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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2024-08-19 01:21:22 作者: 天如玉
  一晃,已至三月中。

  春陽籠罩,已稍稍濃烈起來了,風吹到臉上,也有了春暖的氣息。

  軍營里,一群人正在擊鞠。

  是仆固部里的幾個胡人和軍中的幾個新兵在互抗,雙方騎在馬上,搶著以杆擊球。

  場中馬蹄翻飛,泥土飛濺,雙方誰也不讓誰。

  仆固京和仆固辛雲在場邊看著,到精彩處,時不時撫掌而笑。

  他們部族原本脫胎於突厥,善戰一族,尤其喜愛待在軍中地方。

  在瀚海府待了快半月,這兩日才算是徹底將牲畜買賣的事給敲定了,他們放下了一塊心中大石,便又常隨著伏廷出入軍營。

  仆固辛雲看了一陣,想起來,今日他們先到了,卻還未見到大都護現身。

  緊接著,就聽見車馬聲,轉頭看去,一隊近衛護送著一輛馬車駛來。

  大都護貼車打馬,身旁跟著的是羅將軍,還有都護府里見過一面的少年。

  她看了一眼便知道,來的是誰。

  秋霜打起車簾,棲遲自車中下來,新露立即將手裡的一件薄披風為她罩上。

  棲遲左右看了看,營帳鋪陳開去,竟一眼看不見頭,至遠處,一叢一叢,就如開在北地上的白花。

  在府中待了快有半個多月才有機會再出門,卻是第一回來伏廷的軍營。

  李硯自馬背上下來,感慨:「姑父的軍營竟這麼大。」

  她聽了莞爾,似乎每一次見到這男人的兵馬,都會被震懾。

  伏廷鬆了馬韁,看過來:「跟我來。」

  她跟上去:「今日怎會帶我來軍中?」

  他腳步不停:「怕你悶壞了又跑出去,還得再救你一回。」

  她斜睨一眼他背,想起了被突厥女擄走的事,暗自氣悶無言。

  伏廷說完回頭看了她一眼,瞥見她臉色,只覺好笑。

  至中軍大帳,他站在門口,揭了簾。

  棲遲走入。

  帳中陳設簡單,兩側豎著兵器架和地圖架。

  最裡面擺著一張舊榻,搭著他的衣物。

  光這般看,可一點看不出來這是個大都護的大帳。

  帳門外,羅小義喚了一聲三哥,伏廷走了出去。

  場中一陣人呼馬嘶,正搶得激烈。

  仆固京祖孫倆一見到他,就過來見禮。

  有什麼朝眼前飛了過來,伏廷手一抬,接住了。

  是他們擊鞠的球。

  他把球丟了回去,拍了兩下手。

  仆固京道:「大都護何不上場一展身手,這本也是軍中演武的把戲。」

  「祖父說得對。」仆固辛雲附和。

  擊鞠本就是自軍中演練而生的,伏廷是箇中好手,但他早已不大耍這些了。

  剛要拒絕,卻聽羅小義道:「三哥,要不就耍一場,我看世子已有些摩拳擦掌了。」

  李硯正盯著場中,聞言臉紅一下:「小義叔莫要取笑我了,我是在看規則罷了。」


  伏廷看過去,李硯眉目與棲遲有些相似,特別是臉紅那一下,神情也很像,他心說真是一對親姑侄。

  他問:「你想不想上?」

  李硯說:「我沒擊過。」

  「想,還是不想。」

  他猶豫一瞬,點了頭:「想。」

  伏廷緊袖:「那就來一場。」

  羅小義掏出根帶子為李硯綁袖口,一面笑道:「你姑父疼你吧?」

  李硯嗯一聲,想著姑姑的話,要對姑父好,姑父就會對他好。

  可他覺得自己並未替姑父做過什麼,姑父對他也不差。

  ……

  棲遲在帳中坐了片刻,聽見外面一陣山呼聲,便走了出去。

  新露和秋霜一左一右地守在門口,與她說著方才的情形——

  「家主,世子下場去擊鞠了。」

  「是大都護領著去的。」

  棲遲一直走到場邊,果然看見他們已在場中。

  李硯拿著杆,在馬上被風吹著,臉上紅撲撲的,謹慎地左躲右擋。

  伏廷就在他後方,衣擺掖在腰間,杆拎著,替他擋了一下,一桿擊中了球。

