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體仁眨了眨眼睛道:「九邊之兵,斷然不可輕調,剛才我們和陛下都商量好了,打算請安北伯入朝,難道安北伯就這麼沒有把握嗎?」
趙澤微微一笑道:「那麼我是一人入朝嗎?我手中無兵無將,我一人入朝又有什麼意義,諸軍又能給我調集多少人馬,若人馬妥當,我入朝也無妨……"
群臣一片默然,大家只是互相面面相覷,的確是現在能夠調出的能戰之兵,確實是屈指可數,而建奴又是傾巢而出,調兵少了,基本上等於是去給他塞牙縫根本就不濟於事,可是要調充足的兵,比登天還難。
溫體仁沉默了一會兒後,吞了吞兩口唾沫道:「安北伯是世間不可多出的奇才,能否以帶領自己麾下之軍,以入朝鮮,惟願安北伯能夠再奏凱歌,如若是實在不濟,我大明也已經盡力,也算是給了朝鮮和藩屬一個交代。」
這是臨死換的一個基調,溫體仁可不敢獨自做主張,忙又回過頭來對著端坐在御座上的崇禎道:「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崇禎慘然而道:「若是人力不濟,天命如此,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趙澤冷冷一笑,對著溫體仁道:「我麾下屢經大戰,河套之戰損失猶大,至今還為恢復元氣,現在能調動之兵也才萬餘人,我這萬餘人可又如何能夠抵抗皇太極的十萬鐵騎,那可全部都是精銳,是十萬頭虎狼啊!我率萬餘人入朝遠征,且地理民情皆不熟悉,我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說完後,趙澤微微一笑,接著話鋒一轉道:「敢問溫相,我這一萬人對建奴十萬鐵騎,明知戰必敗,我又是戰好,還是不戰為好呢?」
溫體仁咋舌道:「哪只你一萬餘人,朝鮮國內亦不是有軍嗎?未曾不可一戰,就算戰敗,也能大大虛弱建奴實力。」
趙澤頓時覺得好笑,繼續說道:「朝鮮之卒是什麼能耐,難道溫相比我還不清楚嗎?根本就不堪戰,何況我以伯爵二品大臣入朝,到時候是我指揮朝鮮軍隊,還是朝鮮人來指揮我呢?
若是我指揮朝鮮人,朝鮮人斷然不會同意,若是他還指揮我,我等終究並非是他國人,那我這一萬餘人哪能有好日子過,這還不是最差的,若是遇到一個瞎指揮的,那我這一萬餘人怕是有去無回。
且不論我入朝之後結果如何,我主力皆出河套,而河套現在城郭未立,建奴若是捲土重來又該怎麼辦。雖是有楊大人親自坐鎮,但是皆是野外浪戰,我唯恐楊大人也未必能夠應付。到時若是朝鮮不能保,河套又失,又該怎麼辦。」
「這……」
群臣又是一片默然,連剛才自薦自己襄領河套的楊嗣昌都不啃聲了,所有的人都清楚,建奴真的要是攻擊何處,就算有長城作為依託,都是非常難以防守,何況要是出長城到無城郭的草原上去和建奴野戰,且不說野戰能有幾成把握,光是支持河套的運輸線,都很難保證他的暢通。運輸一斷,不用打,結果已經出了。
「夠了,夠了,朝鮮一定是要救的,我大明也是一定要出兵,不管結果如何。若是安北伯不願意去,就不勞他了,則另派他們。」
一直聆聽的崇禎,在這個沉默的時候,終於忍不住發聲了,說完之後,他非常不悅地瞟了趙澤一眼。
崇禎這一瞟,瞟得趙澤心裡發麻,他面對的是一個少年天子,現在也不過只有二十四歲,在這個年紀的少年,愛面子是難免的,何況崇禎素來就有氣節,明亡之時,他能夠殉國,就證明了一切。
趙澤趕緊伏地道:「請陛下勿憂,朝鮮是一定要救的,但是不是此時,此刻我們也沒有能力來救。與其去了無功,還不如不去。還請陛下給我三年時間,三年之後,我必讓朝鮮復國。」
崇禎懷疑地瞥了他一眼道:「三年?你確定你三年後能幫朝鮮復國。」
趙澤道:「三年能不能幫朝鮮復國,不僅在於我一人,還要看陛下的了。」
「哦」
崇禎輕撫衣袖,端坐在御座上,仔細的聽了起來。
趙澤繼續說道:「陛下勿多慮,且聽臣一一講來,但是此乃機密,望陛下能夠屏蔽左右,且留你我二人述談。」
崇禎懷疑的,甩了甩手,群臣和他身邊的太監宮娥,便都自覺的退下,只留下了少數的親信繼續留在房中。
見人群離去,崇禎不耐煩地道:「愛卿有何良策,速速說來。」
