詞,磨磨蹭蹭從嘴裡嘟囔著。
書有途,有途…
「書山有路勤為徑……」
三皇子看著他的眼神趨於明亮,這蕭侍衛果然有幾分才學。
這時候那個青蛙的小長舌頭終於從竹子上「嘭」彈了回去。
「啪」一下子。
又拍在了青蛙自個兒臉蛋子上。
「臥槽……!」
藍慕瑾:……又來了。
三皇子懵了一瞬,不太確定的追問 「蕭侍衛你說什麼?」
「奧書山……書山有路勤為徑……內個蛤蟆它有病。」
三皇子:……?
藍慕瑾:……。
默默扇風的黑衣暗衛手都停頓下來,眉梢抖動了一下。
看向剛才盯著自己看的奇怪侍衛。
他現在又看什麼呢??
「蕭爭。」
五皇子沉聲開口,他竟然不知道暗九還有個名姓。
難不成是成為暗衛前的本來名字。
仍然沒得到回應。
蕭爭滿腦子都是舌頭彈回去的畫面,比剛才還難受。
絳紫寬袖拂過,五皇子細長指節從石桌上迅速取過鎮尺,毫不猶豫「嘭」一聲。
就拍在了神遊天外的蕭爭屁股上。
三皇子:……?
蕭爭: ……!!!
誰他媽敢打老子屁股?!
蕭爭猛一回頭就想張嘴罵街,對上藍慕瑾陰沉的眼神。
閉上嘴憋了回去。
老大不服氣的又把視線落回了桌上的天書上。
三皇子猶疑了片刻,還是再次詢問。
「蕭侍衛學識似乎頗高,可否再作詩一首?」
蕭爭的眉頭又開始緊縮了,迎著三殿下期盼的眸色,再次被迫從腦子裡搜羅記憶。
「……書到用時方恨少。」
……真踏馬到用時方恨少。
下半句什麼來著?
什麼來著?
就他媽會半句啊啊啊啊啊啊~
三皇子望過來的眼神簡直比提名了狀元還要殷切,一字一頓的為他重複 「書到用時方恨少……」
蕭爭:……
「…勞神費腦死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