  眾人又是一陣呼聲。

  棲遲看得有些入神。

  擊鞠在貴族中也很盛行,倘若她哥哥還在,一定也開始教李硯耍這些了。可終究連騎馬,他都是在北地學熟的。

  沒想到,伏廷願意帶著他。

  在知道那件事後,他還願意帶著他。

  她很少見到這樣的伏廷,閒散又隨意,身在馬上,如在平地,手中一桿,如握千鈞。

  好一會兒才回神,是因為聽見了姑娘家的聲音。

  棲遲找了找,才發現場中還有僕固辛雲在,原來她也下了場。

  羅小義在場門邊站著,兩手攏在嘴邊朝她喊:「小辛雲回來吧,你也不看看今日在擊的是誰,待會兒可別輸到哭鼻子!」

  大家都笑起來。

  她馳著馬揮著杆,有些生氣:「我可不至於輸不起。」

  羅小義怕真把小姑娘逗哭了,連連擺手:「好好好,不逗你了,你專心擊就是了。」

  伏廷縱馬,一俯身,手臂一掄,擊球如飛。

  「李硯!」

  本以為李硯要接不到了,沒想到他反應很快,自前方馬一橫,一揮桿,竟擊中了。

  伏廷接了他一桿,擊鞠入門。

  又是一陣呼聲。

  他勒馬看向李硯:「不錯,習了武還是有用的。」

  李硯頭一回得到他誇獎,笑起來:「謝姑父。」

  伏廷調轉馬頭,看見了場外的棲遲。

  她迎風立著,披風翻飛,眼睛落在他身上,臉上若有若無地帶著笑。

  他對這笑不陌生,曾經教李硯騎馬時她也是這般笑的。

  他低頭一笑,轉頭喚:「小義。」

  場中暫停,羅小義走進來。


  他將杆拋了過去:「你來吧。」

  羅小義接住:「成,我來替三哥。」

  仆固辛雲問:「大都護不擊了?」

  伏廷嗯一聲,打馬離場。

  棲遲離得遠,並未聽清他們說什麼,只看到人都停下了,伏廷已要離場走了。

  場中一聲驚叫,仆固辛雲的馬猛然抬了蹄,她人自馬背上拋摔下去。

  伏廷離她最近,反應迅速,一跨下馬,接住了她。

  左右都來幫忙穩馬,羅小義還在馬上就伸出了手,甚至連李硯都靠了過來。

  仆固辛雲手緊緊抓著伏廷的衣領。

  伏廷放她下地:「來人。」

  仆固部的人跑了過來。

  他說:「扶出去。」

  仆固辛雲一怔,他放得太乾脆了,甚至都不曾看她一眼,抓他衣領的手默默鬆了。

  棲遲看著那幕,見到伏廷接住她時不自覺挑了下眉,卻又看他那麼快就鬆了手,眼便移開了。

  仆固辛雲被扶了出去,仆固京都驚得說出一串胡語來,在那兒數落了她好幾句。

  伏廷走出場外,接了塊布巾擦手。

  棲遲走過去問:「怎麼不擊了?」

  他擦著手背,看她:「被你盯著擊不下去了。」

  「那便怪我了?」她嘆息:「我還想說你擊得可真好。」

  伏廷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嘴角卻是牽了一下。

  棲遲看著他手:「你這雙手反應可真快。」

  伏廷眼一掀:「我是在救人。」

  說完卻覺得自己是在解釋。

  她笑:「我說的就是你救人。」

  說完越過他往前去了。

  「去哪裡?」他問。

  她腳停了一下:「來此便是為了招待仆固部,人家小姑娘落馬了,我自然得去問候一番。」

  伏廷沒說什麼了,看著她走遠。

  仆固辛雲坐在軍帳外的一張小馬紮上休息,眼睛早就望著那邊的伏廷和棲遲。

  忽而就見棲遲朝她走了過來。

  「擦擦臉吧,蹭髒了。」棲遲拿著自己的帕子給她。

  她有些懵,接過來:「夫人來看我的?」

  棲遲點頭。

  仆固辛雲沉默一瞬,低聲說:「我還以為夫人會生氣。」

  棲遲反問:「我為何要生氣?」

  「因為……大都護方才接了我。」

  棲遲好笑:「我還不至於是非不分,倘若他近在咫尺卻見死不救,既不顧念仆固部,也無男人該有的擔當,我反倒要瞧不起他。」

  仆固辛雲無言以對。