趙澤道:「陛下,若我不出兵,我估計朝鮮必不能堅持多久。為了避免此戰朝鮮稍戰而降,我等可派人遣使,告諭朝鮮國王,就說我們的援軍正在準備,不日便可發兵,如此堅定朝鮮的抵抗決心,讓朝鮮盡力去抵抗建奴的侵略,不斷的消耗建奴。雖然朝鮮會亡國,但是我們也能不費一兵一卒,削弱了建奴的實力。
為了避免朝鮮國王為建奴之傀儡,朝鮮為建奴所用,待到大局已定之時,我們的援軍在姍姍而來,稍作戰鬥之後,即宣諭朝鮮國王,大勢已去,為保朝鮮血脈之延續,宜帶領皇室和王公大臣到大明來避難,若是朝鮮王來即為善,若是其不來,便讓我軍將他整個王室脅迫而來。
國王在我大明,建奴雖占領朝鮮,也不過是有實無名,在此其中,我們還可宣諭朝鮮國王,借用他的名號,發動朝鮮的抵抗軍。若是三年期滿之後,臣羽翼漸豐,臣直接帶領朝鮮國王回國,挾國王而令諸侯,朝鮮軍民敢不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若一切順利,臣果能幫朝鮮復國,臣能保證以後朝鮮之土,便是我與建奴決戰的主戰場,還能將戰火拒之國門之外,對於我大明來說,更是百利無一害啊!還望陛下三思,切不可意氣用事。」
「你這是教我做小人之君啊!」
崇禎有點茫然了,沉默了良久之後,方才慢慢地說道。
趙澤趕緊勸道:「陛下,成大事者不在於小節,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啊!何況我們會幫朝鮮復國,於情於理來說,都對得起朝鮮。不然的話,朝鮮國王遲早會成亡國之君,此計雖然利用了朝鮮,但是也是善意所為,對於朝鮮來說,根本就無害啊!」
崇禎遲疑了一會兒後,道:「三年之後你可有把握能幫朝鮮復國。」
趙澤遲疑了一會兒後說道:「三年之後,臣有七成把握,若是三年之期不行,則需四年,若是四年之後,我還無功,臣願以死謝罪。」
說完,趙澤嚴肅的跪在地上,崇禎身邊差的就是差的這種敢作敢當,能做實事的人。他的內心也稍感到一絲欣慰。
考慮了一會兒後,擺了擺手,說道:「罷了,罷了,就依照你的計策了,只是你要記得,我千百年以後,史書上的名稱全然在愛卿手上,切莫讓後人認為我是一個小人之君。」
「多謝陛下隆恩,請陛下放心,臣必將殫精竭慮以赴,絕不辜負陛下的知遇之恩。」
趙澤欣喜萬分,終於說動了崇禎,可以避免大明的將士去異地他鄉而枉死,與其是說幫大明的將士,其實好不如說是幫自己,按照現在的局勢,大明根本就無兵可調,能調的能戰之兵,估計只有自己了。若是自己真去了朝鮮,那麼自己費盡萬苦收復的河套能不能保住,趙澤自己真的很難說。
雖然群臣對於入朝作戰根本就沒報太大的希望,說做的一切無非就是圖一個面子,弄一個心安。可是按照現在的朝廷德行,若真是失敗,必然會找一個替罪羊,那麼趙澤是兵敗的直接負責人,這個鍋不由趙澤背,還會讓誰背,入朝不僅會兵敗,精銳大損,說不定自己還會身陷囹圄,其實也是讓自己逃過一劫。
崇禎沉默了一會兒道:「多虧了愛卿這這一頓話,讓朕茅塞頓開,朕也覺得愛卿的這句不得慕虛名以處實禍說的的確是有道理,且我大明風雨飄搖,自顧都不暇,實在是再騰不出精力再去救藩屬。且按照愛卿的計策,到時候將朝鮮的國王和王公貴族悉數接到我大明來,三年之後,愛卿再幫他們復國。」
趙澤趕緊激動地伏地道:「陛下聖明。」
崇禎朝趙澤擺了擺手道:「且先讓眾卿都進來吧!」
溫體仁和楊嗣昌帶著一大群同僚站在外面,心中卻是全在謹慎殿裡面,這種關鍵的時候,將他們全部轟出,隔在誰心裡都不好受。
等了許久,溫體仁再也站不住了,他湊上楊嗣昌的跟前道:「楊大人,你說這陛下將我們趕出來,他們是在裡面聊什麼,我就擔心,這陛下年輕,被趙澤這三言兩語而蒙蔽,真是誤了大事,這可是一步踏錯,終生錯的大事啊!」
楊嗣昌也接過話來說道:「我擔心的也是這個,陛下能夠將我們悉數轟出來,估計是已經被趙澤這小子說的略為所動,我等且先在這裡等著,若是到時真的被這小子給說動了,我們作為臣子的可要死諫。不然的話做出如此不仁不義之事,我大明如何還能再這世間立足。」
溫體仁帶著一幫臣僚,忙贊同的點頭道:「楊大人說的沒錯,若是真有那刻,我們應該一致對外,勸陛下回心反意,絕不可被趙澤那小子說蒙蔽。」
楊嗣昌也贊同的點了點頭,就在這時,謹慎殿中溜出了一個太監,那正是崇禎的一個貼身小太監,溫體仁三步並做兩步連忙跑上前,隊小太監問道:「陛下和趙大人究竟是在裡面說了什麼,我們這些人心等得急了,懇請公公能否指示一二。」