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陣天旋地轉,我感覺頭昏沉沉的,有點想吐。
當我以為我又要掛了的時候,我居然開始有知覺了!
一陣嘈雜聲由小漸大地傳入了我的耳朵,有奏樂的聲音,好像是誰家正在辦喜事。
我猛地睜開眼睛,一片紅光映入眼帘。
這是什麼?我輕輕搖動頭部,紅光也隨之搖動。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塊紅布,順著紋理往下看,還墜著紅色的小穗子。
我想伸手掀開,卻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著,此時正靠坐在床邊,所幸腳還是自由的。
我剛想站起來,便聽到了一陣細語聲,好像有人在密謀著什麼。
我立馬止住了動作,乖乖坐在床邊側耳傾聽。只可惜外面太吵,那人說得太輕,又細細碎碎的,實在聽不清。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焦急的喊聲:「快跑啊!有賊啊!有賊來了!」
話音剛落,我便聽到了眾人慌亂的嘈雜聲和一陣霹靂乓啷的聲音,隨後便是眾人急促腳步聲逐漸遠去。
「嘭!」的一聲,門不知被誰撞開!
我驚慌道:「誰!」
那人沒有回答,抓著我的手臂便要跑。雖然不知現在是什麼情況,但我肯定也不能坐以待斃。
我扭動身軀,奮力甩開他的手,斥問道:「你想幹嘛!」
見我不配合,他居然一把將我扛在肩上便跑。
我趴在他的身後,被顛得七葷八素,根本無法反抗,但頭上蓋著的紅布也因此掉落在地,我得以重見光明。
只是,除了看見他身後青藍色的衣服和腳上烏黑的靴子之外,其餘什麼也沒看到,我不禁暗罵倒霉。
沒多久,他便將我放坐在馬背上,然後翻身上馬。
我剛看清楚眼前的境況,他便踢了那馬肚子一腳,「駕!」的一聲策馬離去。
果然是有同夥的!只不過,就倆人嗎?我看著同在一旁策馬的白衣男子,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那男子相貌堂堂,英俊又有威嚴,他緊抿著嘴唇,正奮力策馬。
只是,我們,似乎不認識吧!
奇怪了,我不是和郭嘉落入懸崖了嗎?怎麼會在這呢?他去哪了?
我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紅衣的裝扮,一陣茫然。
難道我死了!魂穿了?
余光中,我看到了身後男子的雙手正緊緊抓著我面前的馬繩。他的手臂堅實有力,胸膛寬闊而結實,呼吸平穩而低沉,竟給人一種安全又危險的感覺。
我如今騎虎難下,當然也害怕他們將我丟下馬兒被踏成肉泥,所以我愣是沒敢開口說一句話。
沒多久,他們便策馬拐進了林中小路。
但那白衣男子居然一不小心從馬上掉進了布滿荊棘的坑中,一時動彈不得。
「吁!」的一聲,我身後的男子趕緊勒馬停下腳步。
他焦急道:「快爬上來!」
但坑中的白衣男子可能是太慌張了,折騰許久,衣服都劃破了,也還是無法跳出這滿是荊棘的坑中。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其中還夾雜著幾句咒罵的話語。
真是個拖油瓶,沒本事還學人家搶新娘!此時處境沒好到哪裡的我,居然有點幸災樂禍的心理。
就在這時,我身後的男子大喊一聲:「賊在這裡!賊在這裡!」
不喊不要緊,這一喊便嚇得那白衣男子花容失色。他猛地一掙脫,迅速一個原地起跳,三百六十度的空中轉體後,便穩穩噹噹地落在了馬背上。
這也行?目瞪口呆的我還沒反應過來,兩人便拍馬逃命了。
總之,我們應該安全逃脫了。
目前正在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休息,腳下是一片低矮的草地,馬兒在一旁吃草,前方還有一條長河。
遠處的高山連綿不絕,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下,似乎萬物都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輕紗,一切顯得溫暖而美好。
只是這樣的景色在如今的境況下,似乎這樣形容不太合適。
看著站在眼前的兩個陌生男子,我有些惶恐不安。
我這不會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窩吧?
「孟德,這個玩笑似乎大了些,我們還是快快將新娘子送回去吧!」那白衣男子看了一眼杵在那如同木頭一般的我,忽然開口道。
「怕什麼,不過嚇嚇他們罷了。」說話的正是將我搶出來的男子,他面容俊秀但氣質凌厲,此時他狹長的雙眸正盯著我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見我瞪著眼睛在看他,他忽然輕笑道:「新娘子不止人長得美,還頗有膽色。」
新娘子?我一愣,忽然覺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呢?