  方才是她見大都護要走,一時情急,手裡的杆不慎戳到了哪裡才驚了馬,讓自己摔了下來。

  她心思也快,想著大都護離自己最近,便沒有扯韁繩。

  果然,大都護出手救了她,她還想著也許這位夫人會氣她的。


  沒想到人家根本沒當回事。

  大約是在提醒她,這就是救她一場而已。

  「夫人對我一定很不喜。」她想著先前與她說過的那些話。

  覺得大都護無人可配,也將這位夫人算進去了,的確是不討喜的。

  棲遲忽然問:「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

  「也就比我侄子大三歲,」她說:「我看你與看我侄子差不多,還是孩子而已。」

  仆固辛雲朝場中那少年看了一眼,默默擦了擦臉,將帕子還給了她。

  「謝夫人,但我已長大了。」

  棲遲接過來:「等你何時想得到一個人時,不用自欺欺人,也不用自卑自謙,那才叫長大了。」

  仆固辛雲被她戳到了痛處一般,皺眉不語。

  棲遲早已猜到了她的那些小心思,畢竟小姑娘的心思也好猜。

  她將帕子在袖中一收,說:「只此一次,希望你下次別再落馬了。」

  仆固辛雲臉一僵,沒作聲。

  仿佛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全暴露在她眼皮底下了。

  棲遲已經轉身走了。

  臨晚,一行就在軍中歇下了。

  是因為仆固辛雲落馬,仆固部暫時沒離營,拖到此刻,只好歇下了。

  仆固京前前後後向伏廷拜謝了好幾次,到此時才去陪孫女。

  大帳里點上了燈。

  棲遲坐著,拿著筷子,細細嚼著眼前一餐普通的軍飯。

  口味一般,卻還有肉,可見伏廷的錢都花在何處了。

  吃完了,新露端水過來,她洗漱了,問:「阿硯那邊安頓好了?」

  新露稱是:「秋霜在的,世子今晚要與羅將軍住一處,說要討論習武。」

  她點頭,想起仆固辛雲,說:「你去那小姑娘那裡伺候下吧,權當都護府的善待。」

  新露領命去了。

  棲遲將燈挑亮些,坐去那張舊榻上,看著架上的地圖,計算著自己的商隊大概走到哪裡了。

  按照日子來算,應當也快出境了。

  伏廷低頭入帳,身上只穿了中衣,臉上頸上都有水珠。

  棲遲看他是剛洗了澡過來的,不禁看了眼身下的舊榻:「今晚就睡這裡?」

  伏廷看她端正坐在那裡,抹了一下濕漉漉的脖子:「還能睡哪裡?」

  她低語:「怎會有大都護帶著夫人住軍中。」

  他一笑:「今日便有了。」

  說完走過來,坐在榻邊解了中衣。

  又拿了件乾淨的換上。

  棲遲看見他的肩背,燈火里,露著兩道疤,交叉在一起,不禁問:「什麼傷的?」

  他套了只袖,轉頭看她:「什麼?」

  棲遲伸出根手指,點在他背上,順著疤的紋路滑下去:「我說這個。」

  手被他抓住了。

  「刀,突厥用的彎刀。」


  她心想這麼長,這麼深,當時得多疼。

  他抓著她的手,盯著她的眼忽而深了。

  棲遲被他這般看著,眼神就不自覺游移一下。

  他鬆開了,似好笑:「睡吧。」

  接著補一句:「外面會聽見。」

  她頓時聽明白了意思,臉一熱,躺去里側。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修了一下。

  後半部分改了,因為這個情節跟掉馬也沒啥直接關係,思考了一下就刪了,還不如寫個有用的情節呢~

  ps:字數也增多了~

  希望小可愛們回頭重看一眼~——留

  隨機一波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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