見我皺眉,白衣男子走上前來,我嚇得後退兩步,斥道:「你想幹嘛!」
「姑娘莫怕,我與孟德知此舉不妥,正準備將姑娘送回去。」白衣男子聲音溫和,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孟德?我管你是誰,反正出來也好,不然原先是個什麼情況也不知道。讓我一醒來便跟一個陌生男子結婚,還不如讓我再死一次,這也算因禍得福吧?
只是眼前這兩人也不是什麼善類,現在如何逃脫倒是是個問題。
雖然害怕,但我還是壯著膽子問道:「你們是誰?擄我有何目的!」
「擄你,自然是要娶你做夫人!」
額?是誰那麼猖狂?我循著聲音看去,是那個身著青藍華服的男子。
他向我走了兩步,薄唇輕言,狹長的雙眸眼裡帶著些許輕浮和自負。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扭頭不再看他。
「孟德,你又何必唬她,不如待夜深無人之時再將她送回即可。」白衣男子提議道。
「本初兄此舉雖穩妥,但,怕是會適得其反。」那猖狂男回道。
白衣男子問:「這是何故?」
懶得理他們說什麼,我站得有些累了,又被綁著,極其不舒服,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了。
兩人看了我一眼,沒有理會,又繼續對話。
那猖狂男指著我分析道:「你看,若是兩情相悅,為何成親之時,新娘子會被五花大綁在新房裡呢?」
「唉?這倒是。」白衣男子恍然道,「想必這位姑娘是被脅迫的。」
我一聽,也覺得有道理,露出了與白衣男子一模一樣的表情。
我思慮片刻,對著那猖狂男問道:「不知這位壯士……如何稱呼?」
「壯士?」那猖狂男看了我一眼,低下身子笑道:「怎麼?準備以身相許?」
「是呀!」我點點頭,笑眯眯道:「可惜不是你,是你旁邊那位英俊的公子。」
他笑容逐漸消失,狹長的雙眸微眯,烏黑的眸子似蒙上了冰霜。看得我背脊發涼,甚沒骨氣地噤了聲,低頭不敢再看他。
看到我如此模樣,他似乎很滿意,起身拍著白衣男子的肩膀笑道:「本初兄,既然天賜良緣,不如你便將她帶回去,省得再添麻煩了。」
聞言,那白衣男子一臉莫名其妙,趕緊向我解釋道:「姑娘錯愛,本初早已成家,家中夫人兇悍,若是貿然帶姑娘回去實屬不妥。」
我聽了,佯做傷心姿態,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若是如此,我不如投河自盡罷了,反正我的清譽也被毀了!」
說著,我便艱難地站起來,欲往河邊跑去。
「姑娘不可!」白衣男子果然驚慌攔住,我藉此台階也停下了動作。
「本初兄呀,你憐香惜玉罷了,你且讓她去吧,也省得我們動手了!」那猖狂男瞟了我一眼,胸有成竹道。
好呀,拆我台是吧?我一聽,也不想裝了,氣沖沖地走到他面前,咬牙道:「弟弟,年輕氣盛可不是好事,若不是我被綁著,你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狠話誰不會說?誰怕誰呀!
「哦?」那猖狂男顯然是不信,一臉驚訝的表情,「那我倒要看看是真是假!」
看他轉身向馬走去,我沒由來感到心慌,趕緊蹭了蹭一旁的白衣男子:「喂,他去幹嘛?」
白衣男子皺眉嘆道:「他估計是被你激著了,去拿馬上的兵器了吧。」
「什麼!」我大驚,轉眼間,那猖狂男已經來到身前。
我假裝淡定道:「你……想幹什麼?你不講武德,勝之不武……」
他唇角輕揚,沒有理我,唰地抽出劍來,頓時一陣銀光刺眼。
嚇得我癱軟在地,不顧形象地閉眼大哭,像個小孩子一樣。
古代人太可怕了!動不動就砍人!
鬼哭狼嚎的我正奇怪他怎麼沒有下一步動作,便微微睜開左眼偷看。
誰知那猖狂男已經將利劍歸鞘,正雙手抱在胸前,得意地笑著,似乎還帶著幾分譏諷。
「姑娘莫要害怕,孟德他就愛唬人。」白衣男子很是紳士地將我扶起,我忽然感到一股莫大的欺辱,怒指猖狂男:「你耍我!」
咦?我自由了!
見我惱羞成怒,他眼裡笑意更深了,如勝利者一般的姿態站在我面前,挑眉道:「吾乃曹操,字孟德,沛國譙縣人。請姑娘,多多指教!」
此話一出,我當場石化。原來是這個孟德,曹孟德!他是曹操!一代梟雄曹操!不知道是不是史書上的光環所致,我忽然覺得他此時的形象無比高大偉岸!
指教?我剛剛說了什麼?天吶,我簡直是自取其辱……
忽然,我的腦海里閃過一幅畫面,那日在山頂的畫面。
那個身穿戎裝的男子竟與眼前自稱是曹操的男子極度相似!
「是你!」我脫口而出,有些難以置信。
「你認識我。」曹操雖是問著,但並沒有多驚訝。
我趕緊搖頭否認,曹操卻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目光如炬,似乎是要洞悉我內心的想法。
我被盯得頭皮發麻,轉眼看向身旁的白衣男子,心有餘悸道:「您……又是哪位高人呀?」
「袁紹,字本初,汝南郡汝陽縣人。」袁紹微微點頭,謙和有禮。
「……」我捂著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得!又一個大人物,我還真是三生有幸啊!
其實這兩人都穿著錦緞華服,又氣度非凡,很明顯,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
估計這倆人平時遊手好閒,不務正業,故意找個樂子來玩玩。而我,剛好就是那個樂子!
想到這,我心頓時涼透了……
「姑娘不必過於害怕,今日不過是個誤會。」袁紹還在極力解釋。
「沒事,我頂得住。」我無奈苦笑,「可不可以告訴我,現在是哪一年?」
袁紹一愣,奇怪地看著我。
「漢朝建寧三年。」曹操緩緩開口。
我瞳孔一震,不是初平二年?怎麼又變成建寧三年了?
「我怎麼會在這裡!我不是在初平二年嗎?怎麼會來這裡?」我抱頭驚呼,不敢相信。
忽然,我想起了什麼,瘋一般跑向河邊。
「姑娘!」袁紹或許以為我想不開,抬手欲拉住,卻被我奮力甩開,踉蹌後退。
一旁已經伸出手卻落空的曹操眼疾手快扶住了袁紹。
我趴在河邊愣愣地看著倒映在水面的女子,像我又不像我。
夕陽已經落山了,最後一縷陽光也消失在水面上。
我不斷地舀水將臉上的脂粉洗淨,直到恢復本來的面容才作罷。
我舒了一口氣,幸好,還是我本來的模樣。
我滿意地起身,卻發現曹操和袁紹站在我身後不知看了多久。
「額……」我眼神躲閃,不知做何解釋剛才的失態行為。
「姑娘……果然天生麗質。」袁紹眼睛一亮,聲音溫柔且好聽。果然,古人說話就是得體。
「相比剛才,差遠了。」曹操挑眉,一臉嘲諷。
我剛揚起的笑容瞬間湮了下去,不甘示弱道:「你長得,也一言難盡。」
袁紹看著抿唇不語的曹操,幸災樂禍道:「難得見你如此安靜。」
「你們看,那是什麼?」曹操忽然沉聲道,順著他指的方向,我扭頭看去。
我頓時瞠目結舌,因為我的身後居然又出現了那個漩渦!而且正在逐漸擴大,周圍霎時妖風四起。
一股莫名的風猛地襲來,又是這熟悉的感覺……我瞬間陷入了漩渦之中。
忽然,我的手一緊,似乎是誰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抬眸看去,想看看這個仗義伸手的仁兄是誰——好吧,居然是曹操。
只見他緊抿著薄唇,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不知為何,我的心裡頓時湧起了一股暖意,竟微微有些感動。
一旁的袁紹見狀也趕緊伸出援手,他們的髮絲衣擺在風中胡亂飛揚,穩紮的馬步也因強勁的風力而在草上緩緩移動。
我知道我已經越陷越深了,為了不傷及無辜,只能扯著嗓子大喊:「快放手!」
可曹操似沒聽到一般,狹長的眼眸里閃爍著我看不清的東西,緊抓著我的手是一刻也不肯放鬆。
我能感受得到他手中的力量,還有那微微沁出的溫熱的汗。
「放手吧,不然我們也會陷進去的!」袁紹也大聲勸道。
風越來越大,我的逐漸淹沒在漩渦里,視線開始模糊,看不清他們臉上的神情。
手募的一松,又是一陣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